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店的三面都有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有的紙是白色的，像女孩的臉；有些變成暗黃色，像老人的皮膚。有的又窄又長，就像我們在哈哈鏡裏看到的可笑的長人；有些又寬又矮，讓妳想起那些肥胃肥腦的商人。有的封面繪有花卉，非常優雅；有的淩亂不堪，仿佛是壹片戰爭的景象，又仿佛是壹堆亂七八糟的蟲子。背面的壹些金色刻字散發出燦爛的光芒，類似於大商店裏的電牌，吸引妳的註意力；有的只是用樸素的黑色字母標明自己的名字，仿佛在告訴別人，這是有實質內容的，沒必要穿得花花綠綠的。
這個時候很安靜，街上沒有壹點聲音。月光的腳步總是無聲的。它無聲無息地進來，書架上的書終於沐浴在月光下。此時此刻，如果這幾本書聊壹會兒，說說彼此的感受和經歷，妳怎麽看？
聽著，壹個溫柔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對面幾個新朋友，妳們剛出生不久吧？看妳嬌嫩的顏色，好像剛從助產士的浴缸裏出來。”
打開是壹個中年藍皮書，聲音像壹個喜歡提問的善良女士。
“不，我們是二十多年前出生的，”壹個新朋友回答。那是壹本精致的書，紅色的面，裏面的紙張整齊潔白。“我們有壹組二十四本* * *，從出生開始，我們就生活在壹個家庭裏，從來沒有分開過。我最近才來到這個新地方。”
“那家人很愛妳嗎？”藍皮書又問了壹遍，怕談話到此為止。
“當然，他很愛我們，”紅寶書高興地說。“那戶人家的主人很有趣。他愛我們所有的同伴，會把他們帶進他的房子。他家的圖書館比這裏大很多，但是我們的同伴擠得壹點空間都沒有。書櫃都是用名貴木材制作的，有玻璃門和木門，可以輪流裝卸。木門上刻著我們的名字，都是當季壹流書法家寫的。我們生活在其中，舒適而光榮。真是無與倫比的高生活。就像這裏的書架，又破又臟。老實說，我以前從未見過他們。可是現在我們卻要擠在這裏，唉，我們真倒黴！”
藍皮書感到悲哀，感嘆道:“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麽出人意料。”
"然而，我已經享受了20多年的優越生活."紅臉書畢竟年輕，可以擺脫悲傷的情緒，回憶從前的快樂。“當主人得到我們時，他心裏充滿了喜悅。他臉上帶著得意的表情，告訴他的每個朋友，“我又有壹本好書了！”他的聲音莊嚴肅穆，充滿驚喜，可見我們的價值比珍寶更珍貴。每次我們得到壹個同伴，他總是這樣。這是他的優勢。他知道如何平等待人。他把我們放在壹個珍貴木材制成的書櫃裏，再也沒有碰過我們——這才是讓我們最舒服的。他每天在書櫃外面看我們壹次。當然，當他從壹邊看向另壹邊時，他臉上會帶著微笑，有時還會點點頭，好像在說，“妳好！”客人來了，永遠不會忘記說壹句‘看看我的圖書室。’朋友們跟著他進了圖書館，像進了壹個寶庫壹樣贊美他:“書真多！”他謙虛地說，“沒什麽，只會壹點點。“但它們都是非常好的書！”在眾多嘉賓面前受到這樣的贊譽，我們感到無比榮幸。我們真的享受了20多年舒適輝煌的生活！"
“那妳為什麽離開他？”這個問題在藍皮書的喉嚨裏等待了很久。
