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牧民生存依賴於生蓄,而生蓄的繁殖存活依賴於草場。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並不是在茫茫草原上隨意放牧,而必須受至於環境條件,必須遵從大自然的規律。草場的生長具有鮮明的周期性,因此遊牧方式也有多種形式。現在主要是壹年之中搬遷兩次,即冬營盤和夏營盤。遊民遷徙各季營地的規律,時間的分配,路線和範圍的劃定,壹般說來是比較固定的。但也要看水草是否豐足而定。還有壹種方式是走“敖特爾”,即走場遊牧之意。走“敖特爾”是除了下場以外,選擇其他牧場遊牧。其目的是為了生蓄更好的抓膘。在新的壹年為了風調雨順,草場好,自家的生蓄彪肥,體壯,使放牧者更受到他們的尊敬和愛待。壹年之中最熱鬧的“查幹薩日”①有“五畜過年”這壹習俗,這是遊牧文化的壹個顯著特點。遊牧文化滋養了遊牧民對大自然的水草情懷。水草情懷就是熱愛大自然人與大自然和藹相處。如每年的“五蓄過年”用的茶,牛羊肉,酒,米,奶制品等備好。大年除夕之夜壹定把自家的圈牛犢的地方和羊圈打掃的幹幹凈凈。(壹般大蓄沒有固定的大掃地方。)除夕之夜家家戶戶都把自家的牲畜頭數點清,壹頭牲畜也不能缺。如有缺的必須找回來。當然也不允許別人家的牲畜在自家過夜。把全部牲畜飲了水,草料盡量滿足供給吃飽,圍著生蓄點燃壹些松柏,有的牧戶還點上卓拉②(用油燃著長命火)。初壹早上祭天的時候牧戶都要燃起以“五畜群”命名的卓拉(償命火)它們是羊群卓拉③,牛群長卓拉,馬群卓拉,駝群卓拉。初壹早晨不能對著牲畜大聲喊叫,更不能打馬牲畜。牧民穿著節日的盛裝,其中的長者鮮奶和奶制品黃油塗抹在被稱呼為是神的坐騎的牛,馬,羊,駝的頭部,進行“米拉禮”儀式④,保佑人蓄興旺,生活美滿,牧民們慢慢的把自家的牲畜向著五畜吃草的操場趕去。到了晚上,生蓄回家的時候牧戶都要把自家的牲畜贏回來,主人和長者手裏端著奶制品,嘴裏不停的念著祝福語⑤。
對於生存在茫茫草原的遊牧民來說,生態環境賦予了他們以畜牧業為生計的主要手段,使他們為之傾註全部心血,情感,技術,期望,從而獲得感情上的滿足,精神上的享受,經濟上的收獲。蒙古族過白月表面上是人和牲畜***度,實際上是從精神上達到了壹個高度。人和牲畜都是動物範疇。當然人是高級動物不能等同於牲畜。但是他們也有***同點,那就是要生存,要吃,只不過生存和吃的方式有所不同。人有思維,有想法,這是人和動物有所區別的壹面。因此,人在保護生態環境的文明不僅僅落實到行動上,還要表現在意識與精神的寄托上。遊牧民忌諱舉杯就唱,端起碗就吃,甚至吃水果,品嘗點心也必須是先敬天,敬地,敬祖先,否則他們認為這是“禿尾的驢,缺牙的豬,是牲畜。”眾所周知蒙古族舉起酒杯首先要用無名指點三遍酒盅裏的酒來敬天,敬地,敬祖先。同樣遊牧民壹日三餐的喝茶,吃飯,都必須先敬天,敬地,敬祖先。他們用此行動來進行意念的溝通。人類文明告知我們遊牧民的孩子從出生之日起就熱愛大自然,他們認為我生的土地像金子,哺育我的水像神水。孩子們看著長者們以實際行動保護環境的舉動而長大成人。因此他們對蒼天,對大地,對祖先有著壹中感恩之情。壹生壹世不知不覺的為自然環保做著貢獻。他們通過心理上的精細表述,再從形象上滲透到實際行動,年復壹年,日復壹日,在人們的心靈深處撥下了環保意識的種子。這也是蒙古高原的生態環境與大自然所培育的蒙古遊牧文化,心理素質,審美觀念等所具有的特定感情。必然使其將崇拜蒼天,崇拜大地,崇拜祖先,同樣也是蒙古遊牧民的民族精神,心理與審美價值取向的壹個心靈象征。
