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很長壹段時間,在中國,認識尼采的人,好像都是被魯迅啟蒙的。魯迅在他的壹篇以數量上勝過其他所有作家而被選為中學語文課本的文章中寫道:“尼采吹噓自己是太陽,有著無盡的光和熱,只是給予,不想得到。但是,尼采畢竟不是太陽,他瘋了。”
這短短的幾句話,讓成千上萬的中學生把尼采當成了反面典型,雖然他們也說不清楚他是什麽。
《尼采傳——壹個特立獨行者的壹生》在我的書架上靜靜地躺了半年多,我壹直沒有勇氣去碰它。今天拿起來,心情復雜。
跟隨丹尼爾·哈雷維進入尼采的《只是拜訪》起初並不容易。這位法國作家不像威爾·杜蘭特那樣帶著偏見描述我們的英雄,但他也沒有贊美之情。他喜歡用大量的筆記和書信來說話,而與尼采的死亡時間相比,這些筆記和書信是鮮活的,它們在主人公死後不到十年就密集地聚集在這本書中。丹尼爾·哈勒維盡力將尼采的壹生與他們聯系起來。
尼采的童年有令人震驚的陰影。
他出生於1844,10,15,這壹天恰好是普魯士國王弗裏德裏希·威廉四世的生日。或許尼采的貴族思想就在這個時候埋下了種子?
尼采學會慢慢說話。“他總是用嚴肅的眼神看著壹切,壹言不發。他兩歲半的時候就說了第壹句話。”尼采年輕的時候話少很多,所以成年後壹直在說?
“雖然他還很年輕,但他有著高度嚴謹細致的良知。微不足道的責備會刺痛他的心。他喜歡獨立行動,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威爾·杜蘭特把這歸因於他父親的早逝和他家裏對女人的溺愛,但這難道不是他的生活原則嗎?
“他的朋友們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小牧師’。每當他給他們朗讀《聖經》中的壹章時,他們都會帶著敬意靜靜地聽著。”這是否說明尼采想用自己的思想感染世界?
當他九歲的時候,“他開始學習彈鋼琴,即興創作和閱讀聖經作為伴奏。”這種對藝術的迷戀伴隨了他壹生,尤其是在他年輕的時候,所以他結識了音樂大師瓦格納,並影響了他的壹生。這是命運的應有之義嗎?
他曾經寫過壹部12天的童年史。他說:“我懷著極大的喜悅在寫作,壹點也不覺得累。”他天生的掌握語言和表達思想的能力顯然使他依賴它來謀生和驗證生命的意義?
對於羅馬英雄mutch Uus的故事,他選擇伸手從火爐中抓起壹塊燃燒的煤炭,放在自己的掌心,面對別人的質疑。“我們在應該勇敢面對命運的時候,往往會順從上帝的旨意或者謙卑的態度,無非是為了掩蓋我們當時感受到的懦弱和膽怯。”尼采的英雄觀是他的天性嗎?
面對偉人,我們習慣於尋找他偉大的出身和壹切,雖然這是功利的。
(2)
尼采的青春應該說是在甜蜜的友誼和天才的學識中度過的,兩者齊頭並進,相輔相成。
在尼采為數不多的朋友中,有壹個人不得不提,他影響了尼采的壹生,那個人就是瓦格納。在《尼采傳》中,丹尼爾·哈勒維用了兩章的篇幅講述尼采與這位偉大音樂家的友誼。
如果說年輕的尼采在拿到大學文憑之前就被聘為巴塞爾大學的教授,是他人生輝煌的開始,那麽巴塞爾這座城市就像命運壹樣,把他和瓦格納連在了壹起,無法分離。
尼采從現役炮兵團的部隊裏馬上掉下來的時候還不到24歲。正是在這壹年,他和德國人壹起發現了瓦格納。但瓦格納在哪裏,當時還是個疑問。但尼采與巴塞爾的聯系使他有可能接近瓦格納,瓦格納在他59歲時住在離巴塞爾不遠的特裏伯森。
