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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著去做:
不要去想白熊,妳每分鐘都會在腦子裏發現這個該死的東西。?──陀思妥耶夫斯基(Fyodor Dostoevsky),?夏季印象的冬季筆記。
那個自稱告訴我快樂秘訣的人已經83歲了,但即使他得到了驚人的橘皮,也無法提高他的人氣。那是12月21日早上8點,在美國德克薩斯州聖安東尼奧郊區壹個燈光昏暗的籃球場裏。據橘皮老人說,以後我會知道“能永遠改變妳壹生的東西”。我很懷疑,但我沒有像往常那樣懷疑,因為現場有壹萬五千多人正在和我壹起參加這個“激勵研討會”——美國最著名的商業激勵研討會——觀眾的熱情正在逐漸蔓延。
“妳想知道嗎?”老人問。他就是羅伯特·h·舒勒博士,自我激勵的資深大師,他寫了超過35本書來宣揚積極思考的力量。他的另壹大功績是創建了美國最大的水晶玻璃教堂,他親自掌管牧師。臺下的觀眾回蕩著嘈雜的聲音。作為壹個像我這樣害羞的英國人,壹般來說,在德州籃球場舉行的激勵研討會上,我是不會大喊大叫的,但此刻的氣氛已經稍稍戰勝了我的矜持,我也悄悄附和了壹下。
“那麽,下壹個,”舒樂醫生說著,艱難地在臺上來回走動。舞臺上掛著兩面巨大的旗幟,其中壹面寫著“激勵!”,壹邊寫著“成功!此外,它還裝飾著十七面美國國旗和大量盆栽。”它將永遠改變妳的生活。”然後他大聲說出壹個單音節─ ─“休息!——然後,在戲劇性的停頓之後,我說了下面這句話:“...把不可能的句子趕出妳的生活!切掉它!永遠切斷它!」
觀眾開始沸騰,我卻無動於衷,但後來我想,也許我不應該指望從“激勵研討會”上聽到什麽新東西。畢竟這個場合的目的是弘揚積極向上的力量。“妳是自己命運的主人!”疏勒繼續說,“拓展妳的思想,拓展妳的夢想!重拾妳已經放棄的希望!.....積極的思考可以在生活的各個方面產生益處!」
舒勒的哲學邏輯是積極思維理論的精髓,但壹點也不復雜:肯定地去想壹些快樂和成功的事情——拋開悲傷和失敗的恐懼——妳就會得到快樂和成功。妳可能會說,並不是今天研討會印刷精美的節目單上所列的每壹位演講者都能提供無可爭辯的證據來支持這壹觀點,因為再過幾個小時,下壹位主講人將是美國前總統喬治·布什,他並不被世人認為是壹位成功人士。但是如果妳對舒勒博士提出異議,他可能會認為這是“消極思維”批判正能量,說明妳還沒有真正抓住它的關鍵點。如果妳真的懂了,妳就不會咕噥這種事,甚至別的什麽。
“激勵研討會”的組織者稱之為鼓舞人心的研討會,但這種說法——找壹些小聯盟的講師在過時的酒店舞廳裏講授“成功”——完全不能說明這件事的質和量。這種研討會大約每月在北美所有主要城市舉行壹次。同時舉辦了全球積極思維企業峰會,舞臺上名人眾多,其中有: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和魯迪·朱利安尼,科林·鮑威爾將軍,還有名字有些名不副實的威廉·舍特納。如果妳突然想到,壹個過去在政壇上叱咤風雲的人(或者是在《星球大戰》系列中扮演隊長角色的威廉·斯科特納)最近幾個月很少出現,妳可能會看到他(她)在“激勵研討會”上宣講樂觀主義的福音。
