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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是山東清河縣人,父母死得早,他是賣炊餅的哥哥撫養大的。奇怪的是,武松長得高高大大的,哥哥武大郎卻十分矮小,外號叫"三寸釘"。武松個子大力氣也大,壹次喝醉酒時,壹拳把人家打得不省人事。他以為出人命了,慌慌張張離家避難,在小旋風柴進莊上住了壹年多。後來聽說那人沒死,武松這才放下心來,告別柴大官人動身回家。
武松提著哨棒在路上走了幾日,來到陽谷縣地面。走得又餓又渴,望見前面有個酒店,門口挑出壹面旗子,寫著五個字:"三碗不過岡"。武松走進店裏,叫店主人快端上酒菜。店主人便切了壹大盤牛肉,倒了壹碗酒。武松喝下這碗酒,稱贊道:"不錯,再來壹碗。"店主人就又倒了壹碗。但倒了第三碗後,再不肯倒了。店主人說:"客官,妳沒見門外旗子上寫的?我這酒很厲害,喝到三碗非醉不可,就過不去前面的山岡,所以叫'三碗不過岡'。"武松說:"別廢話,我喝壹碗給妳壹碗錢,妳只管倒酒!"於是左壹碗右壹碗,武松足足喝了十八碗酒,這才抓起哨棒出了店門。剛走幾步,店主人追出來,"客官,妳要過岡麽?這景陽岡有老虎傷人,官府出了告示,要行人結夥成隊,只有在中午時間才能過岡。"武松聽了笑道:"我是清河縣人,這座景陽岡走過壹二十趟了,從沒聽說有什麽老虎。妳大概是想留我住店,才編出個老虎來嚇唬我的吧?"
武松走了四五裏路,來到岡子下。這時紅日漸漸西沈。武松乘著酒興走上岡來,見有壹個破廟,廟門上貼著官府的告示,近前壹看,才知道店主人沒說謊。可是,再回去吧,會被人家嘲笑的。"怕什麽,"他對自己說,"就算有老虎,今天也不壹定讓我碰上。"往前再走,天黑了下來。肚裏的十八碗酒開始發作,武松走路搖搖晃晃。走到亂樹林邊,他撐不住了,就在壹塊大青石上躺下來。剛要睡,忽然起了狂風,狂風過後,亂樹後撲的壹聲響,跳出壹頭斑斕猛虎!武松叫聲"啊呀",從青石上翻下,趕緊將哨棒抓到手裏。那老虎好容易等到這壹餐,惡狠狠從半空中撲過來。武松這壹驚,喝下的酒全變成冷汗冒了出來。他急忙壹閃,閃到老虎的背後。老虎再往後壹掀,又被武松躲過。接著那鐵棒壹般的老虎尾巴掃過來,還是沒碰到武松。原來這壹撲、壹掀、壹掃是老虎的看家本事,三樣落了空,氣勢也就去了壹半了。輪到武松發威了,他舉起哨棒用全力劈過去,啪!誰知打在樹枝上,哨棒斷成兩截。老虎又撲過來,武松往後壹跳,老虎正好落在武松面前。武松兩只手用力按住虎頭,壹邊往老虎的臉上、眼睛裏亂踢。老虎痛得咆哮起來,爪子刨出壹個土坑。武松死死不肯放松,按得老虎漸漸的使盡了力氣。這時武松騰出右手,鐵錘壹般在老虎頭上打了五六十拳,只見老虎的眼裏、嘴裏、鼻子裏、耳朵裏全都流出血來,再也動彈不得,只剩喘氣了。武松怕老虎沒死,撿起半截哨棒再打,直打得氣也沒了。
武松自己的手腳也軟了,在青石上坐了壹會兒,慢慢地走下岡去。走了不到半裏路,只見枯草中又鉆出兩只老虎!武松想:這回完了。沒想到兩只老虎站了起來,原來是穿著虎皮衣的兩個獵戶。獵戶們很吃驚,怎麽竟有人敢在夜晚獨自過岡。武松就把打虎的事說了壹遍。兩個獵戶怎麽也不信,直到親眼看見死老虎......