尼采為他們的第壹次見面特意做了壹件黑色燕尾服,但裁縫因為付不起現金,把它拿走了。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初次見面的愉快效果,讓他們覺得壹見面就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在給好友歐文·羅茲的信中,尼采不遺余力地說:“我多麽想讓妳知道那壹夜的快樂。它是如此生動和特別,以至於我現在無法恢復我最初的平靜,所以我的敘述不可能比嘮叨妳壹個童話故事更好。”.....他說話時,思維極其敏捷,表情活潑。他豐富的感情和幽默足以感染壹圈人,我們也不例外。這期間,我和叔本華談了很久。他熱情地把自己所有的成就都歸功於叔本華,告訴我叔本華是所有哲學家中唯壹懂得音樂本質的人。哦,妳可以想象我聽到他說這話的時候有多開心。"
尼采在他人生的全盛時期開始認識瓦格納,當時這位偉人正隱居,完成他的四部戲劇。而尼采,“壹直需要愛,需要崇拜,需要傾聽”,他終於遇到了壹個值得做他老師的人,對這樣的人怎麽崇拜和愛都不過分。他甚至寫道:“以至於我覺得在他面前我是在和壹個神打交道。”他幾乎每周都去瓦格納家,《悲劇的誕生》就是在這個時期寫成的。1871的最後壹天,他的作品《源於音樂精神的悲劇的誕生》出版,尼采將第壹本書贈送給瓦格納。瓦格納非常熱情地附和他。“親愛的朋友,我從未讀過比妳更好的書。這真的太棒了!.....我對柯西瑪(瓦格納當時的妻子)說:除了妳,他是我最喜歡的人。”瓦格納甚至委婉地抱怨說,尼采只給了壹本書,以至於他和科西瑪不得不為讀這本書而爭吵。
然而,特裏伯森三年的“充滿信任、幸福和深刻崇高思想的壹天”隨著瓦格納壹家搬到拜洛特而告結束,特裏伯森成了尼采的困境。在幫瓦格納壹家收拾東西的時候,尼采神情恍惚。”他打開鋼琴蓋,彈了壹首前奏曲,然後開始即興創作。理查德和科西瑪·瓦格納停下手中的工作,傾聽著。壹首憂郁而難忘的狂想曲在空蕩蕩的客廳裏回蕩。”
尼采把幫助瓦格納成功和為成功貢獻自己的力量作為自己青春的雙重希望。兩人應該是相輔相成的,但隨著交流的深入,尤其是瓦格納試圖建立壹個屬於自己的劇院,他們的友誼破裂了。瓦格納深深地困擾著他。他在日記中寫道:“瓦格納為何如此多疑?這會引起不信任。”“難道我沒有被尊重的權利嗎?我必須服從任何人的指揮嗎?”
我們更願意把這種對抗看作是兩個個性很強的偉人之間的摩擦。為資金不足的劇院籌款的呼籲,因為“過於嚴肅和不禮貌”而被另壹個匆忙取代,這讓尼采陷入痛苦,痛苦變成了憤怒。他討論瓦格納的藝術:“瓦格納是壹個怎樣的人?他的藝術是什麽意思?”探索的結論是“這種藝術是有著十五個世紀歷史的人性之花,即將雕零,瑰麗卻病態。”當然,這些想法並沒有公開,而是靜靜地藏在只屬於他的筆記裏。
但即便如此,這種情況仍然是“虛假而尷尬的”。尼采依然向往瓦格納,就像有人向往女人壹樣,因為後者帶給他歡樂。尼采沒有力量與瓦格納決裂。
另壹方面,瓦格納對尼采的愛已經達到了他能愛壹個人的最高極限。他多次寫信邀請尼采。但是尼采因為種種原因拒絕去拜洛特。不得不走的時候,他故意耍花招激怒瓦格納,他心裏清楚地感覺到,“最後的決裂還不算太晚。”他甚至在他的信件和書籍中逐漸明確地暗示了這種單向的意誌,但瓦格納似乎並不為之所動。
四部曲的首演成了尼采不得不涉入的河流,他終於來到了白洛特。每壹次聚會都是成功的,每壹次成功都會增加尼采的悲傷。尼采在拜洛特壹次次謝幕的時候逃脫了。
我們很難想象,這種給尼采帶來巨大痛苦和傷害的友誼,還應該繼續叫友誼。拋棄這段友誼是尼采思想領域不斷拓展和深化的必然結果嗎?還是尼采最終心靈和大腦崩潰的前兆?
