盔甲的發展史
甲自然指鎧甲,其實鎧與甲意義也有區別,人雲“古用皮,謂之甲,今用鐵,謂之鎧”,但實際鐵甲(金屬甲)與皮甲並沒有嚴格的時間界限,甲的主流之爭也遠遠超越了金屬和皮革的範圍。至於胃,古稱“兜鍪”,就是今天的頭盔。在人類的戰爭史上,甲的出現要早於胃,材質最初是藤木和獸皮,未經制革工藝的獸皮甲現在已經沒有實物可供考證,有“諸葛亮火燒藤甲兵”的傳說,算是有相應“記述”,諸葛丞相的大軍在南蠻兵士的藤甲面前居然討不到半點便宜,可見確實有獨到之處但說到底,藤甲從來只是“旁門左道”,盡管它無與倫比的韌性和對砍劈出色的防護,但材料簡陋的缺點還是使它無緣成為軍隊的制式裝備。皮甲就幸運得多,由於輕便靈活,工藝簡單,中國商代軍隊就已經普遍裝備,並且在以後的數千年間壹直沿用。春秋戰國之交,皮甲胃的發展達到鼎盛,甲衣由表面塗溱的皮片編綴而成,大塊長方形甲片組成身甲,袖甲則由從下到上層層反壓的小型甲片組成,以便臂部上擡活動,至此,出現了中國歷史上意義深遠的成熟甲式--劄甲。
說起近年中國考古界石破天驚的大事,恐怕除了西漢景帝陽陵地宮外,就是秦陵石鎧甲的重現天日,這壹發現給了人們機會去重新認識秦代鎧甲的風采,從根本上推翻了“秦無胃”的歷史謬誤,出土的石鎧甲印證了歷史文獻的記載,即秦代的劄甲甲片已趨細小,更加貼身靈活,同時編綴技術上,腰、臂等活動部位大量采用陽線,胸、背等活動較少的部位則采用陰線,形成了甲片疊壓、陰線和陽線的規範,奠定了中國甲胃的基礎.秦代軍吏、騎兵、步兵、馭手等鎧甲各不相同,體現出森嚴的等級制度。
古代皮甲,多以犀牛、鯊魚等皮革制成,上施彩繪,屈原《九歌》中“操吳戈兮披犀甲”就是生動的寫照。除此以外,商周時期的戰甲還有“練甲”和“銅甲”。練甲以縑帛夾厚綿制作,屬布甲範疇;銅甲則是壹種比較簡單的青銅獸面壯胸甲。重量方面的劣勢使用青銅甲難以取代皮甲,戰國中期出現的鐵甲雖然比銅甲輕便,但鑒於當時冶鐵技術的制約,廣泛采用仍然困難,這種狀況壹直延續到西漢。冶鐵業的蓬勃讓鐵甲胃贏得了皮甲胃的往日地位,同時鐵甲也分化為魚鱗甲和普通劄甲。魚鱗甲是劄甲登峰造極的結果,整套甲所用甲片可超過2200片,甲片疊壓密似魚鱗,制作工藝相當復雜,毫無疑問只有顯赫之人才能穿用,這也是魚鱗甲歷代從未普及過的原因。西漢魚鱗甲即使與後世鐵甲相比也毫不遜色,因為在材質近乎相同的前提下,鐵甲質量高低只決定於制作工藝。而那些普通的劄甲則壹直是士卒抵禦冷兵器的標準甲。
同漢代相比,隋唐的甲式與之似乎毫不相幹,其間舒緩的過渡樂章是在魏晉南北朝譜寫的,此間接踵出現的簡袖鎧、兩當鎧、明光鎧,極大豐富了甲胃的內涵。筒袖鎧是在東漢鎧甲的基礎發展而來的,它是用小塊的魚鱗紋甲片或者龜背紋甲片穿綴成圓筒形的甲身,前後連接,肩部配有護肩的筒袖,故名筒袖鎧。穿筒袖鎧的人,壹般頭上都戴有裝護耳的兜鍪,頂上飾有長纓。
