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是面食者天堂,可我們常說的陜西面,其實更多的是關中地區的面。在這裏,妳總能發現最適合自己的那壹碗面。想吃辣?油潑面。想吃酸?漿水面。想幹拌?西府削筋面。想帶湯?楊淩蘸水面。嫌面條太長?麻食。嫌面條太普通?麟遊血條面。沒吃夠想帶回家?掛面了解壹下唄。就算世界上最挑剔的人來了,老陜也有無數種方式堵住他的嘴。
1
面從何處來
現在陜西人離不開的小麥,其實是真正的“國際友人”。小麥原生於西亞新月沃地,大約4000年前經西域傳入中國。
小麥傳入中國之後的很長壹段時間,都無法被中國人廣泛接受。原因之壹,便是慣於粒食的老祖宗們,覺得麥粒嚼起來實在是太費腮幫子了。所以黍(黃米)、粟(小米)這些國貨長期霸占餐桌。
▲ 以搟面杖為尺,刀劃成面。這種做法稱為犁面,是陜西最傳統的制面方式之壹。
小麥在秦漢時期開始開疆拓土。彼時的陜西,是中國的中心,那麽多人吃飯可是天大的事。董仲舒曾向漢武帝建議“有水災郡種宿麥”,以滿足口糧的需求。同時,石磨又送上神助攻。磨成粉的小麥,不僅口感遠勝小米、黃米,還可以加水之後做成各種形狀。人們開始樂於吃這種外國貨。
湯餅,是面條的曾用名。漢朝宮廷裏就已有專門制作湯餅的“湯官”。除了吃,湯餅還有驗證顏值的作用。魏文帝曹丕曾經懷疑,何晏的面白如玉,是在臉上塗了脂粉。於是,文帝傳何晏入宮,賞賜壹碗湯餅。看著何晏吃得滿頭大汗,面色由白轉紅再轉白,他才相信何晏是真的膚白。
制作湯餅的方法很粗放,直接用手揪壹揪、扯壹扯即可。時至今日,同樣的場景依舊在陜西人的廚房裏上演。看過電視劇《白鹿原》的人,都會對那壹碗油潑面印象深刻。
▲ 油潑辣子,潑辣本辣。
捏住寬面片的兩端,手腕輕輕抖動,手臂緩緩張開,面片隨著身體的律動慢慢舒展開來,麻利地將之投入翻滾的面鍋裏,用不了幾分鐘,就可以撈到碗裏,壹勺火紅的秦椒辣面,被熱油壹激,壹縷青煙伴著“滋啦”聲騰起,這是最具陜西氣息的人間煙火。
在陜西周至,有壹種面堪稱面條界活化石——饦饦面。這種面的特別之處在於面劑要經水浸泡,再揪成類似餃子皮的形狀。這與1500年前的《齊民要術》裏,“挼如大指許,二寸壹斷,著水盆中浸”的馎饦制法相差無幾。周至以外,揪面片也是最家常的面食之壹。小說《平凡的世界》裏,金波見到突然出現的摯友少平,用來款待他的,就是“端回大半臉盆手揪白面片,裏面還泡五六個荷包蛋”。面就是這樣滲透在陜西人生活的每壹個角落裏。
2
安土重遷,造就了陜西面的多樣性
安土重遷,是中國人骨子裏的基因。農業社會,地就是命。人必須守著自己那壹畝三分地,踏實耕種,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離開。這種思維慣性,是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種地生活熏陶下形成的。生活在歷史最悠久的農業區,陜西人的血脈裏壹直流淌著這種文化。
如果說漢唐時的關中還帶著點首都人民的傲嬌浮誇,那麽明清兩朝幾百年的穩定生活則令關中人更顯保守。至今,陜西八大怪裏還有“姑娘不對外”的說法。是啊,在關中人眼中,哪裏還有比這八百裏秦川更親切的地方呢?
對這片土地的熱愛,也促成了陜西人對面的執著。民國元老於右任是陜西三原人,在南京擔任監察院長的他,平日裏少不了應酬。有壹次,於右任應約赴宴,主人家自然免不了叮囑廚師,要投其所好、精心準備。廚師當然不敢怠慢,為他特意上了壹碗面條。結果於右任吃了之後直問有沒有粗壹點的?廚師只好給他下了壹碗比筷子還粗的面條。於右任這下吃得十分高興,卻引得廚師直罵他是鄉巴佬。生性豁達的於右任,在吃面這件事上,也會鉆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