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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 王熙鳳精彩語言

這熙鳳攜著黛玉的手,上下細細打量壹回,便仍送至賈母身邊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這樣標致人兒!我今天才算看見了!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兒似的。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嘴裏心裏放不下。壹只可憐我這妹妹這麽命苦:怎麽姑媽偏就去世了呢!”說著,便用手帕拭淚。(第三回)

賈母笑道:“我才好了,妳又來招我。妳妹妹遠路才來,身子又弱,也才勸住了。快別再提了。”

熙鳳聽了,忙轉悲為喜道:“正是呢。我壹見了妹妹,壹心都在他身上,又是歡喜,又是傷心,竟忘了老祖宗了。該打,該打。”又忙拉著黛玉的手問道:“妹妹幾歲了?可也上過學?現吃什麽藥?在這裏別想家。要什麽吃的,什麽玩的,只管告訴我。丫頭老婆們不好,也只管告訴我。”黛玉壹壹答應。壹面熙鳳又問人:“林姑娘的東西可搬進來了?帶了幾個人來!妳們趕早打掃兩間屋子叫他們歇歇兒去。”(第三回)

說話時,已擺了茶果上來。熙鳳親自布讓。又見二舅母問他:“月錢放完了沒有?”熙鳳道:“放完了。剛才帶了人到後樓上找緞子,找了半日,也沒見昨兒太太說的那個,想必太太記錯了。”王夫人道:“有沒有,什麽要緊!”因又說道:“該隨手拿出兩個來給妳妹妹裁衣裳啊。等晚上想著再叫人去拿罷。”熙鳳道:“我倒先料著了。知道妹妹這兩日必到,我已經預備下了,等太太回去過了目好送來。”王夫人壹笑,點頭不答。(第三回)

鳳姐笑道:“親戚們不大走動,都疏遠了。知道的呢,說妳們棄嫌我們,不肯常來,不知道的那起小人,還只當我們眼裏沒人似的。”

劉老老忙念佛道:“我們家道艱難,走不起,來到這裏,沒有給姑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們瞧著也不像。”

鳳姐笑道:“這話沒的叫人惡心,不過托賴著祖父的虛名,作個窮官兒罷咧。誰家有什麽?不過也是個空架子。俗話兒說的好,‘朝廷還有三門子窮親呢’,何況妳我?”

說著,又問周瑞家的:“回了太太沒有?”周瑞家的道:“等奶奶的示下。”鳳姐兒道:“妳去瞧瞧。要是有人就罷;要得閑呢,就回了,看怎麽說。”周瑞家的答應去了。(第六回)

鳳姐笑道:“且請坐下,聽我告訴妳。方才妳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論起親戚來,原該不等上門就有照應才是,但只如今家裏事情太多,太太上了年紀,壹時想不到是有的。我如今接著管事,這些親戚們又都不大知道。況且外面看著雖是烈烈轟轟,不知大有大的難處,說給人也未必信。妳既大遠的來了,又是頭壹遭兒和我張個口,怎樣叫妳空回去呢!可巧昨兒太太給我的丫頭們作衣裳的二十兩銀子還沒動呢,妳不嫌少,先拿去用了罷。”

……………………

鳳姐道:“這是二十兩銀子,暫且給這孩子們作件冬衣罷。改日沒事,只管來逛逛,才是親戚們的意思。天也晚了,不虛留妳們了。到家,該問好的都問個好兒罷。”壹面說,壹面就站起來了。(第六回)

鳳姐兒見賈母喜歡,也忙留道:“我們這裏雖不比妳們的場院大,空屋子還有兩間,妳住兩天,把妳們那裏的新聞故事兒說些給我們老太太聽聽。”(三十九回)

從此劉老老便做了大觀園裏的“上客”,把些鄉村中所見所聞的事情供給賈母作為取笑享樂的資料,而王熙鳳由於這壹新工具的運用、掌握,於是對她在財政管理的大權上,更得到了賈母的全力支持了。

