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親的眼裏,小沈陽從小就是個“心思重得邪乎”的孩子。哥哥得到壹毛錢就趕忙拿去買冰棍,然後琢磨怎樣才能再要壹毛;而小沈陽如果得到壹毛錢,就會把錢夾在書裏,夾得平平整整,從不輕易花錢。
家裏生活壹直壓力很大,小沈陽想早點掙錢養家,13歲小學畢業那年進了武術學校,沒多久就因為交不起學費退學了。小沈陽少年時代的第壹個夢破滅了。
回到家裏無事可做,小沈陽就跟著媽媽到處唱二人轉掙錢。唱二人轉小沈陽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嗓音條件天生就好,再者母親本來就是十裏八村小有名氣的二人轉藝人,可以說,小沈陽的二人轉基因是從娘胎裏帶來的。
小沈陽跟著媽媽到處唱二人轉,白天日頭曬倒也還能挺得過去,晚上就苦了,照明就是用壹根鐵絲吊起壹塊浸了煤油的磚頭,點燃之後濃煙滾滾,唱壹會,眼圈嘴裏就全成黑的了。更要命的是蚊子、蛾子全都撲過來,人在臺上唱戲,身上叮壹層蚊子也沒機會打。
行低人不低,自己提高身價
“純爺們兒”小沈陽現在身高1米77,可是15歲那年小沈陽比同齡的孩子矮不少,看起來很不起眼,可他壹張嘴全場總是鴉雀無聲。有壹次在離家不遠的下肥地鄉,有個人聽完小沈陽的二人轉之後就找到了張鳳琴,“大姐,這孩子是妳兒子?這麽好的料子怎麽不送到鐵嶺民間藝術團去呢?趙本山、潘長江他們都是那個團出來的,唱得好還能留團裏呢。” 小沈陽動心了,媽媽也動心了,可是學費要1000元,家裏翻個底兒朝天總***也只找到了700元。沈爸爸就揣著這700元錢,把小沈陽送到了鐵嶺。好在藝術團的老師看小沈陽是塊好料,就沒再計較學費。回憶起這壹步,小沈陽的父母感慨萬千,這步真是走對了,真是命中有貴人相助!
當時小沈陽並不知道,他去學二人轉,父母承受了多麽大的壓力。在小沈陽的故鄉,出息的標準是考大學、學手藝、開車、掌勺……只要能比種地掙得多,就算是出人頭地了。
“全屯子都看不起咱,我家親戚,他爺爺奶奶,全都不同意。我唱的時候都不讓,現在又讓兒子幹這下九流的事,不是正經人啊。”張鳳琴說。
可是沈家夫妻琢磨,老兒子壹張嘴就是這塊料,如果不讓他唱二人轉,打別的工那真是太遺憾了。“咱自個的生活自個兒說了算,別人誰愛說啥說啥。二人轉這行是下九流,可咱們行低人不低,將來有命兒的話就想辦法自己提高身價吧。”沈宏久說。現在小沈陽有句名言,“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雖是戲言,可也不能說全無來歷。
在鐵嶺,小沈陽的二人轉學得是順風順水,眼界壹開,心就野了,他憑直覺認定,只要抓準觀眾胃口,二人轉就能養活人。他就回家跟父母商量,出團,掙大錢,出人頭地!
父母雖然心有不舍,但還是鼓勵他——好男兒誌在四方,家有啥好想的?妳整天在家誰想妳?妳在外面混出個人樣兒來,八桿子打不著的人都想妳,去吧……
多年以後,小沈陽成了家喻戶曉的明星,小沈陽的父母才知道,兒子在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我們也是看電視才知道,兒子睡過車站,唱完了拿不著工錢,還挨過打……其實他不說我們也能猜出來,壹個農村孩子走到今天這眼淚不知道得流多少,苦不知道吃多少。”張鳳琴說。
在沈宏久夫妻看來,小沈陽之所以能在吉林站穩腳跟,閆學晶的老公林越是小沈陽命中註定的又壹個貴人。
林越在吉林市開二人轉小劇場,小沈陽剛到那裏時,開頭碼(第壹個唱,暖場)還常被人哄,每次演出都如臨大敵。林越認定了小沈陽的潛力,壹直悉心培養他,三四年下來,小沈陽開始壓軸了。
小沈陽去吉林闖蕩,母親在家鄉繼續唱二人轉。隨著電視的普及,農村裏喜歡傳統二人轉的人也不多了,那時張鳳琴的主要營生是“白活”——辦喪事時唱苦戲,跪在棺前泣棺,哀悼死者。
“我老兒子在家時也沒少跟我上‘白活’,他打小學的主要就是悲調兒。”張鳳琴說,“他去吉林第二年,回家就把我唱‘白活’的白大褂拿走了,跟我說媽妳歲數這麽大了,別唱了。老兒子現在掙錢了,養著妳。說著說著,鼻涕壹把淚壹把……”
直到現在,小沈陽經常往家裏寄錢。不過小沈陽不太講究,回家還穿著舊褲子。鄰居都說,聽說沈鶴給妳們郵錢都萬萬的,怎麽還穿那麽舊的褲子呢?