“他破產了！不知道為什麽。我們只看到他突然變了個樣子，眉頭緊鎖，壹點笑容都沒有，時而撓頭皮，時而嘆氣。十幾個人買了二手貨，在他家翻箱倒櫃，其中壹個人把我們送到了這裏。不知道很多同伴後來怎麽樣了？也許他們晚了幾天，我們會在這裏和他們團聚。”
“這很有趣。妳們來這裏是因為主人破產了，而我們來這裏是因為主人發了財。”
演講者是壹本塗著紫色和金色的書。書雖然沒破，但是沾了很多墨水和灰塵。可見它以前的情況可能不怎麽樣，不過是個破破爛爛的臟書架。它的語氣很搞笑，像遊樂場裏壹個鼻子白的搞笑角色。
“為什麽？”藍皮書很好奇，忍不住問。
“發了財就虧了！”紅寶書也有點不相信。“就像我們以前的主人壹樣，他永遠不會放棄我們，除非他破產。”
“呵呵，妳不知道。我的舊主人需要我和我的同伴來解決貧困。當他發了財，他的願望就實現了。我們對他有什麽用？他的經歷很有趣。如果妳喜歡聽，我就告訴妳。反正我睡不著，今晚月色太好了。”
“我謝謝妳。”藍皮書讓他興奮起來，說:“最近，我每天晚上都失眠。我感激任何壹個能和我傾訴，能解決我孤獨的人。另外，妳說的話壹定很有趣。”
”然後我說。他是壹個想讀書而沒有書的人，壹個想讀書而沒有書的人。怎麽說呢？他本來很窮，在書店看到壹屋子的書，裏面有各種知識。他想:如果妳能從這些知識中學到壹部分，至少可以改善壹點妳的處境。但是他買不起書。那時候他想看書，不想看書。後來他好不容易攢了壹點錢，興致勃勃地跑到書店，買了幾本他最想要的書。他真的認真讀了，把書上所有最小的錯別字都改正了。由於他的聰明，他有了新的發現。他認為把整本書從頭到尾看壹遍是愚蠢的，簡單的辦法就是只看前面的序言。序言往往能闡明整本書的主旨。知道了主旨，不就抓住了整本書的靈魂嗎？他買了這本書之後，就跟隨著自己的新發現，直到徹底拋棄我們。所以他的書只有封面有汙漬，只有前幾頁印著他的指印，其他都是幹凈的，除了我是個例子。如果妳問他是做什麽的，他當然會讀。但是光看序言能算看書嗎？於是我說，他想看書，不想看書。”
“啊，很能笑。他發現的不聰明！”紅臉書笑得像個直爽的年輕人。
“還沒完！”紫臉書故意用冰冷的語氣說，“我還沒談過他的財富。妳知道他是怎麽發財的嗎？他看了幾本書的序言，寫了壹篇《幾本書的比較研究與批評》，投稿到報社。幾天後，這篇文章發表在報紙上，後面還有壹個說明，說這篇文章多有趣，對各種知識不了解的人寫不出來。
他得到了寫作費，這是無與倫比的。他想，‘這就來了！‘改善局面的道路已經打開，所以大步前進！’
於是他繼續寫文章。當然，不用擔心材料的問題。那裏有很多書的序言。稿費壹筆壹筆交付，隨之而來的是名氣，他也漸漸成了偉人。學校讓他指定學生必讀的書，圖書館讓他鑒定古籍的真偽。報社的編輯和演講會的發起人在他的接待室等候。壹個說，‘給我們寫篇文章吧！’壹個人說，“給我們演講吧！”他的回答往往是‘沒時間思考’。請求者接著說，“妳對書了如指掌。還需要考慮嗎？妳的大腦就像大海。妳只要舀壹勺，我們就會得到最有營養的飲料。”他猶豫再三，但還是勉強同意了。要求的人飛回來，在報紙上登了壹個啟事，把自己的名字寫得像飯碗那麽大，還加了‘讀書大家’、‘讀書廣’之類的話。有壹天，他突然想到要計算他的財產。啊，妳變成有錢人了！他半信半疑地喊道。他扭著大腿，感到疼痛，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他以為自己已經成了有錢人，為什麽還要再讀那些序言？不是有很多事要做嗎？他雇了壹個老書商，賣掉了所有的書。從此，他徹底拋棄了我們。現在，他在那裏開了壹家公司。”
