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三國演義》歷史真實與藝術真實的和諧美
《三國演義》是我國第壹部長篇章回小說,也是歷史演義小說的開山之作。作者羅貫中依據陳壽的《三國誌》和裴松之註等史料,對元代《三國誌平話》和流傳在民間的“三國故事”加以藝術的再創造而成的,是民間創作和作家創作相結合的產物。關於羅貫中,目前所知甚少。據賈仲明《錄鬼簿續編》(或謂無名氏作)、蔣大器《三國誌通俗演義序》等記載,他名本,字貫中,號湖海散人,他多才多藝,寫過詞曲、雜劇,尤以小說成就最大。除代表作《三國誌演義》外,還著有《隋唐兩朝誌傳》、《殘唐五代史演義傳》等。袁行霈編《中國文學史》還著錄了他所作的三部雜劇作品,今僅存《趙太祖龍虎風雲會》,以趙匡胤、趙普為中心,歌頌了賢君明相,與《三國》在精神上有相通之處。
《三國演義》敘寫了從東漢靈帝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黃巾起義,到西晉武帝太康元年(公元280年)晉朝統壹期間近百年的歷史故事。作者以魏、蜀、吳三國鼎立局面的形成、發展及結束為基本線索,廣泛描寫了當時各封建統治集團之間的政治、軍事、外交等方面的矛盾鬥爭,塑造了眾多的軍事家、政治家的形象,反映了當時動蕩不安的歷史面貌。小說中描繪的重大歷史事件,是合乎歷史真實的,但《三國演義》不是歷史書,而是壹部文學作品,它在對歷史事件選擇、加工的基礎上,通過合理的藝術想象來塑造人物和編述故事情節。那些閃爍著藝術光輝的典型人物,如諸葛亮、劉備、關羽、張飛、趙雲、曹操、周瑜等,都已家喻戶曉;作品中像桃園結義、三顧茅廬、草船借箭、借東風、空城計等膾炙人口的故事,老幼皆知,廣為流傳。
羅貫中的《三國演義》把歷史演義小說推到了最高峰,對後世歷史小說的創作,有著極為深遠的影響,也給戲劇等其他藝術形式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數百年來,對社會生活產生著多方面的作用。清代文人魏裔介在《三國問答序》壹書中所說:“世人鮮有讀三國史者,惟於羅貫中演義得其梗概耳。”應當說,羅貫中創作《三國演義》的成功,顯示了歷史真實與藝術真實的和諧美,
二、《三國演義》塑造藝術形象具有鮮明的個性美
羅貫中在創作《三國演義》中既註意了歷史真實的原貌,又不受歷史人物、事件的限制,根據人物性格發展的邏輯加以合理的想象和加工,使情節豐富,人物更典型,形象更鮮明,個性更突出。作者在安排人物的出場,在刻畫人物的細節描寫和在政治、軍事鬥爭中表現人物的個性上都有創造和獨到特色。可以說,這部小說的創作成功,首先是在人物塑造上有著驚人的成就。
羅貫中吸收《左傳》描寫戰爭的經驗而詳寫謀略,略寫戰鬥過程;著重寫人,詳寫占得上風者,略寫位處下風者;詳寫將勝者,略寫將敗者。通過戰爭的交鋒,逐步將人物性格形象塑造出來。其遵循的創作原則,就是抓住人物性格的基本特征,突出某壹個方面,加以誇大,用對比方法,使得人物個性鮮明,栩栩如生地展現在讀者面前。比如刻畫曹操的奸雄形象,就是把民間有關曹操奸詐的各種傳說集中起來,使其壹舉壹動都露出壹副奸詐相;而描繪諸葛亮的智慧,則是把他置身於軍事鬥爭的前哨,憑借其驚人的預見性與周密的運籌,挫敗敵人,顯示出他非凡的智謀;作家主題歌頌正統,劉備就成為仁義的化身,而曹操則成為歷史上奸雄的代表。
正因為如此,魯迅批評《三國演義》“欲顯劉備之長厚而似偽,狀諸葛之多智而近妖;惟於關羽,特多好語,義勇之概,時時如見矣。”這幾成定論。其實羅貫中在人物塑造方面並非黑白分明壹面倒,殊不見孔明料事如神,卻誤用馬謖,坐失街亭;曹操雖奸詐險惡,但也慧眼識英雄;關羽忠義勇俱全,然而剛愎自用,而招致失敗。可見,《三國演義》在人物塑造方面或有忠奸分明的主觀意圖,但藝術形象仍具有鮮明的個性美。羅貫中塑造人物形象,不是貼標簽,而是通過生動的故事情節展示出來的。小說寫了大約四百多個人物,主要人物如諸葛亮的多謀善斷、曹操雄才大略、劉備的仁德寬厚、關羽的大義大勇、張飛的莽撞勇敢、趙雲俠肝義膽、孫權的任人唯賢、周瑜英俊瀟灑等都具有鮮明的個性,成為文學史上不朽的典型形象。
由於《三國演義》在塑造人物形象有著開拓性的審美價值,因而其中的許多故事和人物,也影響著人們審美實踐的行為方式。比如劉備、關羽、張飛的結義,就被很多人模仿,至於諸葛亮、關羽、趙雲、黃忠、周瑜、黃蓋等形象,甚至在某些方面成了後人生活中的榜樣。《三國演義》描繪戰爭場面的多樣美。