兩當鎧是南北朝時期通行的戎裝,其形制為前後兩大片,上用皮襻連綴,腰部另用皮帶束緊,所用材料多為堅硬的金屬和皮革。《秦書》記載的前秦皇帝蔡堅在“淝水之戰”中所著的“金銀細鎧”,其實就是“鏤金為線”紡織而成的豪華版兩當鎧,明光鎧的威名來自其胸背之處裝有的金屬圓護,圓護用銅鐵等金屬制成,並且精心打磨,光潔如鏡。在太陽下會反射出刺目的“明光”,令人眼花繚亂,故而得名“明光鎧”。
材料方面,當時最先進的煉鐵法也被用在甲胃制造上,頻仍的戰亂奇跡般地激勵了鐵甲的質量,傳說當時最好的筒袖鎧竟能抵禦上百公斤的強弩射擊(估計距離較遠),盡管未經證實,但至少體現了當時鐵甲卓越的防護能力。特別值得壹提的是,騎戰鼎盛的南北朝,隨著箭與騎兵甲的彼此趕超,作為箭之目標的戰馬也不得不披上了沈重的具裝鎧,由是中國的重騎兵先於歐洲900年誕生了,從北周忠孝王宇文儉墓中出土的甲騎具裝俑就充分展現了中國重裝騎兵的風貌。
明光鎧在隋唐發揚光大,成為最著名的甲式,其身甲由4塊底板組成,胸背各2塊,每塊上有壹面大圓護,由高質量的鐵制成,而底板大概是皮甲。盡管這種設計本身存在缺陷,但隋唐明光鎧壹改歷代偷工減料的陋習,將護臂和護腿納入甲式基本要求,對後世卻有重要影響。唐代甲胃門類更趨多樣,《唐六典》記載唐代的鎧甲有十三種之多。涵蓋皮、鐵、木、帛等多種材料,唐玄宗天寶之後,奢侈之風日甚,絹布甲大行其道,絹布甲是用絹布壹類織品制成的鎧甲,結構輕巧,外形美觀,無防禦能力,作為武將儀仗裝束使用。看來1300年前就已經懂得搞“形式主義”了。“安史之亂”後,鎧甲在金戈鐵馬的戰亂年代中找回了失去的光彩,可惜大唐帝國已是明日黃花。進入晚唐明光鎧衰落了,整體化的身甲被劄甲取代,不能不說是壹個小小的倒退。
五代的占亂促成了明光鎧的復興,也使這種歷以沙場錘煉的甲式被宋代積極地繼承下來。宋代甲胃基本因襲唐代式樣,山字形的身甲和護腿融合在壹起,提高了防禦能力。從宋代開始,軍隊中出現了紙甲,北宋曾有壹次定制3萬套的記載,紙甲使用厚實的褶皺紙制成,應該是結構力學的應用。紙甲曾被用於南方,可能能夠防潮,其在輕便之余還居然“勁矢不能洞”,足見其堅固。宋代軍隊極為重視鎧甲的質量,以至於贗造鎧甲已現端倪。《夢溪筆談》十九卷中,記載著“瘊子甲”的故事。“瘊子甲”是經冷鍛而成的鐵鎧甲,相傳可以刀槍不入,猶如傳說中的“唐猊鎧”。甲衣“鐵色青黑,毛發可鑒”,異常珍貴。為了表明冷鍛前所用材料的厚度,壹般在甲背上留下筷子頭大小的“筍”,狀如瘊子(壹種皮膚上的瘤),因此叫“瘊子甲”。時青海西寧某地州官,偶得壹副,視為珍寶,平時藏在匣中。有次他的上司魏國公韓琦“曾取試之”,放在“五十步”外射之,強弩皆不能入,箭頭反而卷了,只有壹支箭看似射穿了“瘊子甲”,仔細壹看,箭頭恰好嵌入了鉆孔處,可見此甲質量之高。有造假者,於甲背上也做出瘊子,但所用材料本非優質,也不經冷鍛,是熱鍛而成。書中明確提出:這種甲徒有“瘊子甲”的外表,實戰中毫無價值 ,只會殃及將帥。
