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蜀學概念內涵的演變,可見它由引進接受中原儒學以發展文教事業,逐漸形成以蘇學為代表的地域學術特色而在學術史上產生重大影響,迄於近代它又吸收新學而獲得新的活力。蜀學從西漢綿延於今,形成了頗具特色的傳統。縱觀蜀學的發展,其主要成就在文學、史學、哲學和經學方面,其學術思想既體現了中原學術傳統,又有相異之處;既有時影響著主流文化,又往往遭到正統學者的批評;既有地方學術的滯後性,又比時尚文化更富於傳統精神。我國新時期以來學術昌明繁盛,地域文化發展迅猛,蜀學成為現代學科的條件已經成熟。它以四川自西漢迄今的學術為研究對象,重點是經學、哲學、史學和文學,而以它們體現的學術思想的研究為核心,包括蜀學理論、蜀學史、蜀中學者、蜀學文獻等方面的研究,是四川文化中高層次的理論研究。“文化的中心是思想或哲學,舉凡政治、歷史、文藝等無壹不受其影響。哲學固然是思想,而文學、史學、宗教之類,無壹不具有鮮明的思想性”,“中國傳統文化,即中國固有文化,其重點是指中國古代的學術思想”[7]。為適應新的學術發展趨勢,近年“中國學術文化史”作為壹個新興的學科已受到學界的重視,有著廣闊的前景,將推動中國傳統文化研究的深入。蜀學即是中國學術文化史的壹個分支學科。
巴蜀文化
巴蜀文化,除去遠古文明三星堆和金沙遺跡,單是史籍中諸如司馬相如、嚴君平、揚雄、陳壽、李白、“三蘇”、楊慎、張問陶、郭沫若、巴金,這壹串串如雷貫耳的名字,就足以讓蜀文化在光輝燦爛的華夏文明中熠熠生輝。
西漢以來,四川就有“文翁倡其教,相如為之師,其學比於齊魯”的學術盛況;在兩漢,四川成都是全國文化最為發達、產生文獻和博士、教授、公卿等人才最多的“四大區會”(即齊魯梁宋地區、關中平原、成都平原和東南吳會)之壹;到宋代,呂陶有“蜀學之盛,冠天下而垂無窮”的贊譽。只是因南宋末年與明朝末年的頻繁戰亂,蜀學才逐漸衰落。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四川按察使劉德芳重建錦江書院,光緒初年(1875)四川學政張之洞創立尊經書院,不僅扭轉了蜀中已見陳腐的學術風氣,也為昌明四川地區的學術文化奠下雄厚的基礎,為天下培植出許多精英人才
中國古代居住在黃河流域的先民們,其自然環境相對地艱難,曾遇到種種的挑戰,卻玉成了他們成為中國古代文明的創造者。古代巴蜀的先民未遇到嚴酷的環境挑戰,以致在很長的時期內社會停滯不前,沒有創造歷史,沒有體現在社會發展中的主體的力量,沒有創造文明。秦滅蜀後,古代巴蜀消失了,未留下任何有意義的東西。這是文明戰勝愚昧的必然結果。
蜀學與巴蜀文化的關系
蜀學與“巴蜀文化”有無關系呢?我們從蜀學的文化淵源來看,它與“巴蜀文化”是毫無關系的。“巴蜀文化”本是考古學的概念。二十世紀二十年代開始,在成都外西白馬寺的附近陸續發現了壹些青銅器,抗日戰爭時期入蜀的考古學者在收藏家和古玩店裏見到這些器物,經過勘察出土地點,以後又見到四川其它地方出土的器物,它們在形制與紋飾等方面皆具地方特色,於是引起關於它們的真偽及年代的討論。1942年在重慶出版的《說文月刊》第三卷第七期為“巴蜀文化專號”。“巴蜀文化”的概念即源於此。考古學上的“文化”是指同壹歷史時期不依分布地點為轉移的遺跡、遺物的綜合體;同樣的工具、用具,同樣的制造技術等是同壹文化的特征。近數十年間成都平原所發現的若幹上古遺跡與遺物皆屬於巴蜀文化。趙殿增說:“考古學所說的巴蜀文化包括屬於四川壹帶的兩個民族產生、發展、繁榮、逐步衰落,直至形成新的文化以前的整個歷史過程中所遺留下來的具有獨自特征的全部遺跡和遺物。”蜀學不僅與“巴蜀文化”無聯系,古代巴蜀的遺跡和遺物也非蜀學研究的對象。
巴蜀文化的意義
中國新時期以來,在改革開放政策的鼓舞下,區域經濟迅速發展、區域自主權擴大,由此推動區域的文化建設。在區域文化建設的同時,強調地域文化的獨立發展,構建地域文化系統。在此文化背景下,四川的壹些學者遂將“巴蜀文化”概念的原有性質改變,擴展其外延,豐富其內涵,於是擬出壹條從古代巴蜀社會到四川現代文明社會發展的鎖鏈。它是古代巴蜀的延續,從未中斷過,並未因秦以來漢文化的融入而消失;它的早期即認同和融入華夏文化,秦漢時期僅是其結構變化而已。巴蜀文化從采集和狩獵時代到農耕時代積累了文明因素,以優越的農耕文明融入漢文化,但又延續和保持著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地域特色。這樣巴蜀的歷史可以上溯到距今四千五百余年的寶墩文化和三星堆文化,綿延到現代化時期。所以巴蜀的歷史極為古老,同中國的歷史壹樣始於“人皇”,由此可見其悠久與輝煌。“巴蜀文化”等同於“四川文化”,它在中國歷史文化發展中起到了何其重要的作用!這是從地域的觀念的自我認定,若從中國文明的起源來看,以及它對中國整個文化史的影響來看,是可以得出不同的結論,因為無論如何它是不可能與中原文化、齊魯文化和楚文化的意義相比擬的。這正如古代夜郎壹樣,並未冷靜地客觀地認識自己在中國文明史上的實際地位。如果將四川文化等同於巴蜀文化,僅是壹種地域文化觀念,當然蜀學應包涵在其中,並且是其核心,但“巴蜀文化”畢竟與考古學的概念淆混,而且將導致強調四川文化與古代巴蜀的親緣關系而對歷史產生誤解。蜀學對這種“巴蜀文化”在理論上是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