武松成了聲震八方的打虎英雄。眾人給他披紅掛彩,擡著他,也擡著老虎,在街上遊行。男女老少人擠人,都來看武松看老虎,好熱鬧。遊行隊伍來到縣衙門,縣官很高興,把大戶們湊集的賞錢壹千貫發給武松。武松卻不肯領賞,說:"我打老虎不過是碰巧了,那些獵戶更辛苦,為了這個畜生老是被官府責罰,就把賞錢分給他們吧。"縣官見武松這樣忠厚,有心栽培他,就讓他在衙門裏做了壹名都頭,跟現在的警官差不多。
第二十八回 施恩重霸孟州道 武松醉打蔣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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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當時施恩向前說道:“兄長請坐。待小弟備細告訴衷曲之事。”武松道:“小管營不要文文謅謅,只揀緊要的話直說來。”施恩道:“小弟自幼從江湖上師父學得些小槍棒在身,孟州壹境起小弟壹個諢名,叫做金眼彪。小弟此間東門外有壹座市井,地名喚做快活林,但是山東、河北客商都來那裏做買賣,有百十處大客店,三二十處睹坊、兌坊。往常時,小弟壹者倚仗隨身本事,二者捉著營裏有八九十個棄命囚徒,去那裏開著壹個酒肉店,都分與眾店家和賭錢兌坊裏。但有過路妓女之人,到那裏來時,先要來參見小弟,然後許他去趁食。那許多去處每朝每日都有閑錢,月終也有三二百兩銀子尋覓。如此賺錢。近來被這本營內張團練,新從東潞州來,帶壹個人到此。那廝姓蔣,名忠,有九尺來長身材;因此,江湖上起他壹個諢名,叫做蔣門神。那廝不特長大,原來有壹身好本事,使得好槍棒;拽拳飛腳,相撲為最。自誇大言道:‘三年上泰嶽爭交,不曾有對;普天之下沒我壹般的了!’因此來奪小弟的道路。小弟不肯讓他,吃那廝壹頓拳腳打了,兩個月起不得床。前日兄長來時,兀自包著頭,兜著手,直到如今,瘡痕未消。本待要起人去和他廝打,他卻有張團練那壹班兒正軍,若是鬧將起來,和營中先自折理。有這壹點無窮之恨不能報得,久聞兄長是個大丈夫,怎地得兄長與小弟出得這口無窮之怨氣,死而瞑目;只恐兄長遠路辛苦,氣未完,力未足,因此教養息半年三月,等貴體氣完力足方請商議。不期村仆脫口先言說了,小弟當以實告。”
武松聽罷,呵呵大笑;便問道:“那蔣門神還是幾顆頭,幾條臂膊?”施恩道:“也只是壹顆頭,兩條臂膊,如何有多!”武松笑道:“我只道他三頭六臂,有哪咤的本事,我便怕他!原來只是壹顆頭,兩條臂膊!既然沒哪咤的模樣,卻如何怕他?”施恩道:“只是小弟力薄藝疏,便敵他不過。”武松道:“我卻不是說嘴,憑著我胸中本事,平生只是打天下硬漢、不明道德的人!既是恁地說了,如今卻在這裏做甚麼?有酒時,拿了去路上吃。我如今便和妳去。看我把這廝和大蟲壹般結果他!拳頭重時打死了,我自償命!”施恩道:“兄長少坐。待家尊出來相見了,當行即行,未敢造次。等明日先使人去那裏探聽壹遭,若是本人在家時,後日便去;若是那廝不在家時,卻再理會。空自去‘打草驚蛇’,倒吃他做了手腳,卻是不好。”武松焦躁道:“小管營!妳可知著他打了?原來不是男子漢做事!去便去!等甚麼今日明日!要去便走,怕他準備!”
正在那裏勸不住,只見屏風背後轉出老管營來叫道:“義士,老漢聽妳多時也。今日幸得相見義士壹面,愚男如撥雲見日壹般。且請到後堂少敘片時。”
武松跟了到裏面。老管營道:“義士,且請坐。”武松道:“小人是個囚徒,如何敢對相公坐地。”老管營道:“義士休如此說;愚男萬幸,得遇足下,何故謙讓?”