王熙鳳的“殺伐決斷”,“歷練老成”的性格的描寫,在她協理寧國府秦氏媳婦的喪事這壹情節當中,作者在語言藝術的運用更高度集中地把她這壹性格充分表現出來。在這壹段情節剛開始的時候,賈珍來請王熙鳳協理喪事,作者在這裏先作了壹些回旋曲折的描繪:“王夫人心中為的是鳳姐未經過喪事,怕他料理不起,被人見笑;”由於賈珍“苦苦的說”,王夫人的“心中已活了幾分,卻又眼看著鳳姐出神。”可是王熙鳳全不如此。接著作者又用幽默的語言來加倍的刻劃她,說那鳳姐素日最喜攬事,好賣弄能幹,今見賈珍如此央他,心中早已允了,又見王夫人有活動之意,便向王夫人道:“大哥說得如此懇切,太太就依了罷。”王夫人悄悄的問道:“妳可能麽?”鳳姐道:“有什麽不能的!外面的大事已經大哥哥料理清了,不過是裏面照管照管。——便是我有不知的,問太太就是了。”因為這是王熙鳳賣弄能幹的機會的到臨,所以作者也就賦予了以表現緊湊情緒的語言。而且在她協理喪事之先,曾經作過壹番周詳的考慮,作者於此也就細針密縷地繡出了這壹人物的心靈深處的活動。她理會到寧府中的五件風俗:頭壹件是人口混雜,遺失東西;二件,事無專管,臨期推委;三件,需用過費,濫支冒領;四件,任無大小,苦樂不均;五件,家人豪縱,有臉者不能服鈐束,無臉者不能上進。所以她的措施是先“即命彩明釘造冊簿,即時傳了賴升媳婦要家口花名冊查看;”其次便是“又限明日壹早傳齊家人媳婦進府聽差。”她的賣弄能幹,在她向他們第壹次談話時,就大顯其身手了。

“既托了我,我就說不得討妳們嫌了。我可不比妳們奶奶好性兒,諸事由得妳們。別再說妳們這府裏原是這麽樣的話,如今可要依著我行。錯我壹點兒,管不得誰是有臉的,誰是沒臉的,壹例清白處治。”(十四回)

她的吩咐,更大有排調,部署得那樣謹嚴,簡直和軍令不相上下,看她吩咐的壹段話語,可以明白。

“這二十個分作兩班,壹班十個,每日在內單管親友來往,倒茶,別的事不用管。這二十個也分作兩班,每日單管本家親戚茶飯,也不管別的事。這四十個人也分作兩班,單去靈前上香、添油、掛幔、守靈、供飯、供茶、隨起舉哀,也不管別的事。這四個人專去內茶房收管杯碟茶器,要少了壹件,四人分賠。這四個人單管酒飯器皿,少壹件也是分賠。這八個人單管收祭禮。這八個人單管各處燈油、蠟燭、紙剳,——我壹總支了來交給妳們八個人,然後按我的數兒往各處分派。這二十個每日輪流各處上夜,照管門戶,監察火燭,打掃地方。這下剩的按房分開,某人守某處,某處所有桌椅古玩起,至於痰盒、撣子等物,壹草壹苗,或丟或壞,就問這看守的賠補。賴升家的每日攬總查看,或有偷懶的、賭錢、吃酒、打架、拌嘴的,立刻拿了來回我;妳要徇情,叫我查出來,三四輩子的老臉就顧不成了。——如今有了定規,以後那壹行亂了,只和那壹行算賬。素日跟我的人,隨身都有鐘表,不論大小事,皆有壹定的時刻。橫豎妳們上房裏也有時表鐘。卯正二刻,我來點卯。巳正吃早飯。凡有領牌回家,只在午初二刻。戌初燒過黃昏紙,我親到各處查壹遍回來,上夜交明鑰匙。第二日還是卯正二刻過來。說不得咱們大家辛苦幾日罷。事完了,妳大爺自然賞妳們。”(十四回)

果然王熙鳳威重令行,寧國府壹切偷安竊取等弊,壹概都蠲了,她也心中十分得意。當她按名查點各項人數,只有迎送親友上的壹人未到,即令傳來。那人惶恐。作者有如下壹段情節的描寫。

鳳姐冷笑道:“原來是妳誤了。妳比他們有體面,所以不聽我的話!”