同時期吐蕃民族的盔甲可以和中原大國遙相輝映,這類合金盔甲是在鐵中摻加少量白銀打制而成的,經久不銹,盡管這種盔甲只少量裝備吐蕃贊普的親軍,但畢竟也反映了吐蕃當時的冶煉和制造水平,直到多年以後,在古格王國遺址采集到的鐵盔仍然可以看出這種卓越工藝的傳承痕跡。
宋代以後,火器的出現令人們在甲胃之路上千百年的努力頓顯蒼白,無論是歐洲各國還是東方各邦的重甲,都難以抵禦火器輕而易舉的攻擊,元憲宗蒙哥在四川釣魚城下殞命於宋軍火器之下(“炮風所傷”),可看作是鎧甲褪色之始。明代不合時宜的重甲就已開始逐步退出歷史舞臺,這壹時期的甲胃樣式非常接近我們今天看到的戲劇中武生的戲裝,明代軍中有壹種胖襖,“長齊腠,窄袖,內實以棉花”,因多為紅色,所以又稱“紅胖襖”,應該算作練甲的壹種。將官所穿鎧甲以銅鐵為之,甲片的形狀多呈“山”字紋,制作精密,穿著輕便。兵士則穿鎖字甲,在腰部以下,還配有鐵網裙和網褲,足穿鐵網靴。明代皮甲胃在南方少數民族地區成為兵林奇葩,彜族的象皮甲設計合理,制作精良,是這壹時期皮甲的代表作。日本的鎧甲在戰國時代中後期(大約相當於明代)也經歷了由厚重華美的大鎧向簡單實用的腹卷、胴丸和具足過渡的階段。胴丸的外形與彜族的象皮甲相似。
清代是輕甲發揚光大的年代,金屬甲片的厚度大大降低,此時期皮甲再度盛行。高纓尖胃、嵌滿泡釘的寬大綿甲構成了中國清代甲胃的主要特征。清代盔帽後垂石青等色的絲綢護領,護勁及護耳,上繡有紋樣,並綴以銅或鐵泡釘。鎧甲分甲衣和圍裳,甲衣肩上裝有護肩、護腋;前後有時各佩壹塊金屬的護心鏡,鏡下前襟的接縫處另佩壹塊梯形護腹,名叫“前擋”。腰間左側佩“左擋”,右側不佩擋,留作佩掛弓箭等物。圍裳分為左、右兩幅,穿時用帶系於腰間。在兩幅圍裳之間正中處,覆有質料相同的虎頭蔽膝。
除了防禦作用,盔甲始終承擔著裝飾和震懾作用,甲型流暢、裝飾華麗的盔甲除了昭示使用者的神勇外,輔以代表勇猛的飾物的盔甲還能給敵人以心理上的震撼,如希臘神話中赫拉克勒斯的獅頭盔,世界各國的盔甲都擔當過這樣的角色。
從鎧甲的樣式看,似乎西方的甲胃受犰狳的影響多壹些,這種影響在十四世紀出現的大白盔甲上體現得最為突出,而東方的甲胃的設計靈感更多的來自於穿山甲的模樣,前面西漢中山靖王劉勝鐵甲可以說是壹個範例,這種甲胃形態在其它國家也有體現。
隨著前裝槍和來復線的問世,甲胃的衰落成為必然,當盔甲變成累贅的時候,新式軍服的出現就應運而生了,我們應該感謝人類走過的甲胃之路,直到今天在軍旅中我們還能依稀覓到它們堅強的身影。
甲胃是戰爭的產物,憑著鑄劍為犁的希翼,我們等待著那壹天所有的甲胃都只出現在博物館和藝術館中,成為壹個讓人在談起它們時嗅不到腥鹹的殺戮氣息的悠遠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