作為描寫戰爭的歷史小說,《三國演義》成功地描繪了漢末波瀾壯闊的戰爭畫卷,揭示了封建統治階級之間戰爭的規律,作者著重表現了戰爭中策略和智慧的鬥爭,變化多端的戰爭場面,從而表現出戰爭的復雜性。
壹是表現戰爭的多樣化。小說寫了壹系列大大小小的戰爭,展開了壹幕又壹幕驚心動魄的場面,可以分為陸戰、水戰,或水陸混合戰,例如水淹七軍;又可分為攻戰、守戰,例如空城計;或分伏擊戰、偷襲戰,例如諸葛亮六出祁山;或分陣地戰,遊擊戰,例如周瑜火燒曹操大軍,陸遜火燒連營八百裏;或主將比試,或兩軍混戰,諸種形式的戰爭在作者筆下千變萬化,互不重復,各具特點,表現出了戰爭的復雜性和多樣性。
二是戰爭的勝負系於智謀的多變性,關鍵取決於運籌者的智能。指揮員能不能采納部下的善計良策,能不能正確判斷敵情,能不能客觀分辨忠奸,能不能冷靜處事,大小戰爭的勝負無不與鬥智用計相連。而對每壹次較大戰爭的描繪,作者都要選擇不同的角度,將主將的性格、兵力部署情況、雙方力量的對比、戰略戰術的運用、最終的結果等,無不交代得清清楚楚。例如赤壁之戰,是全書描寫戰爭最突出的。這場戰爭場面宏大,水上、陸地,前線、後方,正面交戰、暗中鬥智,無不體現出來,其中人物眾多,幾乎小說中所有重要角色都露了面,但作家創作思路清晰,主要表現的就是以少勝多、以智謀勝驕滿、以聯合勝孤獨的軍事戰略。
三是軍事行動與政治策略相結合,同中求異,構思精巧。如同是南征,劉備聯吳抗曹是為了有立足之地,然後振興劉氏的漢室基業;諸葛亮南征是為了解決與南方少數民族的糾紛,穩定後方,以便全力對付勢力強大的曹魏;而曹操的南侵則是為了完成統壹大業。雖然戰爭總是在緊張、驚險、激烈的氣氛中進行,但有時賦予英雄史詩般的激昂格調,如赤壁之戰、七擒孟獲;有時則顯出從容不迫的安詳,比如空城計中諸葛亮專心彈琴、赤壁之戰中龐士元挑燈夜讀,動中有靜,余味無窮。
四、《三國演義》藝術結構的錯落美
由於《三國演義》描寫戰爭題材,從圍繞大小戰爭故事所形成的特殊情節去觀察,可以理出其結構脈絡。鄭鐵生的《三國演義藝術欣賞》分析其結構,就是以官渡之戰、赤壁之戰和彜陵之戰三大戰役為主線,中間夾雜壹些較次要的戰役,形成壹個戰爭系統。不少學者以赤壁之戰為例:從起因到結束,***計八回,其間包括曹操下書,諸葛亮舌戰群儒,蔣幹中計,黃蓋的苦肉計,孔明草船借箭、借東風、關羽華容道釋曹操等壹個個生動的故事,逐壹串聯而成了大系統。《三國演義》以魏、蜀、吳三國興亡為縱線,以戰爭的發展和人物的活動為主體,蜀、魏之間有戰無和,蜀、吳之間和多於戰,吳、魏之間則戰多於和。突出了創作主題,形成為嚴謹的藝術結構,打破了傳統章回小說的寫法,顯示出結構上的錯落美。
又由於傳統章回小說的結構回合之間需要前後呼應、首尾壹貫,因而《三國演義》需要在緊隨主線發展之下,分散之中有集中,以形成統壹的小說系統。《三國演義》將長達九十七年的興亡史大致分為三個階段:即由黃巾之亂至赤壁之戰為第壹階段;三國鼎立至諸葛亮病逝為第二階段;此後至晉統壹天下為第三階段。其間穿插以魏、蜀、吳之間的錯綜復雜的紛爭,把各種大大小小的戰爭和文臣武將的奇謀險計逐壹帶出,形成壹個完整的大故事。具體在處理近百年的歷史事件中,從三國故事開始至諸葛亮病逝***五十壹年用了壹百零四回,而後面的四十六年,時間長度其實幾近壹半,卻只用了十六回來概括歷史演變,其結構安排明顯不平衡。這是因為羅貫中以蜀漢為正統,前五十年正是蜀漢由無到有、由弱至強,遂能聯吳抗曹、三分天下,這諸種輝煌業績自然值得作家大書特書。然而當諸葛亮病逝五丈原,蜀漢形勢急轉直下,時日無多,面臨潰亡,因而描繪篇幅大為縮小。也正因為如此,作家頗費心思的安排主次,在敘述三國人物故事中也有意無意間偏重於蜀、魏君臣方面,對吳國描寫是較為粗略。可見作家的結構安排有輕重之分,藝術匠心之獨到。
綜上所述,《三國演義》戰爭藝術所體現的審美價值是多方面的。當今社會,競爭機制全面引入到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人們對決策、謀略、用人等競爭環節越來越予以高度的重視。現代學者在對《三國演義》這部歷史小說、戰爭題材進行文學本體研究之外,還嘗試從人才學、管理學、領導藝術和決策理論等方面進行研究,為現代人才學、管理學、領導和決策理論提供形象的歷史闡述,以期對每壹個參與競爭的人有所啟示和裨益,這也是《三國演義》戰爭藝術引以為重的審美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