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良渚古玉的仿制品,至遲在宋代已經出現,北京故宮博物院就藏有壹件宋仿的神人獸面紋良渚式玉琮。明清以降,仿古之風尤盛,但對於良渚玉器的年代認識仍很模糊,因而仿制品無論造型、紋飾,還是制作工藝,都缺乏新石器時代玉器的特征,破綻明顯,不難甄別。
進入本世紀八十年代後,由於江蘇草鞋山、張棱山、寺墩、上海福泉山、浙江反山、瑤山等地的先後發掘,不僅扭轉了對良渚玉器制作年代的認識,而且在海內外掀起了至今未衰的良渚玉器研究和收藏熱潮。最近十多年來,大量的良渚玉器流入海內外收藏家之手,其中不乏精品,這是壹些不法分子盜掘走私的結果。但是,流散海內外的良渚玉器更多地是新近仿制的贗品。實際上,由於高利所趨,早在十多年前,江浙地區就已經出現仿制良渚玉器的私人作坊。近兩年來,隨著仿制品的熱銷,私人作坊的發展也極迅速。到去年底,光余杭瓶窯鎮壹帶,領有營業執照的各類玉雕作坊已不下三十家。在去年春季的旺銷高潮中,不少作坊日夜開工,情形宛如服裝加工廠趕制訂貨。趕制出來的玉器,大部分銷往香港、日本等地的。所以海內外個人收藏家手中的良渚玉器大多存在著良莠不齊,真贗皆備的情況。
不過,瓶窯鎮壹帶仿制良渚古玉的作坊雖多,但大多屬濫竽充數,仿制的玉器粗糙,不值壹提。真正能仿古以假亂真、混人耳目的,也僅兩三家而已。筆者曾參觀過壹些私人玉雕作坊的制玉過程,大概與原始時代沒有大的區別,但選用的質料,琢玉的工具和制玉的工藝卻古今差異甚大,這就給我們辨別真偽提供了條件。
良渚古玉所用的質料有多種,其中最主要的是透閃石--陽起石系列的軟玉,另外還有螢石、葉臘石、石髓、綠松石等美石。軟玉系列的質料,依其纖維結構的差異,呈現出兩種不同的形態,類似新疆和闐玉中“仔玉”與“山料”的差別。壹類是未受沁為半透明的湖綠色受沁後為“雞骨白”的料,這種玉料當時多用於制作琮、鉞、三叉形飾、冠狀飾等玉器。另壹類為未受沁為不透明的暗綠色,沁後五色斑駁,肉眼常可見絹雲母狀交雜的纖維結構,這種玉料在良渚早期就已經被采用,主要用於制作面積較大的玉璧,個別也制作成玉琮,但制作的玉琮工藝粗率,從墓葬中出土位置看,其禮儀上的地位明顯遜於采用第壹種玉料制作高節琮。到了良渚晚期,可能是由於第壹種玉料匱乏,第二種玉料被普遍用於制作高節琮,但玉璧的料始終沒有變化。沒有較純凈的“雞骨白”是良渚玉璧質料上最基本的特征,而仿者不明,筆者所見仿制的玉璧大多在質料上存在破綻。
仿制品選用的原料主要是產於遼寧的俗稱岫巖玉的似玉礦物,顏色有黃色、褐色、雜色、青綠色等。黃色、褐色、雜色的質料硬度較低,不透明,而青綠色的料硬度較高,接近摩氏6度,半透明。
由於仿制品選用的質料和良渚古玉選用的質料相差甚大,所以光從質料方面來看,就有不少地方可供鑒定時參考。首先,是玉料硬度上的差別。良渚玉器所采用的軟玉硬度在摩氏6~6.5度,雖經千年埋葬,或多或少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沁蝕,但其表面除完全受沁成白色石膏狀剝裂的硬度較低外,其余部位經陰幹脫水後硬底基本維持在原有水平,壹般的鋼質刀具很難刻入。而仿制者雖對其表面進行了做舊仿沁,使其特征跟出土的古玉相近,但硬度這壹玉料本身具有的特征,卻很難瞞天過海。