武松聽罷,唱個無禮喏,相對便坐了。施恩卻立在面前。武松道:“小管營如何卻立地?”施恩道:“家尊在上相陪,兄長請自尊便。”武松道:“恁地時,小人卻不自在。”老管營道:“既是義士如此,這裏又無外人。”便叫施恩也坐了。
仆從搬出酒淆果品盤饌之類。老管營親自與武松把盞,說道:“義士如此英雄,誰不欽敬。愚男原在快活林中做些買賣,非為貪財好利,實是壯觀孟州,增添豪俠氣象;不期今被蔣門神倚勢豪強,公然奪了這個去處!非義士英雄,不能報仇雪恨。義士不棄愚男,滿飲此杯,受愚男四拜,拜為兄長,以表恭敬之心。”武松答道:“小人有何才學,如何敢受小管營之禮。枉自折了武松的草料!”
當下飲過酒,施恩納頭便拜了四拜。武松連忙答禮,結為兄弟。當日武松歡喜飲酒。吃得大醉了,便叫人扶去房中安歇,不在話下。
次日,施恩父子商議道:“都頭昨夜痛醉,必然中酒,今日如何敢叫他去;且推道使人探聽來,其人不在家裏,延挨壹日,卻再理會。”
當日施恩來見武松,說道:“今日且未可去;小弟已使人探知這廝不在家裏。明日飯後卻請兄長去。”武松道:“明日去時不打緊,今日又氣我壹日!”
早飯罷,吃了茶,施恩與武松去營前閑走了壹遭;回來到客房裏,說些槍法,較量些拳棒。看看晌午,邀武松到家裏,只具著數杯酒相待,下飯按酒,不記其數。
武松正要吃酒,見他把按酒添來相勸,心中不在意;吃了晌午飯,起身別了,回到客房裏坐地。只見那兩個仆人又來服侍武松洗浴。武松問道:“妳家小管營今日如何只將肉食出來請我,卻不多將些酒出來與我吃?是甚意故?”仆人答道:“不敢瞞都頭說,今早老管營和小管營議論,今日本是要央都頭去,怕都頭夜來酒多,恐今日中酒,怕誤了正事,因此不敢將酒出來。明日正要央都頭去幹正事。”武松道:“恁地時,道我醉了,誤了妳大事?”仆人道:“正是這般計較。”
當夜武松巴不得天明。早起來洗漱罷,頭上裹了壹頂萬字頭巾;身上穿了壹領土色布衫,腰裏系條紅絹搭膊;下面腿□字形左“角絲”右“並”護膝八搭麻鞋;討了壹個小膏藥貼了臉上“金印”。施恩早來請去家裏吃早飯。
武松吃了茶飯罷,施恩便道:“後槽有馬,備來騎去。”武松道:“我又不腳小,騎那馬怎地?只要依我壹件事。”施恩道:“哥哥但說不妨,小弟如何敢道不依。”武松道:“我和妳出得城去,只要還我‘無三不過望’。”施恩道:“兄長,如何‘無三不過望’?小弟不省其意。”武松笑道:“我說與妳,妳要打蔣門神時,出得城去,但遇著壹個酒店便請我吃三碗酒,若無三碗時便不過望子去,這個喚做‘無三不過望’。”
施恩聽了,想道:“這快活林離東門去有十四五裏田地,算來賣酒的人家也有十二三家,若要每店吃三碗時,恰好有三十五六碗酒,才到得那裏。——恐哥哥醉了,如何使得?”武松大笑,道:“妳怕我醉了沒本事?我卻是沒酒沒本事!帶壹分酒便有壹分本事!五分酒五分本事!我若吃了十分酒,這氣力不知從何而來!若不是酒醉後了膽大,景陽岡上如何打得這只大蟲?那時節,我須爛醉了好下手,又有力,又有勢!”施恩道:“卻不知哥哥是恁地。家下有的是好酒,只恐哥哥醉了失事,因此,夜來不敢將酒出來請哥哥深飲。既是哥哥酒後愈有本事時,恁地先教兩個仆人自將了家裏好酒,果品淆饌,去前路等候,卻和哥哥慢慢地飲將去。”武松道:“恁麼卻才中我意;去打蔣門神,教我也有些膽量。沒酒時,如何使得手段出來!還妳今朝打倒那廝,教眾人大笑壹場!”
