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高臺建築
漢代受秦王朝的影響,熱衷於長生不老並祈求與神仙***存,武帝時期在建造宮室方面多效仿天宇宮苑,建造規模宏大的高臺建築。這些建築高大華美,或建於宮苑之內,高達百尺;或居於市井之中,巍峨壯觀;或依懸崖峭壁,或臨江諸之畔。追求壹種靈動、躍騰、升華的空間效果,以達到皇室貴族追求的人神交匯的境界。
漢代,高臺建築是當時十分重要的建築形式,大型、重要的建築均采用高臺建築的形式,因其體形龐大,具有政治上的象征意義,因而兩漢宮殿多采用高臺建築的形式。從文獻記載以及出土文物中我們可管窺漢代高臺建築的尺度與規模:如班固《西都賦》所雲:“肇自高而終平,世增飾以崇麗,歷十二之延祚,故窮泰而急奢。”又如《三輔黃圖》中記載:“未央宮有宣室、麒麟、金華、承明……等殿,又有殿閣三十有二。有壽成、萬歲、廣明、椒房、清涼……通光、曲臺、白虎等殿。又有玉堂增盤閣、宣室閣。”從出土建築遺址來看,高臺建築不僅在都城長安以及洛陽十分興盛,兩漢邊遠地區的重要建築也多采用高臺建築的形式。如崇安漢城二號建築遺址是利用原生山丘將山頂鏟平,周圍部分挖低而成。廣東五華山漢代建築遺址是壹組四周回廊、中央為臺的大型高臺建築遺址群,回廊利用地形,北高南低,邊緣靠近較陡山坡處構築墻基,兩端轉角處設有角樓。
西漢時期高臺建築遺址保存較好的首推漢長安城“明堂辟雍”遺址,平面呈方形,四面圍墻各長235米,圍墻正中設壹門,四周有曲尺形配房,圍墻外圍有環形水溝,庭院當中有壹圓形土臺,直徑62米,高出地面30厘米,土臺上有平面呈“亞”字形的夯土臺基,臺基的四面均有墻柱痕跡,可以看出原建有大體對稱的堂、室建築物。殿、堂室內的空間組織沿襲古制,循“前堂後室”的布局形式,前堂地面砌方磚,後室地面塗瑾敷朱。因其規模巨大,且屬於漢代重要的禮制建築,我國古建學家曾多次對其進行研究探討,嘗試對其進行建築復原,其中以王世仁、楊鴻勛先生的復原方案最為權威。在二者的復原圖中,雖然在中心建築物的結構、外觀以及堂、室的位置安排上出現不同的看法與見解,卻反映出壹個***同的現象,即:“明堂辟雍”建築並不是真正的多層樓閣,其頂層依托夯土臺建立,四面的突出部分由夯土臺連接為壹個整體,壹些木構架與土墻融為壹體,柱網趨勢已十分明顯,但承重的關鍵還在於土臺,因此才能保證高臺宮殿建築的體量以及宮室的光線采集與通風設置。
二、院落建築
院落建築是漢代民居建築的基本形式,屬於組合式的建築形式。其形成的原因是建築空間不斷細分,空間內部面積逐漸擴大,房屋逐漸增多而形成的空間布局。《漢書·晁錯傳》關於院落建築有這樣的描述:“營邑立城,制裏割宅……先為築室,家有壹堂二內,門戶之閉。”《廣雅》解釋道:“院,垣也”,《辭源》中說:“院者,周垣也”。院落建築中最基本特點便是堂、室分開,廳堂具有公***生活空間的性質。接待、宴請、歌舞表演等都會在廳堂舉辦。同時漢代禮制對宗族成員等級的高低和長幼之論有著明確的規定,加上社會風俗的演變使得家庭成員結構發生很大的變化,人們對空間更為寬敞的需求更加強烈,於是新的空間布局便應運而生。由單體建築向院落式建築聚落群轉變;平面形態不再拘泥於規整的長方形或正方形。堂和室分開,廳堂與門的位置分別前移,內室則向後延伸,室沿軸線向後延伸而形成的圍合式的院落布局。這種組合方式沒有固定的程式,形態各異、自由靈活,不同的地域、文化有著不同的布局特點,有較為大型且築有城墻的“城”,有祭祀宗族的“廟”,有社會各階層的生活場所“宅”,而“宅”是數量最多,最常接觸到的壹種建築形式。
從畫像磚石以及陶樓明器中可對漢代院落建築進行研究與分析。成都羊子山東漢墓出土畫像磚中常見繪有大型院落的圖像,其中壹幅圖像所繪宅院為方形,兩進庭院,南墻西側設有壹個柵欄門,二進以北為內院,以回廊相繞,北堂三間,懸山頂,有插栱承托前沿,楹門有方形礎石,堂基頗高,廉隅分明,堂上主客對坐,堂下雙鶴起舞,東側院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井、桌以及炊具的痕跡,由此判定東院應為廚房。北院面積跨度較大。院中設有壹座望樓,可供觀敵瞭哨之用。此處院落被視為漢代壹般官紳住宅的縮影。
