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自然進化規律和人類社會的歷史發展
赫胥黎的《進化論與倫理學》是壹部關於進化論的傑作。根據這本書,嚴復翻譯了《天演論》,這標誌著嚴復進化論倫理思想的形成。在這本書裏,赫胥黎根據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揭示了壹條重要的自然歷史進化規律: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然而,赫胥黎認為這個定律只適用於自然歷史領域。人類社會的發展遵循著人類特有的倫理規則。嚴復不這麽認為。他認為“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僅是自然界遵循的普遍規律,也是人類社會歷史發展遵循的普遍規律。這是嚴復進化倫理學的理論基礎。
嚴復的思想是與當時中國特定的社會歷史環境分不開的。當時的中國正面臨著外國列強的入侵,國家四分五裂,民族處於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任何壹個有血性的中國人都擔心中國的未來和命運,並試圖找到壹種方法來拯救這個民族免於滅亡。嚴復對進化論的翻譯不僅僅是對該書的壹般性介紹。而是希望通過引入進化論中的“物競天擇”和“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來警示中國的每壹個人:如果不努力改變落後和被動挨打的弊端,那麽中國將很可能成為這個自然法則的驗證者。嚴復通過翻譯進化論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音。因此,有必要考察他翻譯這本書的思想實質。
那麽中國“壞”在哪裏?西方的“優秀”在哪裏?這是嚴復進化倫理學所涉及的第壹個問題,其實質是對西方的重新認識和對中國自身,尤其是對中國國民性的沈重反思。在這方面,他接受了斯潘塞的思想。2008+0861年,斯潘塞出版了《論教育——智育、德育、體育》壹書,提出壹個國家的強大要靠它。主要包括“有血有肉”、“聰明智慧”和“仁德”,即力、智、德。嚴復認為,中國國民素質低下的關鍵在於實力、智力、道德不如人,而這三方面的實力決定了壹個國家、壹個民族的命運。他說:“要用西方的觀點和話語,靠人民的力量和智慧來治理國家。”沒有壹個三有準備的人,國威不振奮。"[1]18 "人要想生存,就要發揮自己的才能和頭腦,與危害生命的人作鬥爭。輸的人退,贏的人興盛,贏的人不會是他。”[2] 5438+035438+即“鼓舞人的力量,啟迪人的智慧,弘揚新民的道德”。就這樣,嚴復把進化的自然規律有機地運用到人類社會的歷史發展中,形成了他獨特的以“三民”思想為核心,以崇尚西學、道德重建、人格重塑為本質內容,以功利主義為特征的進化倫理思想。
第二,分析國民性,批判封建道德。
嚴復在分析國民性時,對中國的民族劣根性進行了反思,對造成民族劣根性的封建專制制度和封建道德進行了尖銳的批判。
嚴復認為,中國公民的劣根性首先表現在人民的“奴性”上。中國人的奴性源於中國幾千年封建社會的宗法等級觀念。“從秦朝開始,中國就普遍把我們的人民當奴隸對待。”然而可悲的是,不僅統治者把人民當奴隸,人民也把自己當奴隸[1]。
第二個惡根在於“人的無知”。人民愚昧的根源在於中國封建專制制度奉行愚昧政策。嚴復認為,中國當前的當務之急在於“治貧、治弱、治愚”,其中,治愚最為迫切。2002年,嚴復在《外交日報》上寫道,“這裏有壹件事讓我很傻。”
第三個惡根在於“道德失靈”。嚴復語重心長地指出,中國的道德風氣已經墮落到亡國滅種的地步。最突出的表現就是“只顧私利,忘了公利”。他寫道:“好丈夫!姚郎中的話是這樣說的:‘視國家危亡,勝於換取壹時之富。所以堅定的推我老公的心:危亡未知;即使在危險中,世界也是* * *…”,所以最後落在士大夫的私利上,其禍可導致亡國滅種,壹發不可收拾。”[1]94嚴復直接把“道德敗北”的原因歸結為封建宗法制度,他指出:“顧念私利的人,是受法制教育的。主人是亞倫!正義死了,人倫倒了,社會就散了,其他的可以用教來鎮壓。雖然也有健康的人,但也擺脫不了自己。"[1]168.
