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黃巾亂軍,燒殺搶掠,濫殺無辜。
故召隱於草廬之君子,潛於山野之義士,同仇敵愾,陷陣沖鋒。
凡破賊安民者,朝廷必破格封賞,加官進爵……
殺賊就能當官?這可太新鮮了。東漢時期,還沒科舉考試,要當官,只能靠有名望的人推薦,這叫“察舉”。普通人家,比如農夫、獵戶、屠夫……的孩子,不認識名人,也無錢結交名人,多半只能做個普通老百姓,沒有機會幹大事。
所以,壹聽殺賊就能當官,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嘿嘿 ,聽說現在當官兒,有人舉薦還不成,妳還得出銀子買吶。那官位啊,每壹個每壹個……都標著價錢。妳想當縣尉,得出四百萬錢;要做郡守啊,妳得二千萬錢;要想位列三公,沒問題,妳再加壹千萬。哈哈,可好,可好啊!如今分文不花,咱也能弄個將軍當當……”
“嘿嘿,妳以為這個官兒這麽好當啊?那黃巾賊是好惹的?搞不好啊,命都保不住。”
“是呀是啊是啊……聽說黃巾軍就要打到涿縣了,咱涿縣吶,怕是得完吶!我看,有心殺賊還不如轉頭快跑!”
“跑?妳往哪兒跑?到處不都是黃巾賊嘛……”
眾人議論紛紛,唯有剛才念告示的那人未出壹言。他低垂著眼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從肩頭挑著的擔子來看,這個人只是個賣草鞋的小商販。但細看之下,只覺得他身材修長,容貌軒昂,氣采風度毫無半分俗態。更讓人過目不忘的是,他的胳膊奇長,耳朵特大。他壹手垂在身側手指頭竟然夠到了膝蓋。兩只耳朵就像彌勒佛的大耳朵壹樣,直垂到肩膀, 這就是“雙手過膝,大耳垂肩”。
沒錯兒,這個人就是劉備,劉玄德。
只見他沈吟良久,長嘆了壹聲,“唉……”
他轉身剛要離去,嗯?怎麽動不啊。再壹拽扁擔,還是沒拽動,回頭壹看:謔,壹個黑臉大漢,扯住他的擔子,瞪著眼睛看著他,雙目似要噴出火來。
此人不光是膚色黑沈,還穿著壹身黑衣,腰纏玄色羅帶,宛如壹座巍然的黑鐵塔,立於眾人之中似鶴立雞群。
“欸,堂堂七尺男兒,不去官府投軍,為國家出力,何故嘆氣啊?”
劉備壹聽,這人有意思:所言自與方才旁人的議論不同,謀富貴的話他壹句不說,只道是“投軍,為國出力”。
劉備問道:“好漢是想要官府投軍,殺賊立功?”
“某家正有此意。”
“欸,去不得去不得。”
“如何去不得?”
劉備不答,只道:“此處不是說話之地,咱們借壹步說話。”
兩人來到附近的壹個酒肆坐定,方才互相介紹名姓。
“在下姓劉,名備,字玄德。”
“某家姓張,名飛,字翼德。賣酒屠豬,專好結交天下豪傑。哈哈,見兄長氣度不凡,卻唉聲嘆氣,故出言相問吶。剛才某說去官府投軍,兄長又說去不得,大丈夫如此縮頭縮腦,卻是為何呀?”
“好漢有所不知,如今,奸臣當道,朝綱不整。現在各地為官者,多是用銀子買來的官位,哪有本事帶兵殺敵?若去投軍當個小兵,在他們的統率之下,豈不白白送死?”
張飛把拳頭往桌上壹頓,“殺黃巾亂賊,誰還顧得了許多?!”
劉備見張飛還不明白,也不急惱,慢慢說出壹番話來。張飛壹聽,目瞪口呆。
原來,官府榜文中所說的這些“黃巾賊”,起先並不是亂賊暴民。只因天災四起,莊稼顆粒無收,官府不撥糧賑災,貪官們為了私利還加重了稅賦。老百姓活不下去了,這才去官府、富人家搶糧食。這些人越聚越多,以黃巾包頭,相互呼應,這才有了黃巾軍。
黃巾軍有他們自己的口號:“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他們提出要推翻官府的統治,可漸漸的,黃巾軍不光是搶官府,還開始搶平民百姓;不光是殺貪官,還濫殺無辜,終成了攪得天下大亂的“黃巾亂賊”。
劉備滿臉的悲憤,“所以,禍之根源,不在黃巾,而在廟堂。貪官不盡,天下不寧啊。”
(張飛)“以兄長之高見,如何除盡貪官,拯救黎民吶?”
劉備成年之後,性格日趨沈穩,喜怒不形於色。今日見了張飛,心中敬他是條漢子,與他有惺惺相惜之感,所以把平日不說的話,全都壹吐為快。現在聽張飛這麽壹問,他自覺有些失態,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路還是要壹步壹步走的。為今之計,當然是先平黃巾之亂。”
張飛嘿嘿壹笑,好嘛,事情還是回到了原點:既有心報國,為何不去官府投軍呢?
劉備明白張飛的心意,反問道:“妳可看出,這榜文背後還有何其他意義啊?”
“呃……不就是,號召天下英雄去官府投軍殺賊?”
劉備緩緩搖頭,“這是其壹,還有其二呢?”
其二?張飛摸了摸頭,又使勁晃了晃。這其二是什麽?他的腦袋可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