那人回道:“奴才天天都來的早,只有今兒來遲了壹步,求奶奶饒過初次!”……

鳳姐便說道:“明兒他也來遲了,後兒我也來遲了,將來都沒有人了!本來要饒妳,只是我頭壹次寬了,下次就難管別人了,不如開發了好。”登時放下臉來,叫:“帶出去打他二十板子!”眾人見鳳姐動怒,不敢怠慢,拉出去照數打了,進來回復。鳳姐又擲下寧府對牌,說與賴升革他壹個月的錢糧,吩咐:“散了罷。”眾人方各自辦事去了。那被打的也含羞飲泣而去。(十四回)

通過這壹驚人場面“寧府中人才知鳳姐利害,自此各人兢兢業業,不敢偷安。”而在協理的情況當中,“鳳姐雖然如此之忙,只因素性好勝,惟恐落人褒貶,故費盡精神,籌畫得十分整齊。於是合族中上下無不稱嘆。”而“壹切張羅款待都是鳳姐壹人周全承應。合族中雖有許多妯娌,……俱不及鳳姐舉止大雅,言語典則,因此也不把眾人放在眼裏。揮霍指示,任其所為,旁若無人。”*作者對王熙鳳這壹人物的塑造,在這壹情節中,把她的幹練老辣,表現得特別強烈、突出,在讀者的心靈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形象。這樣運用語言來刻劃反面人物的典型性格的手法,的確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境地。

看王熙鳳和老尼靜虛所作的如下的對白:

鳳姐聽了,笑道:“這事倒不大,只是太太再不管這些事。”

老尼道:“太太不管,奶奶可以主張了。”

鳳姐笑道:“我也不等銀子使,也不做這樣的事。”

靜虛聽了,打去妄想,半晌,嘆道:“雖這麽說,只是張家已經知道求了府裏。如今不管,張家不說沒工夫,不希圖他的謝禮,倒像府裏連這點子手段也沒有似的。”

鳳姐聽了這話,便發了興頭,說道:“妳是素日知道我的,從來不信什麽陰司地獄報應的。憑是什麽事,我說要行就行。妳叫他拿三千兩銀子來,我就替他出口氣。”

老尼聽說又喜之不勝,忙說:“有,有。這個不難。”

鳳姐又道:“我比不得他們扯篷拉纖的圖銀子。這三千兩銀子,不過是給打發說去的小廝們作盤纏,使他賺幾個辛苦錢兒,我壹個錢也不要。就是三萬兩,我此刻還拿的出來。”

老尼忙答應道:“既如此,奶奶明日就開恩罷了。”

鳳姐道:“妳瞧瞧,我忙的那壹處少的了我?我既應了妳,自然給妳了結啊。”

老尼道:“這點子事,要在別人,自然忙的不知怎麽樣;要是奶奶跟前,再添上些,也不夠奶奶壹辦的!俗語說的:“能者多勞。”太太見奶奶這樣才情,越發都推給奶奶了,只是奶奶也要保重貴體些才是。”

壹路奉承,鳳姐越受用了,也不顧勞乏,更攀談起來。(十五回)

為了下流種子賈璉和鮑二家的的沾惹,使得“變生不測,熙鳳潑醋,”終於有了逼死人命的事件。而王熙鳳的性格,在這種情形下,表現得異常惡毒陰狠。自然奴仆們的生命是不能和他們硬拼的。通過作者的語言藝術,對王熙鳳這壹人物性格的發展也有著透骨的表征。

正說著,只見壹個媳婦來回話:“鮑二媳婦吊死了。”賈璉鳳姐兒都吃了壹驚。鳳姐忙收了怯色,反喝道:“死了罷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壹時,只見林之孝家的進來悄回鳳姐道:“鮑二媳婦吊死了,他娘家的親戚要告呢。”鳳姐兒冷笑道:“這倒好了,我正想打官司呢!”林之孝家的道:“我才和眾人勸了會子,又威嚇了壹陣,又許了他幾個錢,也就依了。”鳳姐兒道:“我沒壹個錢,——有錢也不給他!只管叫他去告!也不許勸他,也不用鎮唬他,只管叫他告,我還問他個‘以屍詐訛’呢!”(四十四回)

王熙鳳之草菅人命,心狠嘴硬,在這壹段對話裏,表現得非常突出,緊湊。她那種依財仗勢,聲色俱厲的表情,作者又好像活生生刻畫出壹個惡訟師的兇惡形象來。“以屍詐訛”的罪名,鮑二家的娘家人那不會搬得上嘴的。

由於賈璉偷娶尤二姐的事件,作者刻畫王熙鳳兇狠惡毒的性格又達到另壹高峰。這壹典型性格的表現,在語言運用的手法上,是更為復雜而迂曲的。從王熙鳳初聽到“秘事”起,以至尤二姐之死,熙鳳的內心變化,是劇烈的,而她的設計、行動,是無比機警的。我們逐次來看這壹場面罷!當她叫旺兒、興兒來問明情由時,她的情緒是緊張極了。

