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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有鄭板橋的《濰縣署中寄弟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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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

應該是《濰縣署中寄舍弟墨》吧

濰縣署中寄舍弟墨第壹書

讀書以過目成誦為能,最是不濟事。眼中了了,心下匆匆,方寸無多,往來應接不暇,如看場中美色,壹眼即過,與我何與也。千古過目成誦,孰有如孔子者乎?讀易至韋編三絕,不知翻閱過幾千百遍來,微言精義,愈探愈出,愈研愈入,愈往而不知其所窮。雖生知安行之聖,不廢困勉下學之功也。東坡讀書不用兩遍,然其在翰林讀阿房宮賦至四鼓,老吏史苦之,坡灑然不倦。豈以壹過即記,遂了其事乎!惟虞世南、張睢陽、張方平,平生書不再讀,迄無佳文。且過輒成誦,又有無所不誦之陋。即如史記百三十篇中,以項羽本紀為最,而項羽本紀中,又以鉅鹿之戰、鴻門之宴、垓下之會為最。反復誦觀,可欣可泣,在此數段耳。若壹部史記,篇篇都讀,字字都記,豈非沒分曉的鈍漢!更有小說家言,各種傳奇惡曲,及打油詩詞,亦復寓目不忘,如破爛廚櫃,臭油壞醬悉貯其中,其齷齪亦耐不得。

濰縣署中與舍弟墨第二書

余五十二歲始得壹子,豈有不愛之理!然愛之必以其道,雖嬉戲頑耍,務令忠厚悱惻,毋為刻急也。平生最不喜籠中養鳥,我圖娛悅,彼在囚牢,何情何理,而必屈物之性以適吾性乎!至於發系蜻蜓,線縛螃蟹,為小兒頑具,不過壹時片刻便折拉而死。夫天地生物,化育劬勞,壹蟻壹蟲,皆本陰陽五行之氣姻蘊而出。上帝亦心心愛念。而萬物之性人為貴,吾輩競不能體天之心以為心,萬物將何所托命乎?蛇螈蜈蚣豺狼虎豹,蟲之最毒者也,然天既生之,我何得而殺之?若必欲盡殺,天地又何必生?亦惟驅之使遠,避之使不相害而已。蜘蛛結網,於人何罪,或謂其夜間咒月,令人墻傾壁倒,遂擊殺無遺。此等說話,出於何經何典,而遂以此殘物之命,可乎哉?可乎哉?我不在家,兒子便是妳管束。要須長其忠厚之情,驅其殘忍之性,不得以為猶子而姑縱惜也。家人兒女,總是天地間壹般人,當壹般愛惜也不可使吾兒淩虐他。凡魚飧果餅,宜均分散給,大家歡嬉跳躍。若吾兒坐食好物,令家人子遠立而望,不得壹沾唇齒;其父母見而憐之,無可如何,呼之使去,豈非割心剜肉乎!夫讀書中舉中進士作官,此是小事,第壹要明理作個好人。可將此書讀與郭嫂、饒嫂聽,使二婦人知愛子之道在此不在彼也。

濰縣寄舍弟墨第三書

富貴人家延師傅教子弟,至勤至切,而立學有成者,多出於附從貧賤之家,而已之子弟不與焉。不數年間,變富貴為貧賤:有寄人門下者、有餓莩乞丐者。或僅守厥家,不失溫飽,而目不識丁。或百中之壹亦有發達者,其為文章,必不能沈著痛快,刻骨鏤心,為世所傳誦。豈非富貴足以愚人,而貧賤足以立誌而浚慧乎!我雖微官,吾兒便是富貴子弟,其成其敗,吾已置之不論;但得附從佳子弟有成,亦吾所大願也。至於延師傅,待同學,不可不慎。吾兒六歲,年最小,其同學長者當稱為某先生,次亦稱為某兄,不得直呼其名。紙筆墨硯,吾家所有,宜不時散給諸眾同學。每見貧家之子,寡婦之兒,求十數錢,買川連紙釘仿字簿,而十日不得者,當察其故而無意中與之。至陰雨不能即歸,輒留飯;薄暮,以舊鞋與穿而去。彼父母之愛子,雖無佳好衣服,必制新鞋襪來上學堂,壹遭泥濘,復制為難矣。夫擇師為難,敬師為要。擇師不得不審,既擇定矣,便當尊之敬之,何得復尋其短?吾人壹涉宦途,既不能自課其子弟。其所延師,不過壹方之秀,未必海內名流。或暗筆其非,或明指其誤,為師者既不自安,而教法不能盡心;子弟復持藐忽心而不力於學,此最是受病處。不如就師之所長,且訓吾子弟不逮。如必不可從,少待來年,更請他師;而年內之禮節尊崇,必不可廢。