施恩當時打點了,教兩個仆人先挑食籮酒擔,拿了些銅錢去了。老管營又暗暗地選揀了壹二十條壯健大漢慢慢的隨後來接應,都分付下了。
且說施恩和武松兩個離了平安寨,出得孟州東門外來,行過得三五百步,只見官道傍邊,早望見壹座酒肆望子挑出在檐前,那兩個挑食擔的仆人已先在那裏等候。施恩邀武松到裏面坐下,仆人已先安下淆饌,將酒來篩。武松道:“不要小盞兒吃。大碗篩來。只斟三碗。”
仆人排下大碗,將酒便斟。武松也不謙讓,連吃了三碗便起身。仆人慌忙收拾了器皿,奔前去了。武松笑道:“卻才去肚裏發壹發!我們去休!”
兩個便離了這座酒肆,出得店來。此時正是七月間天氣,炎暑未消,金風乍起。兩個解開衣襟,又行不得壹裏多路,來到壹處,不村不郭,卻早又望見壹個酒旗兒,高挑出在樹林裏。來到林木叢中看時,卻是壹座賣村醪小酒店,施恩立住了腳,問道:“此間是個村醪酒店,也算壹望麼?”武松道:“是酒望。須飲三碗。若是無三,不過去便了。”
兩個入來坐下,仆人排了酒碗果品,武松連吃了三碗,便起身走。仆人急急收了家火什物,趕前去了。兩個出得店門來,又行不到壹二裏,路上又見個酒店。武松入來,又吃了三碗便走。
話休絮繁。武松、施恩兩個壹處走著,但遇酒店便入去吃三碗。約莫也吃過十來處酒肆,施恩看武松時,不十分醉。
武松問施恩道:“此去快活林還有多少路?”施恩道:“沒多了,只在前面。遠遠地望見那個林子便是。”武松道:“既是到了,妳且在別處等我,我自去尋他。”施恩道:“這話最好。小弟自有安身去處。望兄長在意,切不可輕敵。”武松道:“這個卻不妨,妳只要叫仆人送我,前面再有酒店時,我還要吃。”施恩叫仆人仍舊送武松,施恩自去了。
武松又行不到三四裏路,再吃過十來碗酒。此時已有午牌時分,天色正熱,卻有些微風。武松酒卻湧上來,把布衫攤開;雖然帶著五七分酒,卻裝做十分醉的,前顛後偃,東倒西歪,來到林子前,仆人用手指道:“只前頭丁字路口便是蔣門神酒店。”武松道:“既是到了,妳自去躲得遠著。等我打倒了,妳們卻來。”
武松搶過林子背後,見壹個金剛來大漢,披著壹領白布衫,撒開壹把交椅,拿著蠅拂子,坐在綠槐樹下乘涼。武松假醉佯顛,斜著眼看了壹看,心中自忖道:“這個大漢壹定是蔣門神了。”直搶過去。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早見丁字路口壹個大酒店,檐前立著望竿,上面掛著壹個酒望子,寫著四個大字,道:“河陽風月”。轉過來看時,門前壹帶綠油欄桿,插著兩把銷金旗;每把上五個金字,寫道:“醉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壹壁廂肉案、砧頭、操刀的家生;壹壁廂蒸作饅頭燒柴的廚竈;去裏面壹字兒擺著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裏,缸裏面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間裝列著櫃身子;裏面坐著壹個年紀小的婦人,正是蔣門神初來孟州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裏唱說諸般宮調的頂老。
武松看了,瞅著醉眼,逕奔入酒店裏來,便去櫃身相對壹付座頭上坐了;把雙手按著桌子上,不轉眼看那婦人。那婦人瞧見,回轉頭看了別處。武松看那店裏時,也有五七個當撐的酒保。武松卻敲著桌子,叫道:“賣酒的主人家在那裏?”壹個當頭酒保來看著武松道:“客人,要打多少酒?”武松道:“打兩角酒。先把些來嘗看。”那酒保去櫃上叫那婦人舀兩角酒下來,傾放桶裏,燙壹碗過來,道:“客人,嘗酒。”