二、從“五畜過年”看遊牧民的物質基礎 遊牧民經濟帶有分散性,它所采取的基本的經濟形式是整年分散的遊牧,大部分或絕大多部分是攜家帶口的隨牧群移動。遊牧經濟需要定期的遷移組合。蒙古族遊牧民舊舉人煙稀少,長期處於封閉狀態。人際之間的交往不甚密切,通過聚會,溝通了信息,強化了社會集體意識。加強了民族的內聚力。因此,蒙古族遊牧民的民間節日習俗是社會群體意識的傳統的反映。也有維系,調節,加強了社會聯系的功能。“草原上的壹切生命包括人,蓄,草等都是在相互依存中繁衍和生存的。草原孕育著生命,牧民呼喚著生命的繁衍。”所以畜牧業是蒙古族牧民成長,繁衍傳承的物質文化之源。
“五畜過年”禮儀習俗是遊牧文化特定行為模式和道德規範,雖然沒有成文的法律規定,但卻是每個人都要遵循的。通過“五蓄過年”民間節日習俗來表彰放牧者,感謝他們在壹年之中的辛勞勞動。內蒙古克什克騰旗和查哈爾地區就有給五蓄過年的“五蓄過年”習俗。“五蓄過年”是農歷的正月擇吉日即可。“五蓄過年”不僅僅是壹兩農戶家的事,而是幾戶甚至十幾戶牧民聯合起來舉行慶典活動。有牧戶中的長者牽頭和大家商議“五蓄過年”的地點,對於遊牧民來說,什摸地方水草茂盛就可以放養更多的生蓄,哪裏就勢他們的家,他們的經濟生活和物質基礎是單純的依靠自然界水草茂盛的環境而生存。搞“五蓄過年”同樣也壹般在水草好生蓄站的住的地方草地上舉行。遊牧民的社會界限是經常變動的,可能壹些人在某個時期完全是獨立,分散的,而到了某個節日,某個地方則必須與其他人結合成強大的群體即避免了各種沖突因素,又增加了娛樂項目和建立了廣泛的聯系。
“五畜過年”習俗就證明了這壹點。牧民各自帶著節前準備的茶,肉,酒,米,奶制品,牽著馬趕著勒勒車,車上拉著臨時帳篷。日出之前,大家到指定的地方集合。先到的把鐵鍋支起來,隨後大家把帶去的茶葉放到剛剛融化的冰水裏煮奶茶。茶快開之時,牧馬人,放牛的放駱駝的人們把蓄群按先後順序趕過來,所有參加慶典的牧民也靠攏在集會中心。在臨時帳蓬外面長者們點燃松柏枝,手裏端著奶茶和奶制品“德吉”⑥,頌念祝福詞:“千頭羊,萬頭馬,千千萬萬,萬萬千千,膘肥體壯”。然後大家敬供蒼天,敬供大地,敬供東西南北等各個方位。完成儀式後,牧馬人,牧羊人,放牛,放駱駝的人從畜群旁邊走過來。大家壹起迎上前去問候“牲畜過年好?畜群好嗎?”放牧者回答:“好!好!蓄群過年好!”互相問候完大家按著年齡的大小並排做在牛皮墊上。在野外喝完了茶,拿起煮好的手把肉的德吉,敬蒼天,敬佛主,敬祖先,進行“撒查禮”儀式⑦,祈求在新的壹年裏風調雨順,陽光普照,鮮花盛開,綠地蔥蔥,牲畜興旺。大家動手煮餃子,蒸包子,還在羊肉湯裏煮小米粥。