河南內黃三楊莊發掘壹處漢代聚落遺址,經考證,為普通居民所住,該村落的四處院落遺址皆為封閉的兩進庭院,各院落較為獨立,均呈南北方向,庭院布局都是非對稱的。庭院大門開在南院墻上,水井設於大門前的空曠場地。第壹進庭院內房屋都較少,第二進庭院與第壹進相比,較為狹長,主房位於第二進院中。庭內或院外有植樹,院落周圍環繞農田。此外,房屋建設與文獻所載的“壹堂二內”形制略有出入,四處遺址的主房與庭院格局也不完全相同,可見該村落及其中住宅並非依照壹個嚴格的規制來建造。
在漢代庭院建築中,除單重院落外,還出現有多重院落組合成的居住庭院。以淮陽於莊院為東漢中期彩繪陶院落為例,該院落為三進四合院,由生活院落和田園院落兩部分組成。生活院落沿縱向布局,分為前院、中庭、後院三重院落。前院正面居中開門,上置懸山頂,兩側為馬廄。中庭由正房、左右廂房、門樓和廁所組成。後院則由廚房、廁所、豬圈等小型低矮建築組成,是仆人勞作和休息的地方。另壹部分為田園部分,田園的壹側與院落相接,另三面有圍墻。水井設在田園的中部,灌溉溝和土埂清晰可見。這座陶院落是目前發現的形制最大,結構最完整的壹套組群建築,結構嚴緊、內容豐富,是當時地主莊園經濟發展的真實寫照,為研究東漢建築藝術和社會生活提供了生動的實物資料。
三、樓閣建築
如果說漢代的高臺建築、庭院建築追求平面橫向空間的規模與尺度,盡享奢大與華美,那麽,樓閣建築則追求縱向空間的組合形態。漢代建造樓閣有壹定的思想原因:漢人崇尚“天人合壹”“天人相通”,追求人神交通之事。在設計中遵循:“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的原則,依據“仙人好樓居”的思想觀念,漢代在建築上“於是上令長安則作蜚廉桂觀,甘泉則作益延壽觀,使卿持節設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臺,置祠具其下,將招來神仙之屬。於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廣諸宮室。”因此高大的樓閣建築應運而生。漢代樓閣建築形式多樣,多層塔式、幹欄式、組合式等***同構築了漢代樓閣建築的造型範式。
其中多層塔式樓閣建築形式可從遼寧、河北、山東等地區出土的墓葬陶樓中進行現實觀照,這些陶樓在結構上有多種形制,或低至二三層,或高至九層之多,其中壹種在腰檐上置平坐,平坐處施勾欄,由於各層腰檐與平坐方式的搭配不同,或挑出,或收進,明暗虛實、錯綜起伏,形成明快的節奏感,從而使建築物的外觀層次更為豐富。以和林格爾新店子和費縣潘家瞳墓中出土畫像中的樓閣最為典型。和林格爾墓中的樓閣為三重檐樓閣,每層上部都帶有壹個四面坡的屋檐,上壹層屋身外墻建在下層屋檐的上檐線位置。費縣潘家瞳畫像石上的樓閣結構相對更加復雜,圖像中可見三面屋身,推測整個樓閣屋身至少有六面,上層均比下層屋身小壹些。壹層和二層之間沒有屋檐,二樓屋身周圍有欄桿圍護,三層以上每層上端均有屋檐,屋身四周有欄桿,樓閣頂層屋身內還有二人,推測屋頂沒有刻畫出來。
幹欄式樓閣建築多出現於南方,這類建築在形制上,多是下層為畜欄,上層為居室,如《赤雅》中所說:“人棲其上,牛、羊、犬畜其下。”部分出土的漢代幹欄式陶樓的下層空曠,與畜欄連為壹體,不設隔墻,在附近的圍墻上揩油竇洞,但也有出土的陶樓在房間風格上較為緊密。廣州東山象崗出土陶樓為例,這組建築平面呈“H”形,主樓高聳,分上下兩層,下層正中設有壹正門,側面設有壹通廁之門,分割樓側的兩建築。此外,湖北雲夢癩痢墩出土壹座陶樓,主樓建築分為上下兩層,上層有三室,下層有四室,均為起居空間,主樓後面設有炊間、廁所以及望樓等輔助空間,這座樓閣在制作上結構嚴謹,布局合理,樓層在高低之間,形成錯落有致的美感。
綜上,兩漢時期建築在形式上繼承“前堂後室”的古制禮法以及布局形制,同時伴隨漢代經濟與物質文化的繁盛,建築技術日益提升,空間設計也更加合理。在“禮樂升仙”思想的影響下,漢代建築在空間上追求橫向的體量與縱向的延伸,在形制與類別上也較之前代更為豐富,在滿足實用功能的基礎上,其內隱的價值觀念也得以展現,建築的表現空間與象征意味逐漸統壹,系統的建築體系日益形成,從而為研究漢代社會風俗、空間營造提供可資借鑒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