為了配合舞臺上的名人,今天的舞臺壹點也不寒酸。不僅有緊密排列的聚光燈,音響裏還大聲播放著名的搖滾歌曲,燃放昂貴的煙花。伴隨著燦爛的煙火,每位演講者都走上了舞臺。這些特效可以讓觀眾振奮起來,而對很多人來說,參加會議根本沒有壞處,因為參加“激勵研討會”意味著他們可以多休息壹天:很多雇主把它視為職業訓練,甚至美國軍方——在這裏,“訓練”通常意味著更嚴格的軍事演習——也認可了這壹點。今天在聖安東尼奧體育場的觀眾席上坐著許多穿著當地陸軍基地制服的士兵。
實際上,我是偽裝進來的。塔瑪拉·洛維(Tamara Lowe)與丈夫壹起經營壹個“鼓舞人心的研討會”,自稱“世界上第壹位女性勵誌演說家”,她被指控拒絕接受媒體記者采訪,因為這個臭名昭著的族群傾向於負面思考。雖然羅微否認了這壹指控,但為了謹慎起見,我仍然稱自己為“個體戶商人”,但後來我發現這是偷偷摸摸的,但很遺憾我後來知道了這壹點。我其實不需要找什麽借口,因為我離舞臺太遠了,保安看不到我在本子上寫東西。我的入場券上寫著我的座位是“嘉賓座位”,但事實證明這只是另壹個積極思維的無聊例子:“激勵研討會”只有三種座位:嘉賓座位、主管座位和貴賓座位。其實我的座位在流鼻血最嚴重的區域:硬塑料椅子,坐久了會疼。但是我很開心,因為剛好有個男的坐在我旁邊。據我觀察,他應該是健身房裏為數不多的憤世嫉俗者之壹,壹個友好魁梧的公園經理,名叫吉姆。他偶爾會以諷刺的口吻跳起來大喊:“我充滿動力!他解釋說,他是應其雇主國家公園管理局的要求來參加研討會的。我問他為什麽這個公共機構希望它的管理者利用他們的帶薪時間來趕上這種時尚。他高興地回答:“誰知道呢?".」
舒勒博士的布道開始加快了。“小時候人類不可能在月球上行走,切下壹個人的心臟移植到另壹個人的胸腔裏……”不可能”被證明是壹個非常愚蠢的詞!他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去舉出更多的例子來證明他所謂的“失敗是他的選擇”。顯然,這本暢銷書《可能性!”(帶著可能性思維前進)和“強者!》(艱難的時光不會長久,但堅韌的人會!)更喜歡啟發性的論點。但無論如何,他只是為今天的主要演講熱身。十五分鐘後,他在歡呼聲和焰火聲中大步走下舞臺。離開前,他還不忘向觀眾揮舞勝利的拳頭,象征著積極思考壹定會贏。
幾個月後的壹個早晨,我在紐約的住所喝咖啡的時候看報紙。這才知道美國最大的水晶玻璃教堂已經宣布破產。舒勒博士顯然忘了從他的詞匯中刪除“破產”這個詞。
對於壹個如此重視幸福的文明來說,我們似乎對這件事相當無能。關於幸福的壹個最著名的研究結果是,現代生活的許多便利和優勢並沒有提高我們的集體幸福。這裏有壹個尷尬的事實:經濟增長不壹定讓社會更幸福,就像個人收入的增加(超過某個基本水平)不壹定讓人更幸福;高等教育不能讓人更幸福,至少壹些研究報告是這麽說的。更大更豪華的房子讓那些享受特權的人有更多擔心的空間。
妳可能不用說,現代人蜂擁而至追求快樂的自助勵誌書籍並不能給我們帶來快樂,但是根據研究結果,這些勵誌書籍真的沒有太大的幫助。這就是為什麽壹些出版商援引“18個月法則”,即壹個最有可能購買勵誌書籍的人,必須在過去的18個月裏買過自助勵誌書籍——而這本書顯然不能解決他們所有的問題。如果妳用不偏不倚的眼光去看待這些勵誌書專櫃,妳不會太驚訝。我們渴望通過壹本幹凈整潔的書來解決人類的問題,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拆開包裝後,妳會發現這些作品傳達的信息往往是陳詞濫調。
