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紅曾說過:“有各式各樣的生活,有各式各樣的作家,就有各式各樣的小說。”她小說的語言呈現出新鮮自然、稚拙渾樸的美學情趣,形成了獨特的“蕭紅味”,《呼蘭河傳》就是典型的代表。蕭紅通過女性的敏感、細致,從平凡瑣碎的日常生活碎片出發,同時運用率真、天然的語言,更加直觀、通感地傳達出自己的感悟。這個自由而且生機勃勃的世界,到處都欣欣向榮。蕭紅總是頑強地開掘生活中健康、積極、美好的因素,給人以希望、力量和理想,不論結局是喜是悲。她的語言簡約、清麗、明朗,讀起來就像漫步在海邊,吹著清風仰望白雲點綴的藍天,明凈澄澈,沁人心脾。此時,語意完全超越了文字本身。語言成了詩,富有詩的輕靈與韻律感。而這正體現了“蕭紅體”最突出的三個特點。
壹是散化的敘述格局。《呼蘭河傳》以小城呼蘭河為中心展開敘事,壹、二章先總體介紹呼蘭城的風情面貌,然後把人們引到壹些小胡同,那裏住著壹批自欺欺人的人們,他們吃了瘟豬的肉卻說是“淹死”的豬肉,吃了被許多人摸過的麻花還說是很“幹凈”的麻花。第二章敘述了小城的風土民俗,人們靜默地重復著祖祖輩輩留下的東西,壹切都看似自然而理所應當,。三、四章中談到了家中的壹些人和事,五、六、七章則描繪了小城中其他人物的故事。《呼蘭河傳》並沒有完整的故事情節,也沒有獨立的主人公,更沒有壹般小說憑借的典型,而把講的故事串聯起來就是故事的中心——小城呼蘭,這裏的風土人情人物故事,是壹部充滿意、童真和靈性的回憶式小說。看似分散,其實是以作者起伏的感情為紐帶,以作家的感受和思維來選取描述對象,正是由於這些情感和思維,使得全書七章,各自獨立卻又渾然壹體。《呼蘭河傳》滲透著蕭紅的人生理想,表現出她在文學創作上的那種不拘壹格、天馬行空的創作意識,散化而又以自我為中心的獨特風格。
二是傾訴性的敘述話語。在《呼蘭河傳》中,作者站在壹個更高的視角上對往事展開回憶,像壹個老朋友、壹個悲傷的人在斷斷續續不計其煩地傾訴那些存活在她心中刻骨銘心的記憶。她對呼蘭城人對集體的無意識、對生命的無意識痛恨無比,對他們的麻木自私、蒙昧無知感到同情憤慨,又對過著豬狗壹樣的生活婦女們深感悲痛與憐憫。她在小說裏娓娓道來,雖然沒有跌宕起伏的情節,沒有鮮明獨特的人物形象,但往往在平淡的敘述中,令讀者不由自主地和她壹起悲傷、壹起憎恨、壹起同情、壹同憤慨,讓我們感受到她女性細膩的情感、孩童天真的眼光,還有壹個人的真誠熱情,愛恨情仇。這些全部都交織在小說裏面,沒有刻意的表達,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就說什麽,就是單純在傾訴。然而正是這樣,《呼蘭河傳》卻使讀者不得不對這個靜默的小城產生深刻的印象,讓人感覺韻味深長,這正是“蕭紅體”的獨特效果。
三是詩意的敘述風格。翻開《呼蘭河傳》,可以充分領略她詩化的敘述筆調:“花開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鳥飛了,就像鳥上天了似的。蟲子叫了,就像蟲子在說話似的。壹切都活了。都有無限的本領,要做什麽,就做什麽。要怎麽樣,就怎麽樣。都是自由的。倭瓜願意爬上架就爬上架,願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黃瓜願意開壹個謊花,就開壹個謊花,願意結壹個黃瓜,就結壹個黃瓜。若都不願意,就是壹個黃瓜也不結,壹朵花也不開,也沒人問它……” 這樣的語言簡約、清麗、明朗,讀起來就像漫步在海邊,吹著清風仰望白雲點綴的藍天,明凈澄澈,沁人心脾。此時,語意完全超越了文字本身。語言成了詩,富有詩的輕靈與韻律感。在這種清凈空靈的氛圍之下,讀者也往往受到感染,感受到她滲入其中的明媚的心態,澄凈的靈魂,對於自然的熱愛,對於生命的尊重,對於自由的向往,充滿詩意和童真。從此她打破了傳統小說單壹的敘事模式,創造了壹種介於小說、散文和詩之間的邊緣文體,形成了別具壹格的“蕭紅體”詩化小說。
茅盾說:“《呼蘭河傳》不像是壹部嚴格意義的小說,而在於它這不像之外,還有別的東西,壹寫小說更為誘人的東西,它是壹篇敘事詩,壹幅多彩的風土畫,壹串淒婉的歌謠。” 蕭紅壹生顛沛流離,飽受寂寞孤獨,她以柔弱多病的身軀, 承受著世俗給予的挫折和苦難,經歷著民族遭遇的戰禍和災難。她用自己悲劇性的人生經歷和生命感悟,來抒寫人的悲劇,尤其是女性的悲劇,其作品具有壹種濃郁而深沈的悲劇意蘊和獨特而豐厚的文化積澱。她在《呼蘭河傳》中的語言,於渾樸中帶有雋逸的色彩,在清純中內蘊醇厚的意韻。她重直觀,重感覺,重生活的本真,所以摒棄了對情節因果關系的追求,呈現出了開放性的散文化結構形態。但小說在開放中不乏緊湊的結構性,在放任中不乏內在的統壹感。這種看似無組織的組織,無結構的結構,恰恰是中國散文美學形散而神聚的精髓之所在。然而,她壹生如流星劃過夜空,璀璨而短暫。她用自己細膩的筆觸構築了壹個獨具韻味的藝術世界,向廣大讀者獻出了壹個詩化的經典,是永恒的蕭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