第四個惡根在於“尊權”。嚴復認為,中國封建統治所奉行的“八股選士”的科舉制度,是壹種“無視智慧、居心不良、培養手”的腐朽制度。他說:“自古以來,中國所謂的教育家都有壹句話:學古為官!壹個丈夫讓壹個國家的人幹了兩千多年,除非妳想名利雙收,否則不用學,而文人不過是精通詩詞歌賦,不比中國風。在想清楚如何迎合自己所學之後,妳就會成為壹個才女。”[5]281-282所以,在中國讀書不是為了獲取知識和真理,而是為了做官。為了當官,可以不擇手段。比如考場上“接關節、替換、要槍、掛名,都是不要臉的”。壹旦為官,他就以“巧為官為傳統,與時俱進為秘訣”[1]41。因此,嚴復認為,文人八股教育制度不僅導致了整個社會的道德墮落,而且導致了中國科學的蕭條。
第五個惡根在於“崇古”。中華民族千百年來繁衍生息,形成了獨特的民族文化和心理,具有強大的凝聚力。但是,幾千年的歷史沈積也讓中國人形成了壹種無情,像“以過去為祖宗”,普遍遵守“前人幾千年定下的章程傳統”。尤其是封建禮教和規範宗教的觀念在中國人的思想中根深蒂固。中國長期以來的自負、墨守成規、盲目排外,是中國近代以來落後的直接原因。嚴復尖銳地指出,封建統治者極力維護的“禮”和極力宣揚的“紀”是“信薄亂為先”的道德理論;孔孟的“詩、書、禮、樂之教”,是讓中國無法生存的“亡國之教”。因此,嚴復主張革故鼎新,以新西學取代舊封建學,以新道德取代舊道德,徹底改造中國人的國民性。
第三,提高國民素質的計劃“崇尚西學,道德重建,人格重建”
嚴復認為,中國要避免亡國滅種,當務之急是通過“鼓舞民力,啟迪民智,弘揚民德”來擺脫中國人的民族劣根性,重建道德和人格。
首先,我們應該消除中國人“奴性”的罪惡根源,提倡“自由平等”的精神。在“遍天下,是王之地,領地之岸,是王之臣”的舊封建觀念下,人民不是國家的主人,所以沒有民族責任感,這就是中國人“舍私忘公”之德的由來。自由和平等。只有擺脫了“奴性”,才能“入吾民之德,萬眾壹心,抵禦外敵”,“以個人之敵,去公戰”[1]31。
其次,對於中國人來說,治理和對待愚人是必要的,而對待愚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崇尚西學,啟迪民智”。封建的傳統禮教和舊學以及傳統的科舉制度,使中國人愚昧無知,使今天的中國“力、智、德”不如人,所以國家的衰落也是可知的。嚴復認為只有壹個辦法可以改變這種局面:“這裏有壹件事,科舉制度取士了。”還是當老師吧。”[3]148這就是說,要提倡西方資產階級的“新學”。嚴復認為西學是開啟人們智慧的鑰匙,是強國富民的鑰匙,所以他發出了教育當前的當務之急是發展物理科學的號召。嚴復說:“凡有水火之虞者,應以民智見之,必先智而後進。"[2]1351在嚴復看來,拋棄舊的封建學問,用西方先進的科學文化知識武裝中國人的頭腦,是提高國民素質的關鍵。
再次,要在“啟迪民智”的基礎上“培育新民德”,即重建道德。嚴復認為,道德對於維系人心、強國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壹旦“道德掃地,人心敗壞”,社會就失去了維系,民族就衰落了。所以嚴復說:力、智、德三者中,新民德最重要。(2)改革舊的封建習俗,倡導新的社會風尚。嚴復就婚姻家庭道德做了中西對比,以表明封建陳規陋習壓抑人性,如女子纏足等風俗習慣“有害於民力”;(3)樹立全新的義利觀。嚴復明確指出了追求合理利益對強國富民的重要性。他說:“壹般來說,古代的教育是不壹樣的,古代的教書也是壹件利人利己、損人利己的事,所以必須先犧牲自己的身體再去做。今天作為壹個老師,妳會知道,不正義就會無利可圖,那些為了利益而忘記正義的人,都是坐在座位上,腦子弱,眼睛短。這是道德教育教授新法的大綱。
最後,要“鼓民力”,即增強國人體質。
在嚴復看來,提高國民素質,要力、智、德並重,相互促進。嚴復通過倡導“振奮民力,啟迪民智,提升民德”,為中國提出了較為完整的提高國民素質的方案,在當時具有重大的積極意義。
第四,嚴復進化倫理的特點——功利道德
在中國內憂外患的時刻,嚴復深刻認識到,中國的落後,壹方面源於舊制度、舊思想、舊道德影響下的民族劣根性;另壹方面,源於中國落後的經濟和國家貧困人口的貧困。所以,中國要想避免滅亡,需要從兩方面入手。除了道德重建和改造國民性,還必須大力發展經濟,實現富國強民。嚴復在翻譯中大量引進西方資產階級經濟思想,在中國倡導“開明個體戶”,大力發展資本主義工商業。在引進西學的過程中,嚴復系統。
首先,嚴復闡述了“利”對當今中國的重要性。他說:“中國的士大夫太忌諱談利,太習慣於重農抑商的理論,所以賺錢的路子往往很窄,用錢的數額往往很大,但錢是天上地下來的,往往被拋棄和忽視。”所以如果中國“不改變他否定利潤的習慣,他就斷不了重農抑商的思想。”
