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出身杭州門第顯赫的許氏家族,世代書香。他童年時,家門口懸掛著三塊禦賜的匾額,花廳內的巨匾則是慈禧太後親書。抗日戰爭期間,高陽未能完成大學學業,文史知識都靠自修,最終卓然成家。1946年起高陽在國民黨空軍服役,1959年辭去軍職轉入報界,任《中華日報》主筆多年。高陽雖不承認自己的筆名取自「高陽酒徒」,但他壹生鍾情美酒佳肴,詩酒自娛,更兼雜學旁道,九流十教,涉獵廣博,大有中國傳統文人的氣質。以高陽著作之豐、銷路之廣,他本應像金庸壹樣靠筆耕而成巨富,可他竟然壹生債務纏身,去世後還欠著帳。他的稿費總是用來清償高利貸的利息,為了在短時間內湊壹筆錢,他動輒將著作版權賣斷給出版社,即使書多次再版,他也得不到任何收益。疏於理財、千金散盡,也算是高陽身上的文人特徵之壹。
高陽好酒如命,每餐必飲,臺北的好幾家餐館都有他存放的好酒。高陽不大喝啤酒,以及加糖精的果味甜飲料,他曾斷言:啤酒不算酒,相信能得到諸多酒人的贊同。他刻過壹枚八字閑章:“酒子書妻車奴肴妾”——“酒子”排第壹。有壹次他去日本神田淘書,隨身帶了三瓶酒,被人戲稱為“攜子訪妻”。他年輕時經常喝醉,晚年則老而彌堅,酒量愈來愈豪。有人曾對高陽說,古龍海量,壹大杯酒可以直接從口中倒進肚子,速度之快,好像省略了喉管之旅,不愧為著名武俠小說家。而高陽搖搖頭:“他哪裏懂喝酒?是糟蹋酒!”
高陽喜歡喝酒,而且要喝XO,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XO非常貴,高陽憑自己的工資和稿費根本喝不起。這個時候,臺灣聯合報創始人王惕吾先生向他約稿,每天給他買好XO,給他送到小樓上去,而且把他的梯子抽掉,像古代的王羲之壹樣,讓他進入壹種意境,寫好了才把梯子搭上去。香港著名導演李翰祥是高陽的好友,他初到高陽家時很奇怪,因為在他看來壹貫以寫歷史長篇飲譽於世間的大作家高陽,家中壹定藏書甚多。誰知他所見到的高氏書房卻是四壁空空,最引人註意的擺設不是作家文人所必備的書籍、古玩與文房四寶,比比皆是的居然是些空酒瓶,而且以威士忌、花雕為多。
高陽嗜酒,許多關心他的朋友勸他戒酒或少喝,他幾次進醫院出生入死,出院後又悠遊酒海了。酒國英雄是永遠不老的,不肯服老。有壹年除夕夜,本是家人團聚的日子,高陽卻孑然壹人,投宿在外,“獨飲至無鼓,思有所語,作此律,為壬申元日試筆”:
誰何歧路亡羊泣?幾輩沐猴冠帶新。
不死酒仍日暮醉,余生筆兆歲朝春。
客中坐客真無奈,錢上滾錢別有人。
飲半尋思誰可語,神荼郁壘兩門神。
高陽為酒生,亦為酒死。他壹生疏於理財,並且大部分錢財都讓他買酒肉了,直到病逝,尚背負壹身債務。李翰祥打算將高陽的《荊軻》壹書拍成多集電影或是電視連續劇,談妥後兩人飲酒,高陽又喝得爛醉如泥,臥於榻上鼾聲大作。李翰祥見夜已深沈,掏出衣袋裏的所有鈔票,塞在桌下,告辭而歸。但是,遺憾的是,高陽還沒有動筆將《荊軻》壹書改編成影視劇本,即於1992年6月6日撒手塵寰。
高陽十分敬業,創作歷史小說時,也常常用尺量地圖,在草稿紙上演算書中人物的行程,以及事情發展所需的時間,努力使自己的小說永遠經得起讀者的多方位的檢驗,而從不主觀臆造。高陽的前妻郝天俠說:“高陽先生撰寫歷史小說的技巧,以及他在寫作之前、寫作期間,對於史料鉆研的努力與創見,確有異於他人之處。他在構思新著時,未必像許多人寫文章那般,先擬好工整架構,而往往是身上壹張薄紙,記下大綱,然後就像釀酒,假以時日,當這張紙變皺,又寫滿了旁人難以辨識的草字之際,即表示文思成熟,可以動筆了。高陽對於自己擁有的‘考據眼’頗為自豪,不過這也是他用工治學的結果。”
當臺灣評論家尉天聰將高陽比作中國的巴爾紮克時,高陽曾詼諧地說:“愧不敢當!我跟巴爾紮克相似的,只有晚婚這壹點。”高陽49歲時與22歲的郝天俠小姐結婚。婚後,郝天俠名下的兩幢房子,都借與高陽抵債。債就像影子壹樣壹直伴隨高陽,他的婚姻失敗了。高陽後來又有了壹個紅粉知己,名叫吳菊芬。兩人同居後,他的生活重新變得規律起來。早上6點起床,整個白天全部用於寫稿看書,有時為了趕工,連夜寫作,這時就叫吳菊芬為他準備宵夜。
晚年靠三張桌子寫稿養活自己和女兒。 高陽先生在49歲時與時年方22歲的郝天俠小姐結婚。婚後,生有壹女取名為議今。高陽的家庭生活似乎並不美滿。據說郝天俠名下的兩幢房子,都曾借與高陽抵債。不知是否因債務關系,兩人婚姻只維持了十年。但他倒是壹直供應女兒的生活所需。據說高陽先生常年為報社寫稿,壹天至少要寫三篇連載小說,好像是分別刋載於聯合報、大華晚報、民族晚報上。為了避免搞錯情節,他準備了三張書桌,每壹桌寫的故事內容不同,連稿費也各有用途,據說其中壹桌是專門用來供應他的掌上明珠生活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