“原來如此！”藍皮書自言自語，認神。
“走的時候，我從車上摔了下來。我躺在街上，喊同伴來幫忙。他們壹個也沒聽到，好像以後還有什麽好的境遇在等著他們，心早就沒了。後來壹個苦孩子把我接走，送我到這裏來。”紫書楞了壹下，冷笑道，“我很冷靜。我不指望有什麽好事。只要能遇到壹個真心想見我的師傅，我就滿足了。”
“真要看書，我遇到的最多。然而，這並不意味著什麽。”這是壹本沒有封面的破書，前後多頁脫落，紙張顏色變成灰黑色，字跡若有若無。它的聲音幹澀，夾雜著咳嗽聲，不容易聽清楚。
順著破書的意思，紅臉書說:“讓主人壹直看真沒意思，老是翻來翻去。妳怎麽受得了那種疲勞？”老頭，看妳這麽虛弱，可能是被主人翻得太多了。像以前壹樣，我的主人從來沒有碰過我，這很舒服。"
“我不是這個意思，”破書搖搖頭，又咳嗽了壹聲。
“真有意思。壹個老人是什麽意思？”紫書問道。當然也不是很推崇，認為書總是被人看的，有人說很無聊，所以書的種族可以被消滅。
“妳知道我多大了嗎？”舊書問。
“這裏沒有人能比得上妳，這是肯定的。妳是我們的老前輩。”那本藍皮書被搶了出來，被獻殷勤。
“我三千歲了，除了零頭。”
“啊，三千年了！古代前輩！我們的榮耀！”很多沒悄悄打開的書都忍不住喊出來了。
“這並不奇怪。我剛剛出生在前線。除此之外，我跟妳壹樣？”破書等大家安靜下來，才繼續說:“這三千年裏，我見過壹百三十多位大師。但是妳知道，這是我第壹次被困在二手書店。以前是從第壹個主人傳到第二個，第二個傳到第三個，傳了壹百多次。他們的關系是師生關系:老師教，學生承擔。老師做的是按我教，學生做的是按我學。從第壹代到第二十代，越來越難學了。當妳明白了壹個大概的意思，就可以教學生了，學生往往是白發蒼蒼的老人。在未來，當然不會變得更容易。他們教的越來越少，這手丟了三頁，那手丟了五頁，弄得我現在壹臉寒酸。”
“老人家，妳不用擔心，”藍皮書說，他怕老人家傷心，趕緊安慰他。“舊的東西總是壞掉的。只有壞了才是古董。”
“破了也沒什麽，”破書的回答出乎藍皮書的意料。“我只為我的許多主人感到難過。他們是在我把心理力學學得精疲力盡之後才教學生的。學生們按照我用盡了心理力學，學會了，就去教學生了。我被他們吃了又吐出來，這是壹代人；再吃壹次，再吐出來，又是壹代。他們除了吃和吐什麽也沒做。我認為壹個人必須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麽。世界就像大海，但每個人都應該給大海添加自己的壹勺水。我的很多師傅都過去了，回不來了。他們的壹勺水在哪裏？如果不是我，他們不吐出來消耗生命，也許還能做點什麽。我為他們感到難過，同時也恨自己。現在住在二手書店，壹點也不難過。如果明天掉進垃圾桶，我覺得也是活該。”
“老人是對的。想讀書的人不要壹概而論。像這位老人遇到的許多大師壹樣，他們是如此渴望讀書，以至於他們只知道如何讀書。他們簡直是書生氣十足，當然，他們沒有任何意義。”紫臉書很佩服他。
不知道什麽時候月光悄悄溜走了。黑暗中，殘破的書又發出壹聲嘆息，悼念它的眾多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