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義救人值得人們稱道,但清白做人卻著實不容易。下面我們就講壹個壹身清白的人的故事。
古時日本,有壹個人,名叫熊本,是細川侯的部下,職位十分低微。他身材短小,相貌平平,臉色蠟黃,微帶病容。照說他年紀不大,可是滿臉的皺紋深陷,壹頭的亂發,胡須也是蓬蓬松松的。他雖其貌不揚,家裏也窮得叮當響,可是平日裏卻為人樸實而講義氣,並且篤信佛教,朋友鄰居對他甚有好感。
壹天,他正坐在門口曬太陽,看見壹個收舊貨的人挑著副籮擔路過,邊走邊吆喝:“有舊衣舊鞋,舊貨舊古玩好賣羅!” 熊本見他籮筐裏有壹尊木雕菩薩,就叫住他道:“餵,收舊貨的,妳也不怕罪過,怎麽連菩薩都可以買賣的?” 收舊貨的見是個吃公事飯的,也不敢太放肆,只好陪笑說:“老哥有所不知,吃我們這碗飯的,人家什麽東西肯賣,我們就收什麽。人家既然肯賣菩薩,我也就收下來了。” 熊本將這尊菩薩恭恭敬敬雙手取過來看,原來這是壹尊觀音菩薩,由黃楊木雕刻而成。這佛像身高1尺,刻工甚是古樸細致,油漆講究,握在手裏沈甸甸的。他心裏歡喜,又怕菩薩被人丟來扔去的橫遭褻瀆,就花了200文錢買下來,那個收舊貨的原是用150文錢收下的,轉手賺了50文,脫手也就算了。
且說熊本將菩薩捧進屋去,拿出壹塊軟布來輕輕揩拭,然後畢恭畢敬地供在佛龕裏,天天上香禮拜。
壹天,熊本見佛像的腳部油漆有些剝落,裏面的木質黝黑如炭。他甚是惋惜,就取出布來,從頭到腳,連佛身帶蓮座,細細擦拭。不料壹不小心,“噗通”壹聲,菩薩失手落在地上。熊本連叫“罪過”,跪倒在地,拜了兩拜,睜眼去看,只見菩薩底下的蓮座已經跌壞,脫落,與佛像壹分為二,菩薩的肚裏金光閃閃的是什麽東西?他吃驚得連嘴巴也合不上,小心翼翼撿起佛像,“咣”壹聲,壹根金屬條落在地上,接著,像排隊似的,這些金屬條“咣咣咣咣咣”壹壹瀉在地上。啊,原來佛像裏還藏著這麽壹些東西,這就難怪這座佛像這麽沈了。熊本將佛像與蓮座合上了,然後再來看這些金屬,細細壹看,啊,黃澄澄的,全是金子,足有30條。就算1兩壹條的話,也有30兩之多呢。
熊本心裏想:“天啊,這麽多的金條,我壹輩子還沒有看見過,這豈不是菩薩見我窮,特地賜給我的?不不,這佛像的主人既然連佛像都只好賣掉,看來是比我還要窮,他不知道佛像中有金條,我怎好昧著良心吞沒?” 這麽壹想,他就打定主意要去還給原主了。要找到原主,只好從這個收舊貨的人入手。他暫時先將這些金條收藏好了。
從此,他只要卸了差回家,就天天守在門口,看收舊貨的那個人有沒有走過。壹天,終於被他等到了。
他趕忙上前,壹把扯住他,說:“餵,收舊貨的,妳告訴我,上次妳賣給我的那尊菩薩是哪裏弄來的?” 那個收舊貨的人見他急吼吼的,神情嚴肅,以為出了什麽大事,連忙推托道:“老哥幫個忙,這可不是我偷的,是我正大光明買的。老哥如果不信,
我可以帶妳去問。” 熊本道:“我正要妳領我去。” 他們兩人走了3裏路,來到麻布灣壹間破屋子跟前。
屋裏出來的是壹個頭發灰白的老頭子,弓身屈背,老態龍鐘的。
熊本鞠躬行禮道:“請問公公,早些日子有尊觀音賣給這收舊貨的,是您嗎?” 這老漢道:“不錯,正是小老,有什麽事嗎?” 熊本對收舊貨的道:“既然正是這位公公,就沒妳的事了,妳去忙自己的吧。” 收舊貨的生怕因為買賣菩薩惹出禍來,聽說要他先走,不等他說第二遍,早壹溜煙走了。
熊本將這老人請進屋裏,問他賣觀音菩薩是怎麽回事。
