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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紀的現實主義和《簡愛》有什麽密切的關系?

19世紀初,浪漫派在登基的時候取代了經典,鬧得沸沸揚揚,而當浪漫派自己被取代的時候,就沈寂了。這個悄然登上文壇寶座的新流派,叫做現實主義。它沒有大喊大叫,但它稱王稱霸的時間遠遠長於浪漫派。直到今天,它雖然已經從主流地位上跌落,但仍然保留著強大的生命力。其成就輝煌,名家如林,名作如海。現代派作家反對現實主義創作原則,但又不敢低估現實主義的成就。意識派作家伍爾夫說,與安娜·卡列寧相比,我們的作品只是小冊子。

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的界限是壹個“模糊的界限”。對壹個作家進行分類很難,也沒有必要,但有必要對這兩種不同的創作原則和方法進行恰當的分析。有壹個稍微簡單的劃分:

浪漫的寫作格言是:生活應該是這樣的。

現實主義的座右銘是:這就是生活。

當妳問巴爾紮克,妳為什麽把生活描述得如此汙穢?巴爾紮克會回答妳:我只是歷史的辦事員,現實生活就是這樣。如果妳問年輕的雨果,巴黎真的有乞丐王朝嗎?年輕的雨果會回答妳:我覺得應該有。

從歐洲文學發展的實際情況來看,現實主義文學的出現是對完全無視現實、壹直在情感中徘徊的浪漫主義文學的壹種逆轉。在現實主義作家講述的故事中,浪漫的幻想和溫情往往是主角不幸的主觀根源,而金錢和權力則是構成不幸的社會根源。比如最典型的現實主義作品《包法利夫人》沖愛瑪,就是因為她被夏多布裏昂和拉馬迪的作品毒害,為了追求那種暗戀而陷入泥坑,死於債務。然而,把現實主義文學說成是“社會的壹面鏡子”是不準確的。文學既是對現實的消極反映,也是對社會現實的反抗。壹個追求各種時髦思想和膚淺熱點的作家,只是壹只淺薄的鸚鵡。他們的鸚鵡學舌的作品會隨著潮流的東移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們不是現實主義,而是偽現實主義。真正的藝術家不會屈服於社會的庸俗流行觀念和權威保護的現實。他們與這壹現實角力,竭力探索社會表層之下最隱蔽因而也是最強大的因素。這種權力是相對穩定和模糊的。壹旦被文藝工作者揭露出來,就能喚醒人們心中壹股像獅子壹樣的力量,引起社會“轟動效應”。這種力量,在人們的內心深處,在萬丈深淵中躁動不安。當白晝的閃電照亮深淵時,它會歡騰,使讀者(或觀眾)感受到壹種瀑布般淋漓的快感。

現實主義文學與浪漫主義在壹個中心點上是壹脈相承的,那就是他們仍然關註人類心靈的自由。現實主義文學比浪漫主義更註重人的心靈與外部世界的碰撞與和諧。現實主義作家像外科醫生解剖人體壹樣,科學細致地審視和分析人的內心宇宙與外部環境、種族、歷史、文化氛圍的關系,理智、情感、意誌的關系,人格、氣質乃至深層意識的運行規律;他的作品像人體解剖學壹樣描繪了壹個完整而多樣的內心世界體系。由於作家個人性格的影響,每個人的刻畫體系各有千秋,表現手法也大相徑庭。總的來說,這是壹幅極其廣闊、豐富和深刻的內心圖景——金錢時代人類心靈的全景和流動的發展。

在這些自稱“社會之鏡”的歐美作家中,我們很有興趣窺視他們內心世界的矛盾,這些矛盾決定了他們不同的敘事策略。從宏觀上看,他們有以下三種矛盾的心態:

矛盾心態之壹:鞭笞與對貴族社會的依戀。現實主義作家大多是封建專制和官方教會的死敵,但當面對醜陋的資本主義現實時,壹種對夕陽的懷念油然而生,幾乎所有逝去的東西都被夕陽的余暉鑲上了金色的邊框。這種依戀在壹開始並不強烈。隨著資本主義現實各種矛盾的激化,道德膿腫的潰爛,讓世紀的田園關系更加朦朧美好。這在巴爾紮克的作品中最為突出,在狄更斯、薩克雷、哈代的作品中我們也能感受到這種依戀。西方藝術家向來只攻擊教會,只有少數人宣稱從根本上否認上帝的存在。在情欲的世界裏,人越來越覺得神不可或缺。但是,此時的“神”與中世紀的神不同。它改變了自己的形象。在小說和詩歌中,更多地表現為對自然的超自然崇拜(泛神論)和清教主義式的提倡勤奮、克己、助人。這種現象在英語文學中尤為突出。俄羅斯是封建農奴制和資本主義的混合國家。從普希金到列夫·托爾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這樣的宗教情結也清晰地表現出來。