第二是玉器在透明度、光澤和顏色上的差別。透明是指玉石透過光的能力。鑒別透明度,通常以2毫米為厚度標準,但我們鑒別良渚玉器時,厚度以玉器厚度或邊壁厚度為準,通常是2毫米至10毫米間。光線也不是指自然光,而是借用臺燈或手電的聚光。光澤是指玉石表面反射光的強度,我國傳統的玉石絕大多數是玻璃光澤。關於良渚古玉的選料,我們前面已經談及,其軟玉系列的玉器主要有兩類。壹類未沁前可以上海福泉山9號墓出土的那件玉琮為代表,湖綠色,若迎臺燈光或貼外壁打亮手電,光線能完全透過。微沁而未完全失透的有反山12號墓出土的玉鉞,瑤山2號墓出土的冠狀飾等,臺燈光或手電光能部分透過。上述兩種狀況的仿制品,可能是選料和做舊都存在相當難度的緣故,目前市場上較少見到。這種玉料在完全受沁的情況下,即成為古董界所稱的“雞骨白”。其實, “雞骨白”是壹種泛泛的稱謂,特指這種受沁失透的狀態,實際上玉器呈現的色彩有黃白色、白色、青白色、淡黃色等多種,這種“雞骨白”的玉器都不能透光。但玉是多種礦物的集合體,組成玉的各類礦物在同樣埋葬環境下受沁的過程和程度也並不完全壹致,因而,在“雞骨白”玉器的表面,肉眼常可看到許多小如芝麻大至豆瓣的大小不壹的晶點。若用手電光貼在玉器邊沿部位的這種通常為紅褐色的晶點上,可看到透光。這是任何仿制品上都不能見到的現象。另外,仿制品雖有采用硬度較大的半透明玉料制成的,經做舊仿沁,表面已呈雞骨白,但並未深入骨裏,所以在手電光照射之下,仍能透光。目前,瓶窯壹帶仿制的良渚玉器仍以“雞骨白” 為主,但個別作坊已采用了硬度較大的玉料,主要是來自遼寧岫巖和河南南陽的綠色玉料,利用色澤相近,硬度相近的質料特點,成器後稍作染色仿沁,來仿制桐鄉、海寧壹帶出土的半綠半黃的半透玉器,市場銷路看好,仿制良渚玉器中第二種質料的玉器在市場上不多見,這種沁前為不透光的暗綠色,沁後五色斑駁的玉器,其玉料的獨特性,使仿制者很難仿得逼真。
良渚古玉,特別是反山、瑤山、匯觀山、橫山等地出土的玉器表面,常有薄薄壹層致密的“面膜”,如同髹了壹層透明的生漆,呈現出極強的玻璃光澤。這層“面膜”是制作拋光和幾千年出土埋受沁的結果,也是任何仿制品不可能模仿出的特征。有些仿制品雖拋磨仔細,玻璃光強烈,但與真正良渚玉器的玻璃光澤相比,仍有較大的感官上的區別。仿品的玻璃光澤來自玉器表面,跟古玉發自骨裏的強烈而柔和的光澤相比,顯得浮躁和刺眼。
從質料上鑒定良渚玉器還可使用比重液測定的方法,透閃石——陽起石系列的軟玉,雖多經沁蝕,但其比重仍保持在2.96~3.17,而岫巖玉的比重為2.5~2.8,南陽玉的比重為2.5~2.9,若用比重為2.95的四溴甲烷重液測試,則軟玉沈於液底,而岫巖玉或南陽玉都浮於液表。使用比重液鑒定小件的良渚玉器是快捷有效的方法。 二、 良渚玉器,是中國新石器時代晚期藝術創作的傑出成就。它的制作工藝,有壹些方面在今天看來仍不可思議。由於沒有高強硬度的金屬工具,良渚玉器的制作完全依懶於石質和某些有機質的工具。良渚時代玉料的開采情況尚不明了,但其開璞成坯主要采用的是切割的方法。在出土的良渚器上,不少留有切割的痕跡,據專家考證,有鋸切割和線切割兩類。鋸切割是直線切割,而線切割則留下了拋物線形的切痕。線切割的方法跟仿制品以金屬鉈具切割的方法有著天壤之別,壹般來說,線切為拋物線切,切割後留下的臺痕在切痕的外弧。有些仿制品,特別是玉璧,為了追求跟真品相象,也特意在表面留下幾處切割凹痕,但這種痕跡均可明顯看出是使用金屬鉈具碾琢有,凹痕底平,跟玉璧表面連接處常顯突兀,有的甚至形成高差明顯的臺階狀臺痕,遠不如使用線切的真品的凹痕平緩柔和。
