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村遵奉的鄉約權利來源於皇權,皇權支持宗族勢力,族長是官府承認的代理人,這使鄉約有了合法性和神聖性。這也就決定了作為執行鄉約的族長白嘉軒只會對現行統治秩序和權力負責。皇權以外的其他任何政權,在他看來都是“非法”的。但精神要髓卻有著中國千年歷史的沈澱,其歷史起源,最早可追溯到周代,《周禮·地官·族師》曰:“五家為比,十家為聯,五人為伍,十人為聯,四閭為族,八閭為聯。使之相保、相受,刑罰慶賞相及、相***,以受邦職,以役國事,以相葬埋。”
白鹿村的鄉約正是通過廣為宣傳的方式使民眾完全知曉,從而具有預測、指引和評價的約束功能。白鹿村的鄉約由朱先生起草以後,白嘉軒請來石匠,鑿下兩方青石板碑篆刻下來後,鑲在祠堂正門的兩邊,與栽在院子裏的“仁義白鹿村”交相輝映。隨後,白嘉軒召集白、鹿兩姓十六歲以上的男子齊集學堂,壹條壹款,壹字壹句的講解,要求每個男人再教給妻子和兒女,學生在學堂裏也要學鄉約。
就白鹿村鄉約的內容而言,它和封建時代的禮制是完全壹致的,大多是按照儒家學說中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人生哲學和政治哲學做出的規定。如推崇做人要“見善必行,聞過必改”,在家族關系中要做到“能治其身,能修其家,能事父兄,能教子弟,能禦童仆,能敬長上,能睦親鄰”等。這些鄉約與統治者宣傳的官方價值觀高度契合,甚至本身就是律法的翻版,得到了統治者的認可和支持,也符合中國人的傳統道德觀念,易於為村民所接受。
鄉約的執行主要是依靠宗法勢力和宗族道德輿論下絕大多數人的行為自覺,但同時也規定了壹些強制措施予以保障,其中處罰包括罰跪、罰款、罰糧以及鞭抽板打。即使像鹿兆麟這樣接觸了新學的青年,也只敢在私下談論將來要廢除祠堂,實現自由戀愛和婚姻自由;而黑娃被鹿三趕出門後則只能乖乖帶著媳婦住到山上的窯洞裏。直到革命戰火燒到白鹿村之前,尚無人敢對鄉約提出直接挑戰。而白鹿村的鄉約正是根植於傳統社會深厚的血緣、地緣關系之中,通過維護儒家禮教的倫理秩序,依靠宗法勢力及專制國家權力得以施行。
鄉約代表著傳統統治秩序,要推翻舊秩序,祠堂就成為了首當其沖的場所。黑娃在成立農民協會後,帶著三十六個兄弟聚集到祠堂門外,掄起壹鐵錘,把大門上的鐵環砸到了地上。他觸景生情地想起了跪在祠堂裏挨板子的情景及他和田小娥被拒絕拜祖的屈辱,便把“仁義白鹿村”的石碑和刻著鄉約的石碑砸斷。黑娃的舉動和砸碎的石碑,昭示著傳統禮教鄉約不可避免的走向了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