這老漢衣服又破又臟,但講話卻質樸耿直。他說,“小老原在西州的壹位公爺手下當差,由於被惡人進了讒言,公爺聽信了,罷除了小老的職務。
這麽壹來,就只好回到老家來了。小老原就家道清寒,這麽壹來,更是緊巴巴的吃了早飯愁中飯的。因此上,我只好將家裏有的壹件件賣出去換來吃。
早些日子,我的女兒病了,壹急之下,小老只好連這尊佛像也換了錢。我也知道這事甚是罪過,只是實在手頭窘迫,大爺教訓就是。” 熊本打懷裏取出30條金條,道:“公公誤會了,不是我要指責公公,而是我來還公公的錢財來了。” 說著,他將發現這黃金的前前後後壹壹講了。
起先,這位名叫祿助的老人大吃壹驚,等聽熊本講完了這番話,就說:“大爺的行為令人敬佩,不過小老窮是窮了點,道理還是分明的。菩薩在小老這裏時不露聲色,壹到大爺手裏就露出這份黃金來,這是菩薩註定要送給妳發個財,不給我。何況菩薩罰我我也不敢有絲毫怨言,哪裏還敢取菩薩所賜?” 熊本道:“公公,妳這話就不對了。菩薩是妳的,黃金是菩薩肚子裏的,妳做主人的不肯收下,反叫不做主人的我收下,是不是要陷人於不義呢?如果壹定要算清帳,那麽我是花了200文錢買下這尊菩薩的,妳只要還我200文就夠了。” 祿助連連搖手說:“我壹賣出,這菩薩就不是我的;妳大爺壹買下這菩薩,它也就是妳的了。小老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收的。” 熊本臉紅脖子粗地說:“我壹向不拿不屬於我的東西。我之所以壹來不告訴公公黃金的事,事先要問清這黃金是屬於誰的,既然問清了,就非還給妳不可。”要不,我就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 他們兩個妳壹句我壹句地爭個沒完,越爭嗓門越大。四鄰街坊以為他們兩人吵架了,都圍上來看,連街坊的坊長也來了。壹聽之後,大家都佩服兩人道德高尚。
坊長說:“兩位這般清白,這可是壹般人做不到的。失掉的金子物歸原主,這是理所當然的。只是難得熊本君這般的好品質,祿助君就回贈壹點什麽,豈不是好?” 祿助為難得直搔頭皮,半晌,才紅著臉說:“不瞞坊長說,小老赤貧如洗,家裏真的是壹無所有。要不,我就將這些黃金分壹半給他吧。” 熊本連連搖手道:“妳快別說這話了。再說,咱倆又要爭執起來了。”
祿助苦笑說:“叫大家見笑了,我家的東西都已賣得光光的,只剩下壹只挺粗的瓷碗,是我祖先留下來的,因為收舊貨的見它不值錢不肯收,至今丟在這裏,就請熊本君收下吧。” 熊本接過碗道:“就是,就是,這樣,多謝了。” 這樣,兩個人在眾人壹片贊揚聲中就親親熱熱地分了手。
熊本拿了這只粗碗回家,只見它雖古色古香,但粗陋得很,熊本只拿它當是個象征性的東西,也不當壹回事,連對他妻子也沒講壹聲,隨手放在食櫃頂上。
壹天,他妻子因餵雞的壹只破碗打碎了,就去屋子到處找壹只代替的,最後在食櫃頂上找到了這只粗碗,覺得這碗粗大厚實,做餵雞碗倒合適,就拿它盛了雞拌飯。熊本不知道這事,所以也沒引起註意。
旦說這天來壹個白發蕭索的瘦長老人。他背了壹只布袋,手拄壹根拐杖,蹣跚地走到這裏,已是乏力之極,就借了熊本家門口的木凳坐了下來。熊本的妻子可憐他年歲大了,就又倒了壹杯茶來讓他解渴。
這老人謝過了,慢慢呷著茶,壹邊東拉西扯地拉家常。壹群雞雛就在他的腳下覓食嬉戲。突然,他的眼睛盯住那只盛雞拌飯的碗,眼珠兒壹動也不動,好壹會,站起來,走過去,蹲在那只碗前面細細觀察,臉上滿是驚異和興奮。