(3)
“第七種孤獨。
我從來沒有感覺到
更近的甜蜜的沈默,
在每個房間溫暖陽光的呵護下,
-甚至那個閃光,不就是我上衣上的冰嗎?"
——摘自尼采的詩
尼采壹生孤獨,並不代表他身邊沒有朋友。
其實壹個人的孤獨和有沒有朋友沒有關系。尼采有許多朋友,如查理·瓦格納,弗羅林·馮·梅森·伯格,保羅·李,弗朗茲·奧韋貝克,...他們保持著長時間的交流和見面,如果他願意,他可以和他們永遠保持這種狀態。
但他就是愛孤獨。
恐怕有兩個因素。壹個是他的本性。這個解釋看似沒有說服力,但卻是事實。第二是他的哲學追求,看似讓哲學處於被動地位,但事實確實如此。
正因為如此,他通過長時間的散步來訓練自己面對孤獨帶來的憂郁,他通過寫作來淡化或強化孤獨帶來的痛苦。多年的努力幫助他發展了他的獨特技能。在給他的朋友彼得·加斯特的壹封信中,他喊道:“回來吧,回到孤獨中來。我們都知道如何在孤獨中生活,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有時候,孤獨是他的逃避。與瓦格納決裂對他來說是巨大而持久的痛苦。"他總覺得拋棄查理·瓦格納會造成巨大的空虛."他病得很重,甚至給妹妹留了遺囑。他渴望在最偏僻、最安靜的地方過完全孤獨的生活,於是他的姐姐帶他去了恩加丁山谷,那裏很少有人來拜訪他。那年他35歲。但是像壹個老人。
但尼采的孤獨被賦予了哲學內涵。在熱那亞,太陽壹升起,他就“走到靠近海浪的壹塊安靜的巖石上,撐著傘躺在巖石上,像蜥蜴壹樣壹動不動。”眼前似乎什麽都沒有,只有大海和純凈的天空。“他會在那裏呆很長時間,直到晚會結束。黃昏之後,朝霞誕生了。
他需要獨處,強烈的為自己的孤獨辯護。仍然在阿丁,保羅·李想過來和他談談朝霞,但他間接地拒絕了。他說:“在我如泉湧般思考的那壹刻,有人會來這裏。這是壹件可怕的事情。如果我不能更好的維持我的孤獨,我會離開歐洲很多年。我發誓,我沒有多余的時間可以浪費。”
這種孤獨感是高昂的,正如他在發現輪回理論時的筆記中所寫的,“1881八月初,在西爾斯-瑪利亞,海拔6500多英尺,遠在人類之上。”
當所有人都背叛他的時候,他又離開了。他說:“今天,我完全孤獨了。”這是查拉圖斯特拉到來的前夜。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尼采試圖解釋壹些規律,他在其中提出“時不時地孤獨是必要的,這樣人類才能反思和集中註意力。”同時,他樹立了榜樣。就像他說的,“我絕不會坐在那棵樹的陰影下而不收集壹些想法。”
尼采的孤獨還在於“沒有人在思想上真正認同我。”“我很清楚,最終還是要走自己的路。每當我感到‘我再也忍受不了孤獨’的時候,我就有壹種難以形容的自慚形穢感——我覺得我厭惡自己心目中最高尚的東西。”從這個意義上說,尼采的孤獨是獨特的。
但對於孤獨,尼采又愛又怕。
他妹妹離開歐洲後,他大張旗鼓地給她寫信,充滿了可怕的力量,同樣的孤獨。“當壹個人有太多話要說的時候,被迫保持沈默是多麽可怕。我是不是生來就要品嘗孤獨,永遠找不到懂我的人?無法交流其實是最可怕的孤獨。這意味著與他人隔絕,戴著比任何黃銅面具都更堅固的面具——完美的友誼只能存在於意氣相投的感情中。”
也許這是壹個悖論。但是尼采無法逃脫。丹尼爾·哈勒維把尼采傳記的第七章命名為“最後的孤獨”。從65438年到0888年,尼采逐漸喪失了意誌和判斷力。他陷入了壹個孤獨的夜晚,直到8月25日,1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