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以蓮花寓意和平美滿的生活,蓮蓬和青蛙都是多子的,“蛙”諧音娃娃的“娃”,祈求多子多孫、繁衍子嗣是人生的壹大主題,兩性之間相愛、結婚、生育則是生物的自然現象,用隱喻的手法來描繪亦是古今中外壹切文藝創作的永恒主題。
其實,這是最淺顯的理解,而中國人是極具浪漫主義情懷的,想象力也是超然卓群的。我們來看人們對蛙的種種詮釋——
在中國民俗文化中,青蛙的頭、尾、四肢和肚代表著世界,因為世界的東西南北中象青蛙般是個有機整體。而青蛙作為壹種吉祥動物,寓意“四通八達,財源廣進”,所以帶有青蛙造型的物品尤其受到生意人的青睞。在傳世的文獻中,有不少關於蛙類或蟾蜍的記述,並常常同神話傳說附會在壹起。譬如《淮南子·精神訓》中就有“日中有罼烏,而月中有蟾蜍,日月失其行,薄蝕無光”的記載。罼烏(即三足烏,又稱金烏或陽烏),是馱日飛行的太陽神鳥;蟾蜍,則被認為是月中神靈的象征。意思是說,日中有只三足鳥,月中有只蟾蜍,日月如果不按常規運行,就會被咬蝕而失去光輝。還有,蛙在母系氏族社會生活中是壹種神聖的動物,具有特殊的地位,有不容否認的象征意義。遠古,先民將蛙(蟾蜍)作為女性子宮(肚子)的象征,蛙紋體現的則是對女性懷胎子宮的崇拜,可以說這是人類生殖崇拜母體發展進程中的壹個寫照,也反映了原始社會先民對女性生育功能和繁殖過程認識的深化,更何況青蛙也是多子的。而在中國古史的傳說時代曾發生過特大洪水,經過了鯀、禹治水才進入文明時代,所以又有學者認為蛙紋與遠古治水神話傳說有關。也有可能是祭蛙求雨,是盛行於遠古時期的壹種祭祀習俗。
不管怎麽說,從隱喻到神化,從神靈象征到祭祀崇拜,“蛙”——已經超越了生物的概念,滲透到人的精神領域,成為“圖騰”,甚至於染上了宗教色彩。就像納西族在古時祟拜青蛙,東巴經典稱其為黃金大蛙,民間傳說則稱“智慧蛙”,壯族的先民曾以青蛙為圖騰,並有“蟆拐節”和祭祀青蛙的活動,等等。“蛙”,成了人與神之間對話的橋梁,或者說壹個媒介。至此,不得不說壹個特殊的載體——銅鼓。
銅鼓,是中國大陸西南以至中南半島常見的壹種傳統金屬打擊樂器。平常我們所見到的鼓大概都是用皮革蒙在木制鼓身的皮鼓,較少人知道有全身用青銅鑄成的銅鼓。可是,對西南少數民族而言,銅鼓不但是他們現在還延用的樂器,早在兩千七百多年前他們的祖先已經視之為珍品的「重器」,對他們來說,銅鼓不僅是樂器,也是神器、靈物和代表豐足與權力之物。“周亨銅鼓”是陽江文物考古的重大發現,根據其外觀造型、鼓身紋飾、鼓耳和立蛙的特征,可以判斷該銅鼓應該屬於北流型銅鼓的中晚期,制造年代約在東漢中晚期,距今至少有1700多年的歷史。在“周亨銅鼓”上鏤刻著六對青蛙造型,這些青蛙和銅鼓中心的太陽相互結合在壹起,這其中有著什麽樣的內涵呢?原來,古代銅鼓多為俚族所用,在俚族的文化當中,青蛙是俚族的圖騰,而青蛙又有太陽之子之稱,象征著多子多福。而目前出土的銅鼓,壹般都鏤刻有這些造型。制鼓匠師們利用鼓各部位不同的曲度安排各種圖形,以其它幾何紋樣作搭配,使整個畫面豐滿多姿、和諧而典雅。而其中最特別的是銅鼓鼓面上大部分都浮雕有各種形態的青蛙,包括素面蛙、辮紋蛙、圈紋蛙、三足蛙、還有交媾中的所謂「累蹲蛙」等等,神態極為生動,因此歷來都廣受收藏家與學者的贊賞與喜愛。
對少數民族而言,銅鼓不僅僅是藝術珍品或樂器,它也是神器,很多民族甚至認為銅鼓是雷王的代表,他們以為鼓聲就是雷聲。清代學者屈大均在他的《廣東新語》壹書中就說:“雷、天鼓也,霹靂以劈歷萬物者,以鼓象其聲,以金發其氣,為雷鼓也。”傳說中甚至說雷王是用壹個鑄有四只青蛙的大銅鼓來呼風喚雨,閃電雷鳴,大耍威風,在這裏青蛙便與銅鼓緊密地連結起來了,所以很多少數民族都直接叫銅鼓為「蛙鼓」,廣西壯族還流傳著“青蛙與銅鼓”的傳說。
也許有人要問,原始的少數民族頭腦就這麽簡單嗎?其實了解神話的人都能看出,他們的所講與所為並不是簡單的,實際上遵循著兩種基本的象征法則:「以同喻同」,與「以部分代表全體」。他們因鼓聲、蛙叫與雷聲相似,所以用以比喻雷聲與落雨,他們以青蛙多產隱喻人們的多子多孫,這都是以同喻同;他們以雷聲來代表下雨的整個氣候現象,則是以壹個部份代表全體的法則。就象現在有人進香拜佛後把開過光的法器請回家供奉禮拜壹樣,以為那就是代表佛,這也是以部分代表整體的原則。古今中外,其理相通,說到底,原始人與文明人並無二致。再假如更深壹層地去看,我們文明人引以為傲的精致文化產品——文學,經常利用的兩種象征手法,那就是「隱喻」(metaphor)與「轉喻」(metonymy),所根據的原則也還是「以同喻同」的「相似律」,以部分表示整體的「接觸律」,所以,原始與文明又有何差別而言呢?神話也是文學的壹種,宗教與儀式自古以來並不能免。
“蜻聽荷語點秋波,蛙坐蓮盤呈佛意。”蛙是智者,我們靜看青蛙坐蓮、青蛙鬧蓮、青蛙臥蓮、青蛙戲蓮,也聽取蛙聲壹片,該會有雨落心田般新的參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