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津古渡街座落在鎮江市西邊的雲臺山麓,是壹條有著千年歷史,令人稱奇叫絕的古街,全長雖僅五百公尺,但有自唐宋以來的青石街道、元明的石塔、晚清時期的樓閣,都是別具風情的建築,沿坡而建的幾道石門古色古香,門楣上歷代名人的題字清晰可見,西邊的小碼頭街仍保持著唐宋風韻,漫步在這條古老的街道上,似乎是在壹座天然的歷史博物館內散步,可以領略當年古城地處要塞,商旅繁榮的風貌。
「西津古渡」原為古渡口,後因江面南漲北坍,原本是江水的位置,逐漸形成道路,古老的渡口邊就再也看不到長江水,唐代鎮江名金陵,故稱為金陵渡,當時許多大詩人如李白、孟浩然等都曾在此候船待渡,宋熙寧元年春,王安石應召赴京,從西津渡揚舟北去,船到瓜洲時,見景抒情,寫下了著名的《泊船瓜洲》詩:「京口瓜洲壹水間,鍾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這些歷史的印記,無不向我們娓娓訴說著這「千年古渡,千年老街」的滄桑,走在這條被車輪磨出深深印轍的青石板路上,使我們感受到無限的遐想和思古之幽情,但這卻是再也不會重演的歷史景像,「西津古渡」已在歷史的洪流及動蕩中走向衰落,千年古渡,已荒廢殘缺.........
由於地處山麓,經濟開發價值不如那些壹馬平川的開闊之地,於是幸運地躲過了近年來老城改造和旅遊開發的破環……
與鎮江博物館比鄰而居,壹座矮墻相隔,由數十級石階沿坡而上,壹道雕花磚砌的券門立於坡頂,上書“西津渡街”字樣,穿過這道券門,展現眼前的便是經歷了千年歷史的“西津古道”。壹道券門之隔,門裏門外的建築卻恍若隔世,門外是大道通衢,兩旁是高大、宏偉、瑰麗,或中或西或中西混體的建築,門內卻轉瞬間化作小巧古樸的中式閣樓、亭臺、塔廟,中間夾壹條青石板鋪就的彎曲小道。
整個西津渡街全長約1000米,從刻有“西津渡街”的頭道券門至待渡亭大約500米,從待渡亭到長江邊500米,而其中濃縮的歷史遺存最多、建築藝術最精的則是從頭道券門至待渡亭的500米。如果從雲臺山腳下的蒜山石崖仰望的話,西津古街實際上是壹條依附於雲臺山麓的棧道,雕檐翹角的亭臺樓閣仿佛是以壹顆顆古樸典雅的傳統建築為“珍珠”鑲嵌在雲臺山麓上的精美“項鏈”。
古街上的建築多為明清時期的遺跡。靠近頭道券門的木結構店鋪已經適應了現代商業氛圍,成為了當地古玩字畫的交易場所,熱鬧的休息日,店鋪連同券門外的階梯都成了市場,平常日子裏則人跡寥寥,惟有店鋪門口的竹椅、木凳和時不時竄出的京吧狗透露出寧靜中的生機。
走過兩座香煙繚繞的亭狀香爐,過第二道券門,雖建築風格未變,體量卻明顯大了壹號,磚木結構,雕花飛檐的窗欄和立柱壹律被漆作朱紅色,與二道券門上“飛閣流丹”壹詞呼應得恰到好處。然而更為引人註目的則是立於古街之上的壹座過街石塔,白色的喇嘛塔矗立於通道的上方,讓人頓生敬畏之感,塔基之下有修葺紀念碑,上書“西津渡過街塔又稱昭關石塔、觀音洞喇嘛塔、瓶塔,系元武宗海山皇帝命畫塑元大都白塔寺工匠劉高仿京剎梵相而作的金山般若禪院的壹部分。竣工於元至大四年(公元1311年)或稍前”。由此可見這壹建於元代的過街塔至今已經歷過600多年的風雨滄桑,且與北京老城中的白塔寺還有著嫡親淵源。
穿過昭關石塔,是壹座黑色鐵質香爐,香爐正對的門洞上書有“觀音洞”三字,觀音洞臨街而建,高大古樸,雖然風雨斑駁了立面,卻依舊顯示出宗教的肅穆莊嚴。在數百近千年的時間跨度中,當西津渡已經成為橫渡長江的重要港口時,長江天塹之於當時的交通工具仍然意味著巨大的風險,面對難以蔔測的風浪,人們只有祈求於宗教的護佑。