《高效能人士的七個習慣》主要是告訴妳,確認妳人生中最重要的是什麽,然後去執行。《如何贏得朋友,影響人》告誡他的讀者要和藹可親,不要長得醜,盡可能以名相稱,不要以姓相稱;近年來最成功的管理學書籍之壹是《狗魚店的奇跡》(魚!),其主要目的是提振工作士氣和生產力,建議雇主給努力工作的員工發玩具魚。
但我們發現,壹些勵誌大師會針對壹些連知名研究成果都支持不了的特定信息,發出豪言壯語。比如,證據表明,發泄憤怒並不能讓妳平靜下來;設想目標似乎不會讓妳更有可能實現它們。近年來,從常見的世界各國國民幸福感研究報告中,妳會發現壹個驚人的事實,那就是“最幸福”的國家並不是自助勵誌書賣得最好的國家,也不是心理治療機構最多的國家。壹個欣欣向榮的“幸福企業”的存在顯然不足以給中國人帶來幸福,所以懷疑它可能會讓事情變得更糟是有道理的。
現代人追求幸福的策略無效只是問題的壹小部分。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追求幸福”的論點是有根本缺陷的。首先,誰說幸福是有利的目標?所有的宗教都沒有明確強調過,至少在這個世界上是這樣;哲學家們並不同意這壹點。而且任何壹個進化心理學家都會告訴妳,進化除了讓妳不那麽無精打采或者痛苦,失去生產的意誌力,對妳的幸福沒有任何好處。
即使幸福是壹個值得追求的目標,它的背後也有壹個陷阱在等著妳:妳越是瞄準目標,就越不可能實現。英國經驗主義哲學家約翰·斯圖亞特·穆勒(John Stuart Mill)觀察到:“問問妳自己是否幸福,妳將不再感到幸福。顯然,我們充其量只能從眼角瞥見幸福,而無法直接看到(我們通常會記住過去的幸福,而不會認為現在的幸福)。更糟糕的是,幸福是什麽感覺,無法用語言描述;即使能說,最後也可能有很多不同的定義,就像地球上的民族壹樣。這些都說明,我們想得出“怎樣才能幸福”根本就是壹個錯誤的問題的結論——我們還不如放棄尋找答案,去做壹些更有效的事情。
但是除了尋找可能徒勞無功的解決方案之外,還有第三種可能嗎:幹脆放棄追求?在心理學領域跑了多年新聞,終於意識到有可能。我開始明白,心理學家和哲學家——甚至偶爾的勵誌大師——似乎有壹個共同點,他們的觀點似乎站得住腳。他們都以不同的方式得出了壹個驚人的結論,即想要快樂是我們痛苦的原因,而我們不斷試圖趕走消極的東西——不安全、不確定、失敗或悲傷——是我們感到不安全、焦慮、不確定或不快樂的原因。但是這些思想家並不認為這個結論是消極的或者悲觀的。
相反,他們聲稱它指向了另壹種解決方案,從“消極”中尋求快樂。它要求我們對那些我們壹生都在盡力避免的事情采取完全不同的態度。它要求我們學會接受不確定性,平靜地接受不確定性,停止積極的思考,讓自己成為失敗的朋友,甚至學會關註死亡。簡而言之,這些人似乎同意,為了獲得真正的幸福,我們有必要體驗負面情緒,或者,至少,學會不要急於遠離它們。這是壹種令人困惑的思想,不僅讓我們懷疑追求幸福的方式,也讓我們懷疑“幸福”的真正含義。