鳳姐兒聽了,下死勁啐了壹口,罵道:“妳們這壹起沒良心的混賬忘八崽子,都是壹條藤兒!打量我不知道呢!先去給我把興兒那個忘八崽子叫了來,妳也不許走!問明白了他,回來再問妳。好,好,好!這才是我使出來的好人呢!”那旺兒只得連聲答應幾個“是”,……旺兒先進去,回說:“興兒來了。”鳳姐兒厲聲道:“叫他!”那興兒聽見這個聲音兒,早已沒了主意了,只得乍著膽子進來。鳳姐兒壹見便說:“好小子啊!妳和妳爺辦的好事啊!妳只實說罷!”……鳳姐兒道:“論起這事來,我也聽見說不與妳相幹,但只妳不早來回我知道,那就是妳的不是了。妳要實說了,我還饒妳;再有壹句虛言,妳先摸摸妳腔子上幾個腦袋瓜子。”(六十七回)

這幕權詐的審問,就這樣連誆帶嚇地開始了。

當興兒說出“如今房子就在府後頭”時,鳳姐兒道:“哦!”回頭瞅著平兒,道:“咱們都是死人哪!妳聽聽!”這時她真正壹字壹句都聽得很明白,作者的描寫也壹字壹句地傳出說話者的活現神氣,而尤二姐的悲慘命運就這樣的被決定了。

當興兒答完話後,不敢就走,鳳姐道:“過來,我還有話呢!”其後她終於向興兒道:“妳出去提壹個字,堤防妳的皮。”她終得到“事以密成、語以泄敗”的奧竅。後來“鳳姐越想越氣,歪在枕上,只是出神,”此時王熙鳳內心的煩苦,可想而知。可是她“忽然眉頭壹皺,計上心來,”此時她的毒狠的心腸又是如何的盤算啊。作者這樣體驗,確是逼真、深刻,那能說是淡淡的閑筆。

尤二姐之被賺入大觀園,王熙鳳的語言是極其甜軟的,然而內容又是極其尖刻而狠戾的。作者在語言運用的手法上,在這裏也是極盡其刻畫之能事的。我們先看王熙鳳向尤二姐的說話。

她……口內忙說:“皆因我也年輕,向來總是婦人的見識;……所以我親自過來拜見。還求妹妹體諒我的苦心,起動大駕,挪到家中,……我如今來求妹妹進去,和我壹塊兒,——住的、使的、穿的、帶的,總是壹樣兒的。妹妹這樣伶透人,要肯真心幫我,我也得個膀臂。……就叫我伏侍妹妹,梳頭洗臉,我也是願意的!”(六十八回)

我們試就王熙鳳這壹篇讕言誆語來理會,覺得她所說的,是委婉曲折,近情近理。但她那樣的包藏著禍心,而卻假惺惺地故作軟語,表現得謙虛和氣,體貼入微,使人聽了,句句動心。不但如此,她又嗚嗚咽咽,哭將起來,以致惹得尤二姐見了這般,也不免滴下淚來,像這樣的人物形象,不是像活畫出壹個三國演義中的曹操嗎?

可是故事情節的發展,是尚不止於此的。王熙鳳把尤二姐作為她的俘擄以後,她的矛頭立刻轉向賈珍、尤氏,作者所賦予這壹表現的語言,也深刻地暴露了王熙鳳潑辣心狠的性格。

當她大鬧寧國府時,她先向賈珍作了嚴厲的質問:

“珍哥哥,帶著兄弟們幹的好事。”……

尤氏迎了出來,見鳳姐神色不善,忙說:“什麽事情,這麽忙?”可是鳳姐照面壹口唾沫,啐道:

“妳尤家的丫頭沒人要了,偷著只往賈家送!難道賈家的人都是好的,普天下死絕了男人了?……妳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竅!……”

之後,越來越利害了。鳳姐哭著,搬著尤氏的臉,問道:

“妳發昏了?妳的嘴裏難道有茄子塞著?不,就是他們給妳嚼子銜上了?為什麽不來告訴我去?妳要告訴了我,這會子不平安了?……自古說:‘妻賢夫禍少,表壯不如裏壯,’妳但凡是個好的,他們怎敢鬧出這事來?妳又沒才幹,又沒口齒,鋸了嘴了的葫蘆,就只會壹味瞎小心,應賢良的名兒!”(六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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