從來不是幽默開朗的孩子
在父母的眼中,小沈陽從來都不是壹個幽默開朗的孩子,相反,他不是壹般地沈穩內向。
有時候哥倆兒壹起回家過年,壹到家小沈陽的哥哥就走親訪友,壹刻都閑不住。可小沈陽壹到家就足不出戶,坐炕上跟父母嘮嗑,壹嘮就嘮到半夜。“我兒子喜歡喝點酒,喝著喝著就掉眼淚,說過去怎麽那麽窮啊,差點沒窮死。”張鳳琴說。差點兒沒窮死,說的是小沈陽11歲那年得病,農村大夫懷疑是乙肝,那就得去縣城治。五十多公裏山路坐不起車,他父親就背著他走,父親累了小沈陽就下來自己慢慢走壹段,走累了再背。幸好,醫院的檢查結果是沒事兒。
在吉林發展期間,小沈陽遇到了自己的另壹半——沈春陽。這段戀愛故事現在幾乎成了盡人皆知的壹段佳話。2004年小沈陽在吉林大婚,婚禮是嶽父、林越等人幫著張羅的。二十輛車在吉林市區跑了壹圈。小沈陽的媽媽在婚禮上講話,話沒說完就哭開了。“我合計我這山裏走出去的兒子,能在吉林市結婚,娶壹個城裏姑娘……把我哭的,打不住了。”張鳳琴說。
小沈陽家炕頭擺著壹臺創維彩電,現在沈家父母有事沒事就拿著遙控器翻臺,在電視裏找兒子。我們去采訪時,這臺電視出了點毛病,沈家父母正急火火找人來修。
今年春晚,當全國觀眾看著電視裏的小沈陽開心大笑時,小沈陽的父母對著電視開心流淚。小沈陽跟他命中最大的貴人趙本山到了北京,就打電話給父母說:“告訴妳們壹個好消息,我有可能上春晚,但是要保密,還不壹定能去上呢,臨時變化特別快,爸媽,為我祈禱,為我祝福吧!”
大年三十兒,沈家父母從下午開始就端坐在電視機前,眼睛都不敢眨壹下,包餃子的心情都沒有了。“我們看《不差錢》就像看奧運會似的,提心吊膽啊!兒子人壹出來,高興壹下心又懸起來了;直到最後壹秒演完了,我們這心才算放到肚子裏。然後就放鞭炮啊掉眼淚啊,那天家裏電話都打爆了,四面八方,多少年沒溝通的都來電話了……”沈宏久說。
後半夜,沈家父母接到了兒子小沈陽的電話,此時小沈陽的母親張鳳琴反倒特別平靜,拿起電話她說了兩句話:“節目演得挺好,媽很滿足”。
小沈陽出名了,沈家父母也成了名人父母。沈宏久相當冷靜:“沈鶴能有點小小的名氣,全靠趙本山老師給他這個機會。我希望他到什麽時候都得保持農村的風度,我們做老人的更是該怎麽過就怎麽過。生在這就得在這了卻壹生,就是這命兒了!”
沈宏久跟兒子聊南朝北國、五湖四海的事情。“每次兒子回家我們就壹起喝酒,兒子問我《回杯記》是什麽時候的事兒啊,我就說,那是明朝嘉靖年間的事,說著說著天就亮了。”
而沈媽媽操心的家長裏短越來越多,“記者千裏迢迢都來了,我不好意思拒絕。哪句話說錯了說對了,壓力挺大的。還有不少人給沈鶴寫了本子寄過來,讓我轉給我兒子。還有很多不認識的寫求助信,父親車禍了,母親怎麽怎麽了,讓我給郵錢。要是有錢,我們也想救人,可是這不沒錢嘛……剛過完春節那會兒,我有壹陣兒睡不著覺,鼻子出血,覺得這火起來事太多了,還不如不火呢。別的演員就告訴我,嬸兒妳不用惦記,小沈陽出門有給拿東西的,買票的,安排旅館的,妳操那心幹啥?”可沈媽媽還是不放心,打電話跟兒媳婦沈春陽說,沈鶴就靠妳了,他不對的地方妳就說,實在不行給媽打電話……
沈媽媽操心的事情還包括未知的將來,“現在二人轉老本子沒人唱了,我跟他爸把我們會唱的都用錄音機錄下來給兒子留著呢,將來壹旦正戲又流行了,這些磁帶就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