武松拿起來聞壹聞,搖著頭道:“不好!不好!換將來!”酒保見他醉了,將來櫃上,道:“娘子,胡亂換些與他。”那婦人接來,傾了那酒,又舀些上等酒下來。酒保將去,又燙壹碗過來。武松提起來咂壹咂,道:“這酒也不好!快換來便饒妳!”酒保忍氣吞聲,拿了酒去櫃邊,道:“娘子,胡亂再換些好的與他,休和他壹般見識。這客人醉了,只要尋鬧相似,便換些上好的與他罷。”那婦人又舀了壹等上色的好酒來與酒保。酒保把桶兒放在面前,又燙壹碗過來。
武松吃了道:“這酒略有些意思。”問道:“過賣,妳那主人家姓甚麼?”酒保答道:“姓蔣。”武松道:“卻如何不姓李?”那婦人聽了道:“這廝那裏吃醉了,來這裏討野火麼!”酒保道:“眼見得是個外鄉蠻子,不省得了,在那裏放屁!”武松問道:“妳說甚麼?”酒保道:“我們自說話,客人,妳休管,自吃酒。”武松道:“過賣:叫妳櫃上那婦人下來相伴我吃酒。”酒保喝道:“休胡說!這是主人家娘子!”武松道:“便是主人家娘子,待怎地?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緊!”那婦人大怒,便罵道:“殺才!該死的賊!”推開櫃身子,卻待奔出來。
武松早把土色布衫脫下,上半截揣在懷裏,便把那桶酒只壹潑,潑在地上,搶入櫃身子裏,卻好接著那婦人;武松手硬,那裏掙紮得,被武松壹手接住腰胯,壹手把冠兒捏作粉碎,揪住雲髻,隔櫃身子提將出來望渾酒缸裏只壹丟。聽得撲嗵的壹聲響,可憐這婦人正被直丟在大酒缸裏。
武松托地從櫃身前踏將出來。有幾個當撐的酒保,手腳活些個的,都搶來奔武松。武松手到,輕輕地只壹提,提壹個過來,兩手揪住,也望大酒缸裏只壹丟,□音“充”,字形左“提手”右“舂”,沖、撞之意在裏面;又壹個酒保奔來,提著頭只壹掠,也丟在酒缸裏;再有兩個來的酒保,壹拳,壹腳,都被武松打倒了。先頭三個人在三只酒缸裏那裏掙紮得起;後面兩個人在酒地上爬不動。這幾個火家搗子打得屁滾尿流,乖的走了壹個。武松道:“那廝必然去報蔣門神來。我就接將去。大路上打倒他好看,教眾人笑壹笑。”
武松大踏步趕將出來。那個搗子逕奔去報了蔣門神。蔣門神見說,吃了壹驚,踢翻了交椅,丟去蠅拂子,便鉆將來。武松卻好迎著,正在大闊路上撞見。蔣門神雖然長大,近因酒色所迷,淘虛了身子,先自吃了那壹驚;奔將來,那步不曾停住;怎地及得武松虎壹般似健的人,又有心來算他!蔣門神見了武松,心裏先欺他醉,只顧趕將入來。
說時遲,那時快;武松先把兩個拳頭去蔣門神臉上虛影壹影,忽地轉身便走。蔣門神大怒,搶將來,被武松壹飛腳踢起,踢中蔣門神小腹上,雙手按了,便蹲下去。武松壹踅,踅將過來,那只右腳早踢起,直飛在蔣門神額角上,踢著正中,望後便倒。武松追入壹步,踏住胸脯,提起這醋缽兒大小拳頭,望蔣門神頭上便打。原來說過的打蔣門神撲手,先把拳頭虛影壹影便轉身,卻先飛起左腳;踢中了便轉過身來,再飛起右腳;這壹撲有名,喚做“玉環步,鴛鴦腳”。——這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實學,非同小可!打得蔣門神在地下叫饒。
武松喝道:“若要我饒妳性命,只要依我三件事!”蔣門神在地下,叫道:“好漢饒我!休說三件,便是三百件,我也依得!”武松指定蔣門神,說出那三件事來,有分教改頭換面來尋主,剪發齊眉去殺人。畢竟武松說出那三件事來,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