其次,嚴復認為“義”與“利”的關系並不矛盾,相反,它們是統壹的。他斥責傳統的“義利二分”理論是阻礙社會進步、危害世界的“淺薄之道”。認為說利益就會導致正義的死亡,這是對功利主義的誤解。嚴復在譯例中高度肯定了斯密的“義利統壹”思想,認為“義利統壹”是符合自然之道和人類利益的偉大思想。那麽義利的統壹在哪裏呢?嚴復進壹步提出了其功利主義道德觀中最重要的思想:“兩利則益,獨利則必不利”,主張群體利益並重。他既反對完全拋棄群體和他人的利益,也反對不顧個人利益,只著眼於群體的利益。嚴復認為:“有大利,則有二益,損人利己。不是損人利己;傷底利頂是不對的;損人不利己是不對的。”[2]1349“沒有壹個人能害人不害己,也沒有壹個人利人不利己。”[4]892-893因此,嚴復提出“民望進步,建之為常道”和“母富生利,義自正”
嚴復的功利思想是對當時封建統治階級所提倡的禁欲主義的否定,是為了維護封建統治的集體主義對個人利益的否定。它是對傳統“義”“利”觀念的重新認識和定位,其根本目的是發展我國資本主義經濟,實現國家富強。功利主義的道德觀成為嚴復進化倫理學最顯著的特征。
嚴復進化倫理學中的幾個重要道德命題及其評價。
除了上面提到的主要方面,嚴復的進化倫理學還涉及幾個重要的道德命題,可以幫助我們從壹個側面了解嚴復進化倫理學的全貌。
首先,關於道德的起源,嚴復對道德起源的理解完全是從“物競天擇”的進化思想來理解的。他不同意赫胥黎關於自然進化和社會發展遵循不同發展規律的觀點。他認為進化不僅是自然界進化所遵循的規律,也是人類社會發展所遵循的規律。赫胥黎認為,人類社會的發展遵循著人類特有的倫理規律。嚴復認為,赫胥黎本末倒置,人類道德的產生仍然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結果。早期人類為了生存,不得不“分散成組”,以增強抵禦災害和生存的能力,而人類倫理的出現就是人類分組的結果。因此,嚴復提出了道德是自然選擇之後的事這壹重要命題[2]1347。這壹命題揭示了人類存在除自然屬性之外的社會屬性特征,表明道德的起源是人類的壹種本質需要,其觀點堅持了唯物主義的基本方向。
其次,在人性的善惡問題上,嚴復從第壹個命題“道德是自然選擇的事情”進壹步提出了他的第二個道德命題,即既然道德是人類為了生存而群居的結果,那麽道德中的善惡觀念就不是先天存在於人性中的,而人類的倫理道德觀念是後天社會化的結果。人性之初,除了像動物壹樣的各種本能,人性本無善惡。因此,嚴復分別對孟子的“性善論”和荀子的“性惡論”進行了批判。在批判“性善論”時,他說:“被指責的人是善的,人性也是善的。他的善惡不是他們的本來面目,他在報應中無處容身。這個人在天堂被激勵為善,在地獄不為惡。評論[4]1013既揭示了性善論的虛偽,也說明了人類的善惡觀念是後天產生的。對於荀子的性惡論,它克服了人性善惡觀的唯心主義先驗論,表明人的善惡觀的形成是後天的。
再次,關於善惡標準,嚴復根據人們“趨利避害”的心理,提出了判斷善惡標準的道德命題。這壹思想源於西方享樂主義倫理思潮,反映了西方新興資產階級反封建、反宗教的禁欲主義。嚴復在以“苦樂”論善惡中主張“論人性”妳不能以壹曲論之。雖然有些事“讓我很痛苦”,但做壹個“世界上快樂的人”是最好的行為。相比如果母親為孩子不知疲倦地工作,那就是“母苦子樂”和“母苦子樂”。他高度推崇患得患失和“堅持己見以利天下人”[2]1359。可見,嚴復的善惡判斷標準是建立在感覺論基礎上的,但其中有豐富的苦樂關系的辯證思想,與他的功利主義倫理學是壹脈相承的。
最後,關於道德與自由的關系,嚴復在倡導自由平等觀時,提出了“自由是向善所必需的”的道德命題,即自由是個人道德行為的前提。但是,人的自由並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它必須以“他人的自由”[1]132為界,也就是說,不得妨礙他人的自由權利的損害。它是針對封建專制對人民自由和權利的剝奪,同時具有極其重要的理論價值。它表明了個體在選擇道德行為過程中必須具備的基本特征:壹是主體性,任何道德行為本質上都是個體的主觀行為;第二,自由,所謂善與惡都是行動者自覺自願選擇的結果;第三,責任。既然個體的道德行為是主體在自由意誌基礎上自覺選擇的結果,那麽主體就應該對自己的行為承擔道德責任。就像嚴復引用斯潘塞的《論公》說的,“講人道,則自由,不蓋自由,則善惡有罪,非己也。”[1]133因此,自由就是個人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