第二種矛盾心理:金錢的雙重意識。那些開明的作家從資本主義秩序建立的第壹天起就詛咒這種現實。這種情況有點像悲劇的俄狄浦斯王,他毅然決然地抓住了創造邪惡現實的罪魁禍首,卻不知道是錯誤的開悟之火創造了這個人間煉獄。他們大喊:“不,這不是我想要的!”“但在他們的潛意識裏,他們感受到了心底黑暗與醜陋的現實之間的秘密聯系,所以他們對現實的譴責就像哈姆雷特在斥責他墮落的母親。反正都是那個時代的兒子。當巴爾紮克創造了壹部無與倫比的史詩來揭露金錢的罪惡時,他陷入了金錢的誘惑而無法自拔。是奢侈讓他負債累累,是債務逼著他像牛壹樣拼命寫作。弗雷德裏克·詹姆遜(F fredric jameson)認為巴爾紮克的工作狀態是壹個典型的實業家的工作狀態。他的生命被欲望的燃燒所吞噬。

第三種矛盾心態:被壓迫者的聖母情結。資產階級在宣布它的《人權宣言》的時候,就埋下了壹個不可逾越的矛盾,就是和被它剝削的無產者的矛盾。現實主義作家都有壹顆童貞的靈魂。他們在追求個性解放的同時,認為整個人類都應該過著不平凡的生活。所以下層民眾的疾苦越來越多地進入了他們的視野。聖母院情結的特點是憐憫和拯救。從巴爾紮克的《農夫》到雨果的《悲慘世界》,從狄更斯的《艱難時世》到哈代的《德伯家的苦絲》,從普希金的《上尉的女兒》到托爾斯泰的《復活》,展現了博大的人道主義胸懷。他們把人間的苦難承擔在自己身上,卻反對下層階級用革命暴力來擺脫他們。他們喜歡描繪順從。誠實勤勞的下層階級形象引起人們的同情,但它明確反對任何形式的暴力,包括勞動人民為解放自己而發動的革命。革命是壹種“惡”。面對這種惡,很多文學大師都成了儒家大師。

對金錢社會的反抗改變了傳統家族小說的敘事模式,金錢成為或隱或顯的主線,在不同的國家和民族有不同的風格。總的來說,兩條不同的情感河流,充滿熱情,躁動不安,寧靜優雅,溫柔深沈,是對立的。在英國,拜倫死後,似乎大海是平靜的。維多利亞時代的繁榮和強大以及清教理性有形無形地控制或影響著作家。從狄更斯筆下的城市到哈代筆下威塞克斯的村莊,善良中充滿了對邪惡的詼諧諷刺的譴責,越來越多的對幸福未來的絕望和悲傷,浸透著對下層窮人的深切同情。從家庭小說的代表作《傲慢與偏見》,到勃朗特的《簡愛》,都告訴人們,在追求幸福的時候,適當的適度是必不可少的,理智是歡樂的伴侶。薩克雷的《名利場》是壹部不可多得的辛辣之作,書中有著“黑色良心”的美女佩吉充滿了青春活力,但作者對她的態度卻明顯帶有貶義,而他要贊美的人物阿米莉亞則顯得蒼白無力、貧血。直到20世紀初,戴維·赫伯特·勞倫斯才打破了英國優雅、機智和溫和的傳統。只要想想英國的傳統精神,就不難理解為什麽《查泰萊夫人的情人》被禁50年。法國的情況不同。高盧人的血液似乎永遠在燃燒,法國作家總是在尋找和表達那種永不停息的激情:從司湯達、梅裏美和巴爾紮克到福樓拜和左拉。國內的起義、動亂和對外戰爭的失敗給法蘭西蒙上了灰色的色彩,但莫泊桑等人感染了灰色情緒的作品中也滲透著各種欲望和波動。在20世紀初的羅曼·羅蘭身上,我們看到了他為恢復理性統治所做的努力,但當時的氛圍讓他的努力有了堂吉訶德的味道。與英法相比,俄羅斯文學是沈重的,就像渾濁而寬闊的伏爾加河。封建軍事專制的農奴社會,加上資本主義咄咄逼人的發展,讓俄國作家進退兩難,把他們的心放在了沈重的十字架上。從普希金的葉夫根尼·奧涅金開始,俄羅斯知識分子在災難現實面前意識到了自己的軟弱。《多余的人》的主題被演成了壹種凝重而偉大的悲情風格。從彼得大帝時代就崇尚法國古典主義的俄羅斯,現在把法國的浪漫個人主義視為不值得曬日光浴的紈絝作風。因為俄羅斯的苦難太深,很多有良知的作家在反抗農奴制的同時,也在努力防止俄羅斯陷入資本主義的泥潭。他們會不由自主地被“誰的罪行”和“怎麽做”這兩塊磁鐵所吸引。就連深受“西方學派”影響的屠格涅夫也不禁為“蔣木木”感到悲哀。果戈理的喜劇天才沈浸在悲傷的淚水中。“愛與苦難如影隨形”成為俄羅斯文學的品格,列夫·托爾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將其推向歐洲現實主義文學的勃朗峰。與俄羅斯性格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美國。在那裏,無論是深刻的文學,還是膚淺的文學,都散發著強烈的樂觀的生活欲望。埃德加·愛倫·坡,康拉德,梅爾維爾看似奇怪,其實並不悲觀。傑克·倫敦的後期作品呈現出深灰色的陰郁,最後他自殺了。馬克·吐溫是這壹時期最傑出的代表。而德萊塞則是最能反映19世紀美國人文化心理的作家。他知道,像美國這樣沒有傳統文化的民族,不會有那麽多道德上的悲哀。德萊塞筆下的人物無法理解金錢與人性發展的對立。“沒錢,什麽都沒有”是最明顯的道理。還有什麽?因此,他們成了後現代主義的先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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