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寫高俅的幹兒子高衙內看中了林沖的老婆,就連施奸計,逼得林沖家破人亡,雪夜上梁山,非常悲慘。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並非文學作品的藝術虛構,而是對宋徽宗趙佶 *** 中的真人真事進行了藝術轉移來進行描寫。
現實版的“高衙內”姓王,名黼,字將明,開封祥符人,是宋徽宗趙佶朝的宰相,生活奢侈,作風腐敗,據說他的臥室裏設置有壹個超級大床,“用金玉為屏,翠綺為帳”,四周再“圍以小榻數十,擇美姬處之”,美其名曰:“擁帳”。就是這樣壹個天天都生活在溫柔鄉裏的大色魔,還貪心不足,聽說微猷閣待制鄧之剛有壹個小妾生得容顏齊整,便起了欲念,設計陷害,將鄧之剛發配嶺南,霸占了小妾。
瞧,這不是活脫脫的壹個“高衙內”嗎?
除了這壹件事,發生在王黼的荒唐事也多不勝數,讓人覺得不可思議。而且,他的發跡史也跟高俅差不多。史書上說他“為人美風姿,目睛如金”,是個花樣美男。
蔡京的兒子蔡絳在《鐵圍山叢談》中對他描畫得更詳細:“面如傅粉。然須發與目睛色盡金黃,張口能自納其拳。”膚色呈粉紅色,天生壹頭黃金發,眼睛也是黃色的,嘴奇闊,能容得下自己的拳頭,應該是個典型的混血兒,這樣壹副標致的樣貌,難怪讓外貌協會會長趙佶壹見傾心。
不過,王黼也並非天生就是出來賣的。他雖然“才疏雋而寡學術”,但“多智善佞”,乖巧,會來事,還有壹口伶俐可愛的好口才,善於諂媚,很討男人們喜歡。尚書右丞何執中就是眾多這樣重口味的男人之壹,他只跟王黼接觸了幾次,就被迷得暈暈乎乎了,竭力向上舉薦,將王黼提拔為校書郎,後又遷為符寶郎、左司諫。
何執中哪裏知道?王黼本質上就是壹頭白眼狼,咬人不眨眼。
進入了官場的王黼很快發現,五光十色的朝廷裏面,有壹個人的大腿特別粗,也特別白,只要抱住了這條大腿,自己就會平步青雲,風光無限。於是,他義無反顧地蹬開了何執中,壹往情深地向那條大腿撲去。那條大腿的所有者,姓蔡,名京,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壹代奸相。
在蔡京的幫助下,王黼升為左諫議大夫、給事中、禦史中丞,赫然成了朝中壹名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而這前後的時間不過短短兩年!
蔡京和何執中當時並為左右相,沒人性的王黼壹心想幫助蔡京獨相、獨掌大權,就羅織了何執中的二十條罪狀,次備將何執中整倒整垮,趕盡殺絕。奏疏到了蔡京手中,還沒來得及上傳。蒙在鼓裏的何執中還是很喜歡王黼,對小夥子贊不絕口。
壹日,在辦公室裏老頭子又開始稱贊起王黼來,坐在對面的蔡京實在煩了,問他:“少師何譽王黼如是!”何執中楞了壹楞,又滔滔不絕地吹噓起來,說王黼如何如何識大體、知恩圖報。蔡京聽得心頭火起,壹拍案桌,從案頭抽出壹卷書,扔給何執中,說,看吧,看吧,好好看看。何執中壹看,上面竟然是王黼彈劾自己的奏章,不由“大愕變色”,憋了半晌,破口罵道:“畜生乃爾!”