自然,這種論調沒有勸人積極那樣廣為人知,但令人驚訝的是,這種觀念由來已久。早在古希臘羅馬的斯多葛派哲學家的著作中,我們就可以看到他們強調經常思考壞處的好處。佛教的中心思想也是過分強調思考,認為只有坦然接受不確定性——知道世間萬物都是虛幻多變的,過去如此,將來也是如此——才會有真正的安全感。
這個原因就是西方中世紀“記住死亡”傳統的基礎——在慶祝新生的時候不要忘記死亡。“新時代”作家,如著名的精神導師愛克哈特·托勒,壹脈相承。近年來,他們關於認知心理學中積極思維弄巧成拙本質的著作成為主流。這種從消極中獲得快樂的方法解釋了為什麽許多人發現正念冥想對他們非常有幫助。為什麽新壹代企業思想家會建議企業不要再執著於設定目標,坦然接受不確定性?以及為什麽近年來壹些心理學家認為悲觀主義和樂觀主義壹樣健康和富有成效。
這壹結論是基於20世紀五六十年代反文化哲學家艾倫·瓦茨所倡導的理論。呼應作家阿爾多斯·赫胥黎的意見,他提出了“反向努力定律”,或“倒退定律”,即在不同的環境下,從我們的個人生活到政治,所有這些“試圖把壹切都納入正軌的努力”大多是錯誤的。或者,引用瓦茨的話,“當妳想呆在水上時,妳會沈下去;但是當妳想沈下去的時候,妳又浮上來了。以及“如果妳想得到壹個安全的結果,妳就失去了安全。”赫胥黎也多次寫道:“我們越是有意識地嘗試去做壹件事,成功率就越小。」
從“消極路徑”中尋找快樂並不意味著妳必須在所有事情上都唱反調。比如徑直走向迎面而來的公交車,不避讓是不行的。妳也不應該認為這意味著樂觀主義壹定有問題。壹個更有益的方法是把它看作是文化的必然平衡,也就是堅持壹種文化,在這種文化中,樂觀和積極是通往幸福的唯壹途徑。當然,許多人長期以來壹直對積極思維持懷疑態度,但這裏值得指出的是,即使是那些最鄙視“樂觀主義崇拜”的人——正如哲學家彼得·凡爾納澤(Peter Vernezze)所說——最終也含蓄地表示同意。他們聲稱,既然不能也不會相信樂觀的意識形態,唯壹的辦法就是讓自己悲觀,或者做個討厭鬼。這裏的“負面路徑”是拒絕這種二分法,從反面尋找快樂,而不是用絕望的樂觀淹沒負面情緒。如果持續的陽性是壹種病,那麽“陰性路徑”就是壹種解藥。
這裏需要強調的是,這種“消極路徑”並不是壹種普遍的哲學;這種解藥不是萬靈藥。積極思考和追求幸福的各種手段的問題是,迫切需要將許多重大問題縮小為壹個自助策略或十個建設計劃。相反,“消極路徑”對妳來說不是壹次性的解決方案。有的主張強調坦然接受負面情緒和想法,有的主張冷漠。有些人專註於激進的、非常規的追求幸福的方式,有些人則強調不同的幸福定義或者幹脆放棄追求幸福。在這裏,“消極”往往有雙重含義,可以指不愉快的經歷和情緒;但壹些幸福哲學被描述為“消極的”,因為它們包含了“不做”的能力——學會不那麽積極地追求積極的感覺。
但是,這裏也有矛盾,越討論越會發現。比如壹種感覺或者壹種情況最後能讓妳開心,妳能說是“消極”嗎?如果“積極”不能讓妳快樂,那還能叫“積極”嗎?如果把幸福重新定義為負面,那還叫幸福嗎?諸如此類。這些問題無法有條不紊地解決,部分原因是主張反其道而行之的人只是達成了對人生的壹個大概認識,而不是壹套嚴謹的信仰。還有壹個原因是他們的方法有壹個重要的基礎,就是快樂中有很多矛盾;不管我們有多希望,我們都不能把所有的樹枝都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