良渚時代鉆孔的技術雖有管鉆和鋥鉆兩種,但玉器由於硬度大,所以主要采用了兩面管鉆的方法,進口大,中央相通處徑小,有時錯縫形成臺痕,有的臺痕上還留有1~2毫米寬的鉆溝槽。玉琮是鉆孔徑較大的器物,也用兩面管鉆而成,較少錯縫,加之後期制作中仔細的打磨,琮的穿孔壁常成為光潔的微弧面,很少孔壁完全平直的琮。鐲的情形跟琮相仿。而仿制品鉆孔多利用鉆床完成,琮、璧等大件也采用兩面鉆孔,然後再加修治拋磨,但留下的鉆孔痕跡跟真品不同。仿制品中的玉琮穿孔,雖經擴大入口,拋磨等手段處理,仍不免有孔壁過直生硬的感覺。良渚玉璧、玉鉞的孔壁較少有修治拋磨,所以孔壁內常留有較明顯的同心圓旋痕,而錯縫形成的臺面上也常有鉆溝槽。仿制品為了達到真品的效果,對鉆孔常要加以修治,所以孔壁多光滑,不見旋痕。 三、 仿制品的器型,幾乎涵括了良渚玉器的所有種類,但為了投市場之好牟取高利,仿制者常選制有精美紋飾者,如琮、鐲、三叉形飾、璜、冠狀飾、鉞端尾飾、在《良渚文化玉器》圖錄中尋到母型,但也有別出心裁的,筆者在杭州文物市場上就曾見到過三角形的玉琮。
仿制品的紋飾內容也多來源於《良渚文化玉器》圖錄以及文物考古雜誌上發表的良渚文化玉器的圖片和線圖。雖不排除個別仿制者從盜掘者手中購進真品後依樣仿制,但多數仿制者是沒有過仔細觀察真品的可能,所以不明底細將紋飾張冠李戴的也不少。例如良渚玉璧,目前的發掘品上都不見淺浮雕與陰線刻劃相結合的神人獸面紋飾。極個別的傳世品上有細陰線刻劃的鳥紋圖案,鳥紋圖案線條極淺細。但仿制者為了牟利,常在玉璧表面施刻淺浮雕的神人獸面紋飾,畫蛇添足,反倒讓人壹目了然是贗品。由於良渚玉器的發掘品深藏庫房和展櫃內,壹般人難有用放大鏡觀察細部的機會,而照片線圖是不能全面體現出紋飾的細部特征和琢刻工藝的,所以仿制品在紋飾方面也有不少漏洞。首先是工藝方面的,良渚時代,玉器紋飾的刻劃壹般認為是使用了硬度較大的石質刀具或鯊魚牙齒,淺浮雕則還需借助於石英砂等中介物來完成,而現代仿品則以合金剛刀和鋼銼為工具。工具的不同,必然在玉器紋飾琢刻過程中留下不同的細部特征。良渚時代,工具跟玉料的硬度相差不大,精細繁縟的紋飾實際上是費了許多功夫慢慢蹭劃出來的,這種蹭劃方法無法刻出長線條,深淺也不能壹致。直線尚可平滑,弧形線條就扭曲明顯,容易跑位。用放大鏡觀察,良渚玉器上的陰線系反復蹭劃,斷斷續續細若遊絲,線條邊緣崩缺似鋸齒的現象十分明顯。而仿制品玉料硬度低,金剛石刀可輕易地在玉料表面刻劃出陰線,所以盡管有的仿制品在仿制時有意模仿良渚玉器上反復蹭劃斷斷續續的陰刻線,但總是似是而非。
仿制品紋飾依圖錄或線圖琢刻,其表現手法及組合大謬者較少,但從紋飾的整體構圖來看,尤其是那些琢刻了繁縟的神人獸面紋“神徽”的仿制品,總不如真品自然流暢,有的細總紋飾密集,顯得倉促擁擠;而有的細部卻又紋飾疏朗,顯得空曠無理,很少能有真品構圖上的神韻。同時,紋飾細部也常有漏洞可舉,如象征神人羽冠的凸棱上的陰刻弦紋,真品刻劃後碾磨細致,弦紋凹底部較圓潤。凹凸線條的寬度也大致相等。而仿制品的陰刻底部常成尖銳的角度,給人以生硬之感。又如重環眼的鉆磨,真品多數較淺,有的眼睛經後期拋磨後已半隱半現,但也有個別真品的眼鉆得較深,而仿制品中的重環眼都較淺。
除了質料,制作工藝、造型和紋飾方面的差別,仿制品在後期制作上也有漏洞。如染色做舊仿沁是仿制品能否以假亂真的關鍵,也是各玉器作坊主秘不宣人的絕招,但這樣獲得的顏色、光澤都是無法跟真品相比的。有的仿制者還有意將器物打殘後再修復,冒充出土品,結果往往弄巧成拙。
良渚玉器種類龐雜,色彩光澤也常隨受沁程度的不同而呈現出多種變化,仿制者為求高利又挖空心思不擇手段,但只要我們掌握真品在質料、制作工藝、造型紋飾等方面的特點,尤其是那些無法進行仿制的特點,就不難明辨真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