蔡京之外,王黼還投靠了大宦官梁師成,《東都事略》中載:“梁師成與黼連墻,穿便門往來”,梁、王兩家的墻連在壹起,在墻中開門,相互來往,外人不得而知。梁師成是個有來頭的人,自稱是蘇東坡的私生子,蘇東坡被列入“元v奸黨”,詩文遭到全面的禁毀,他非常來氣,跑到趙佶面前鏗鏘有力地質問:“先臣何罪?”也正是他的積極行動,蘇東坡的文章才得以保全。
梁師成原本在書藝局當差役,其本性慧黠,在書藝局混的時間長了,也略習文法、詩書,成為太監隊伍裏的高級知識分子,得領睿思殿文字外庫,負責出外傳導禦旨。這可是個不得了的差使,因為皇帝的所有禦書號令都經他手傳出來,頒命天下。梁師成深知趙佶懶管政事,就眷養了壹幫文人苦練趙佶的“瘦金體”,肆意妄為,按照自己的意願擬聖旨下傳。外廷人不知底細,也就不辨真偽,全部遵照執行,梁師成由此權勢熏天,京師百姓稱他為“隱相”。
對於這位天王級的實權大人物,王黼畢恭畢敬,以父禮侍奉,稱為恩府先生,從而官運亨通,搖扶直上,從通議大夫到少宰,連跳八級,“宋朝命相未有前比也”。
他還曾倚仗梁師成的聲焰,霸占門下侍郎許將家的住宅,將許氏壹家包括家眷奴仆全部強行趕走,路人為之嘆憤不已。
除了和權臣打成了壹片,王黼還盡心盡意地討好趙佶,可謂千般阿諛,百般逢迎。短短壹個月下來,就和趙佶打得火熱。兩人表面上君臣相稱,暗地裏卻是壹對哥們兒,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說起來,他的名字還是趙佶幫改的。
他的原名叫王甫,既俗套又老土,沒有壹點內涵,而且還和東漢的壹個宦官重名了。趙佶看著可憐,就很是費了壹番心思幫他換了個名,把“甫”字改為“黼”,故意讓很多人讀不懂,顯得文雅而又深邃。得賜佳名,王黼投桃報李,他知道趙佶喜歡收藏書畫古玩,就絞盡腦汁從各自搜刮青銅器皿來討趙佶的歡心,他犧牲了幾乎全部的上班時間來幫助趙佶收集整理,描摹古器的形狀、金文和圖案,考證各種文物的出處、年代和典故,不務正業,編撰成洋洋數十卷《宣和博古圖》。
趙佶芳心可可,大為嘉贊,稱他為“博雅君子”。單單這樣,說王黼是趙佶的哥們兒還顯得過於牽強。真正的鐵哥們壹般都壹起扛過槍、壹起同過窗、壹起嫖過娼。以趙佶的身份來看,扛槍和同窗是不大可能了。但王黼卻實實在在和他壹起嫖過娼。
《朝野遺記》記,有壹日,王黼和趙佶偷偷爬墻出去尋花問柳,他從墻上先跳下去,趙佶自幼嬌生慣養,看見墻太高,腳壹哆嗦,不敢跳,王黼就“以肩承帝趾”,聳起肩頭準備承接趙佶的腳,趙佶試了幾下,還是夠不著,心壹急,又怕人聽見,就喊起暗號來,說:“聳上來!司馬光。”司馬光是神宗朝的良相,王黼應變奇快,答道:“伸下來!神宗皇帝。”這對狗東西,竟然開涮起前朝的明君賢臣來!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出王黼與趙佶的關系可不是壹般的鐵。
王黼也因此權傾壹時,富貴奢華。
他“公然受賄賂,賣官鬻爵,至有定價”,當時有歌謠唱他定出賣官的價位,雲:“三千索,直秘閣。五百貫,擢通判。”他的兒子王閎孚不過才十四歲,就升為待制,京都百姓背後叫他“胡孫待制”。 他還利用手中的權勢廣求子女玉帛,設置應奉局,自兼提領,以進貢皇帝為名,苛取四方水陸珍異之物,據為己有。
《齊東野語》稱:“王黼盛時,庫內黃雀自地積至棟,凡三楹。”
據說,他的住宅後面有壹座寺院,寺院裏的僧人每日都能從宅溝裏漉取出從他家流出雪色飯。這些僧人細心地將之洗凈曬幹,“數年積成壹囤”,到了戰亂饑荒,取出這些幹飯,“用水浸蒸熟”,救活了不少人。
就這樣的的奢侈豪華,王黼還覺得意猶未酣,總覺得象缺少了點什麽。
壹天,他終於悟出來了,自己還需要壹樣東西。
那天,他在相國寺行香,看見看到壹篇文字下面題著太師、魯國公蔡京的大名,不由面露羨慕之色,贊嘆道:“想不到蔡太師有許大官職!”
這就是王黼人生觀裏的終極追求,他希望有壹天,自己能和蔡京比肩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