他回過頭來對驚訝的熊本嫂說:“大嫂,對不起,我可以看壹看這只碗嗎?” 熊本的妻子大惑不解道:“這有什麽好看的?老爺子要看只管看就是。” 這老人鄭重其事地拿起這只舊碗,打口袋裏取出壹塊潔白的手帕來,將這碗裏裏外外拭了個幹凈,然後又取出壹面放大鏡來,認認真真地看,越看,臉上的喜意越多壹分,看到後來竟是眉飛色舞,如醉如癡,最後,竟是抓耳撓腮地像個孩子般嘻嘻笑了起來。
熊本的妻子只當他得了神經病,吃驚道:“老爺子,妳……妳是不是走累了!要不要……要不要我去請壹位……壹位郎中來?” 這老人知道自己瘋瘋癲癲的被人誤會了,忙定了定神,道:“請問大嫂,這……這只碗大嫂是何處得來的?怎麽拿它在餵雞?” 熊本嫂道:“這個嘛?是呀,我家先前好像沒這只碗……老爺子怎麽要問這個?” 正說著,熊本已回家來,聽妻子壹說,細細壹打量,道:“這不是祿助君送給我的那只碗嗎?這是怎麽壹回事?” 這老人說:“這位先生,我老老實實告訴妳:我是個規規矩矩的古董商人,自16歲開始幹這壹行,已有足足60個年頭了,見過的古玩寶物不知有多少,妳家的這只碗可是我這60年中見到的最值錢的壹件寶物了。它是印度古玩,距今已有1200年,最低可值50兩金子。我真不懂妳們家怎麽拿這樣值錢的東西在飼雞?” 熊本看了壹眼這只不起眼的粗碗,瞪著老人道:“老爺子,妳別是說著玩的吧?” 老爺子道:“也難怪先生信不過,就是叫初出茅廬的古玩商人來也壹時看不出它的價值來。這樣吧,先生如果肯出手,請妳等我3天,容小老回去籌備這筆錢,3天後小老壹定來交付這50兩金子。” 他說這話時,周圍已擠滿了人,其中有認識這老人的,說這老人名叫三左,是京城有名的古玩商人,家底殷實,平日愛古物如命。
熊本聽後道:“謝謝老爺子的鑒定。不過這碗是我壹個朋友送我的,他不知道這碗有這麽值錢,我得去還給他,他如果願意賣掉,我再讓他賣給妳老人家。” 三左老人道:“從這件事可以看得出先生的厚道仁義,小老衷心的佩服,只是……只是這碗還請妳轉告妳朋友,要賣就望無論如何賣給小老,……價錢嘛,還可以再商量。” 也不知哪個多嘴的,這件事壹傳十,十傳百,終於傳到了熊本的頂頭上司細川侯的耳朵裏了。
細川侯將他叫去,道:“熊本,聽說妳家裏有壹件寶貝,是1200年前的印度古玩,這是三左老人鑒定的。他是個火眼金睛的老古玩商,精於此道,壹定錯不了。他願出多少金子本侯也出多少,決不虧待妳。此外,妳還可以在本侯職權範圍內任妳找壹個妳勝任的清閑職司。這筆買賣如何?” 熊本道:“侯爺,不是小的不識擡舉,只是這碗是我的壹個朋友送的。
他送時不知道這碗值這麽些錢,只當壹只普通碗給了我,我得還給他,憑他定奪。” 細川侯道:“妳這人果然是個難得的好人,我如果強要妳交出來,豈不是在幹不仁義的事了?好吧,妳去問了他再來賣給我,只是不許賣給別人。” 熊本來到祿助那裏,將這件事講了,兩人各自推諉,誰也不肯做這碗的主人。
這次坊長早有所聞,知道他們兩個遲早又要發生爭執,就來做和事佬,說:“像妳們這樣品德高尚的人,有壹個已經十分難得,現在有了兩個,真是我們的模範呀。我看這樣吧,聽說熊本君有壹個兒子,祿助君正好有壹個女兒,如果大人和孩子沒意見,妳們就成了親家吧。兩家聯了親,祿助君要送熊本的東西就免了,這碗就做了嫁妝。這不是兩便了?” 熊本回家與妻子壹商量,兒子也欣然同意;祿助家女兒聽說熊本家待人這般厚道,正求之不得。這樣,他們就結了細川侯聽見兩人都這般清白淳樸,除了如數付了買碗錢外,還賜了兩人各得奉祿50石的壹個小官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