又有五言絕句四首,小兒順口好讀,令吾兒且讀且唱,月下坐門檻上,唱與二太太、兩母親、叔叔、嬸娘聽,便好騙果子吃也。

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

耘苗日正午,汗滴禾下土;認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滿巾;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九九八十壹,窮漢受罪畢;才得放腳眠,蚊蟲獵蚤出。

濰縣寄舍弟墨第四書

凡人讀書,原拿不定發達。然即不發達,要不可以不讀書,主意便拿定也。科名不來,學問在我,原不是折本的買賣。愚兄而今已發達矣,人亦***稱愚兄為關頭讀書矣,究竟自問胸中擔得出幾卷書來?不過挪移借貸,改竄添補,便爾釣名欺世。人有負於書耳,書亦何負於人哉!昔有人問沈近思侍郎,如保是救貧的良法?沈曰:讀書。其人以為迂闊。其實不迂闊也。東投西竄,費時失業,徒喪其品,而卒歸於無濟,何如優遊書史中,不求獲而得力在眉睫間乎!信此言,則富貴,不信,則貧賤,亦在人之有識與有決並有忍耳。

濰縣署中與舍弟第五書

無論時文、古文、詩歌、詞賦,皆謂之文章。今人鄙薄時文,幾欲摒諸筆墨之外,何太甚也?將毋醜其貌而不鑒其深乎!愚謂本朝文章,當以方百川制藝為第壹,侯朝宗古文次之;其他歌詩辭賦,扯東補西,拖張拽李,皆拾古人之唾余,不能貫串,以無真氣故也。百川時文精粹湛深,抽心苗,發奧旨,繪物態,狀人情,千回百折而卒造乎淺近。朝宗古文標新領異,指畫目前,絕不愛古人羈紲;然語不遒,氣不深,終讓百川壹席。憶予幼時,行匣中惟徐天池四聲猿、方百川制藝二種,讀之數十年,未能得力,亦不撒手,相與終焉而已。世人讀牡丹亭而不讀四聲猿,何故?

文章以沈著痛快為最,左、史、莊、騷、杜詩、韓文是也。間有壹二不盡之言,言外之意,以少少許勝多多許者,是他壹枝壹節好處,非六君子本色。而世間纖小之夫,專以此為能,謂文章不可說破,不宜道盡,遂訾人為刺刺不休。夫所謂刺刺不休者,無益之言,道三不著兩耳。至若敷陳帝王之事業,歌詠百姓之勤苦,剖晰聖賢之精義,描摹英傑之風猷,豈壹言兩語所能了事?豈言外有言、味外取味者,所能秉筆而快書乎?吾知其必目昏心亂,顛倒拖沓,無所措其手足也。王、孟詩原有實落不可磨滅處,只因務為修潔,到不得李、杜沈雄。司空表聖自以為得味外味,又下於王、孟壹二等。至今之小夫,不及王、孟、司空萬萬,專以意外言外,自文其陋,可笑也。若絕句詩、小令詞,則必以意外言外取勝矣。

“宵寐匪禎,劄闥洪庥。”以此訾人,是歐公正當處,然亦有淺易之病。“逸馬殺犬於道”,是歐公簡煉處,然五代史亦有太簡之病。高密單進士糧曰:“不是好議古人,無非求其至是。”

寫字作畫是雅事,亦是俗事。大丈夫不能立功天地,字養生民,而以區區筆墨供人玩好,非俗事而何?東坡居士刻刻以天地萬物為心,以其余閑作為枯木竹石,不害也。若王摩詰、趙子昂輩,不過唐、宋間兩畫師耳!試看其平生詩文,可曾壹句道著民間痛癢?設以房、杜、姚、宋在前,韓、範、富、歐陽在後,而以二子廁乎其間,吾不知其居何等而立何地矣!門館才情,遊客伎倆,只合剪樹枝、造亭榭、辨古玩、鬥茗茶,為掃除小吏作頭目而已,何足數哉!何足數哉!愚兄少而無業,長而無成,老而窮窘,不得已亦借此筆墨為糊口覓食之資,其實可羞可賤。願吾弟發憤自雄,勿蹈乃兄故轍也。古人雲:"諸葛君真名士。" 名士二字,是諸葛才當受得起。近日寫字作畫,滿街都是名士,豈不令諸葛懷羞,高人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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