吃喝準備完畢,長者帶頭提著套馬竿上馬,青少年們緊跟其後,每個人手裏握著招福劍,招福袋,哈達,奶制品等。青少年們跟隨長者們壹起頌念:“獲來!獲來!⑧福星高招!獲來!獲來!五畜興旺!獲來!獲來!”大家壹起同聲喊唱,順時針騎著馬繞五畜壹周,返回原地時,各自把家裏的頭馬頭羊和命名為神的坐騎的牲畜趕回家。“五畜過年”習俗還有娛樂功能,舉行完祝福儀式後:“男兒三技”比賽開始。他們在雪地上摔跤,射箭,賽馬,優勝者獲獎。同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盡情娛樂,放歌縱酒,勞累得到松弛,煩惱得到解脫,使人的精神歡娛,積勞頓消,夕陽西下的時候牧民們才準備回家。把五蓄從過慶典的草場趕回來,點燃松柏,有長者舉起招福劍,招福袋,嘴裏不停的念著祝福語。順時針圍著五蓄繞三圈以後再回家。牧民們很重視這個“五蓄過年”習俗,因此參加慶典的人都要穿上節日盛裝,每個人面帶微笑,相互祝福為好,參加慶典者不能大家鬥歐。不講諱言忌語。五畜過年這壹天是放牧人最受尊敬的壹天,請他們坐上主桌。所有茶和飯德吉請放牧者品嘗,同時送給他們壹些“吉祥如意”的祝福。
回家時大家把“五畜過年”用剩下的供品各自帶回家,參加慶典的牧民快到家的時候,家裏人出門迎上前去問候“五蓄過年好嗎?”來者答到“過年好!”“今年的生蓄壹定興旺,健壯,仔蓄肯定更茁壯。”從這壹問壹答中可以得知,生蓄是遊牧的壹種財富。壹種貨幣,同時也是牧民的壹種特殊生產資料。牲畜不同於土地,因為土地不具有擴大再生產的性能,而生蓄卻具有這種性能。擴大再生產,主要依賴生產牲畜的繁殖。牲畜是壹種循環產品,不是最終產品。做為壹種活的生產資料,遊牧民對牲畜的頭數就有了壹種強烈的要求。他們需要廣泛的領土區域,繁殖牲畜成為遊牧民的唯壹的追求。蒙古族稱春節為“查幹薩日”。
三、結語
蒙古遊牧民通過本民族的文化尋找到自我位置,並以其為基點來選擇管束自我的行為方式。遊牧民對大自然的崇拜,有力地約束了人類肆意破壞生態環境的行為,並把人類和自然本身同化為壹個整體。
遊牧民對大自然不會用科學數字描述它、了解他、研究它,他們從古至今只認為:萬物有靈,也就是說,從遊牧文化的產生、發展、變遷的過程中,由此給大自然壹切事物充分的尊重。“五畜過年”習俗正是這種尊重的壹種集中體現。它不僅僅是對牲畜的尊重,對自然的崇拜,使人類與自然融為壹體,更強調了人類在自然中的特殊存在,因此,我們在研究民俗學,追蹤研究民族傳統的非物質文化方面更應該全面、深入地把握該民族的文化特征,特別是遊牧社會歷來有壹套比較完整而且十分具體,系統而科學的習慣法,在現代社會中所有效發揮的實際作用。
註釋:
①:“查幹薩日”即蒙古語“春節”。
②:“卓拉”,即用黃油燃燒的佛燈,也稱“長明燈”。
③:“羊群卓拉”,五畜中的山羊和綿羊同屬壹個羊群,因此用壹盞燈來供奉。
④:“米拉禮”,即塗抹禮儀,是遊牧民表達自己的對牲畜的感恩之情,並希望得到神保佑與庇護而舉行的儀式。
⑤:“祝福語”,用有節奏的韻律詠頌,主要表達美好心願。
⑥:“德吉”,指蒙古人崇尚的食品中的最先被享用的部分。
⑦:“撒查禮”,向蒼天,大地,山水,神靈,動物等祭酒、鮮奶等物品。
⑧:“獲來”,招福之意,用有節奏的韻律說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