走出觀音寺前的“***渡慈航”券門,西津古道開始沿階而下,直至待渡亭,坡道上的青石板中間有壹坡面,坡面當中留有深深的車轍,坡面壹來作雨天快速排水之用,二來用於在西津渡上岸或離港的大宗貨物運輸之用,那些車轍痕跡則來自當年運貨所用之獨輪車,這些歷史的印跡,令人遙想當年西津渡人來貨往的繁盛景象。
沿觀音洞壹路下行,踏在青石板路上,壹直到現在的長江路,當年的老街店面,諸如“吉瑞裏西街·1914”、“民國元年春長安裏”、“德安裏”等匾額至今猶在。據當地老人家說,在這短短幾百米長的街道上當年有各式店鋪150多家,從行業種類上看,有飲食方面的,有生活和文化方面的,當然,還有許是專門為船家服務的店鋪,諸如木匠店、纜繩店等。解放前這裏還專門設有壹個警察分局,壹條街儼然就是壹個五臟俱全的小社會。
到了建於清朝的待渡亭,就走完了西津渡街現存最完美的部分。“待渡亭”顧名思義就相當於現在的港口碼頭的候客處,當年的商旅們想來曾在此俯視滾滾長江,懷著各式心情等待著壹次難以預測的遠行。
從待渡亭繼續下行,穿過壹片老式民居,約摸500米距離處有壹塊高聳壁立的石崖,這就是蒜山石崖。當年石崖之下即為滾滾長江,石崖也成了扼守江岸的屏障。然而隨著歲月流轉,原先緊臨長江的西津渡口,自清代以後,由於江灘泥沙淤積,導致江岸北移,當年拱衛西津渡口的蒜山石崖如今距離長江江岸已有300多米的距離,壹條新建的長江路橫亙在當年的西津渡與滾滾長江之間。
古代鎮江,壹直就是溝通大江南北的要沖。無論春秋時代的朱方,秦代的丹徒,三國的京口,金陵渡都是當時的軍事重地和交通要津。隋唐以後,朝廷打壓六朝古都的南京,貶為縣級,鎮江卻升為潤州,再由於南北大運河的修通,鎮江地位日顯重要。在那漫長的歲月裏,它是我國東南地區漕糧、絲綢等物質北運京師的重要港口。
西津渡街的繁盛正得益於這壹地理優勢,其創建始於六朝,歷經唐宋元明清五個朝代近兩千年的積澱,才有了如今的規模。沿街而行,行人能感知到近千年的歷史,更能觸摸到鎮江老城的“文脈”和“底蘊”。
近千年的歷史文化的積澱,讓西津渡周邊不大的區域成為了研究那段歷史的活化石。壹路走來所見到的元代石塔、臨街的明清建築及民居不過是最表層的遺留罷了。據近年考古人員對西津渡地區沿街壹線的考察發現,整個街道下面疊壓著3-5米厚的文化堆積層,包括從清代到唐代的歷代路土遺跡。在唐代路基的塊石下面,即是鵝卵石、流砂地層。文化堆積中出土遺物豐富,早期見有六朝磚瓦及先秦時期夾砂陶鼎足等,唐代遺物有蓮花紋方磚、瓦當、璧足形碗、唐三彩器,宋代遺物則有陶瓷器及琉璃筒瓦、鐵刀、撐船竹篙的鐵腳等。這反映出,古街的修築、使用從未中斷,千年古渡的街道走向是穩定如壹的。
值得玩味的是,雖然西津渡地處於鎮江人口稠密的老城區,但因其地處雲臺山麓,又有象山遮擋,經濟開發價值顯然不如那些壹馬平川的開闊之地,於是,幸運地躲過了近年來老城改造和建設之風的破環。而作為如此具備文化與觀賞價值的去處,也並未因近年來的旅遊熱而受到過度開發,甚至連門票都沒有,管理者也少見,完全的原生狀態。筆者去時,正值今年春節期間,但整個區域內遊客並不多,進入西津渡頭道券門後更是人跡寥寥,而且其他路人基本都是過路的本地人,無嘈雜遊人之亂耳,當地住戶的生活也與古樸的建築渾然天成。
如此景象,令人感慨。同是著名的歷史遺跡和風景名勝地,那些收取高昂門票的景區反而未必能得到有效的保護,不少景區甚至以提高門票的方法來限制客流,保護景點與文物,但效果還是難以彰顯。事實上,不走為了旅遊而開發之路,讓文物古跡保留其原生態的生命感,恰恰是“保護”的精髓所在,這或許正是古樸的西津古渡對於“無為而治”這壹古語的詮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