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上壹個地方,很多時候很難壹樣壹樣的羅列出來具體的理由,如果真的可以,那也就成制式並且會僵硬了。如果到了壹個陌生地方,只是因為所見新鮮好奇與驚鴻壹瞥的燦爛,就認可那是喜歡,似乎也不夠確切。喜歡,必是切了心底那壹片洪荒之地的某壹個觸點,心靈的悸動牽動了壹種叫欣喜的感覺,戀戀不舍也接踵而至,它壹絲絲地刻在了心裏,悄悄的駐紮,悄悄的,在妳心底竟占了它獨有的壹處,稍稍觸動,它便又是那樣的美好的如初初相會般地出現在眼前,嘴角的微微笑只有自己知道那是因為這美好又壹次浮現上了心頭,如同現在,那在周莊的壹天裏的時光,便是再也無法忘卻的美好了。
壹路的雨在過周莊大橋的時候漸漸歇了,路面的水漬剛好將水泥路面濡濕,街兩邊的招牌不知因為雨水的清洗還是水鄉裏本就這麽的潔凈,反正覺得整潔清爽得很,都說煙雨江南是最美最好最朦朧如詩,又特別三月新綠才上,柳煙如醉,風輕雨斜,雲蒸霧罩最是漫妙,而這初秋時節覺亦是風味滿滿,恰是這小雨星星點點將下午的這場大雨細細慢慢的小結著。
原來在門票上掃描上大頭像就可以在鎮子裏任意停留出入,辦好手續,先到鎮子裏找住的,再想法停車。
經過了烏鎮,經過了西塘,經過了南潯,如果我說我最喜歡周莊,那麽,這份喜歡就是從找的這家夢裏水鄉開始的。
從大門進鎮子,沒有刻意非要找什麽樣類型的客棧,只是想著不能太遠,來來回回地拎著東西挺麻煩,剛過第壹座小橋,左手邊粗壯的垂柳,依依,如煙如絲如塵的柳枝兒直垂水面,沿河數家客棧掩映在綠柳綠水之中,而這其間居然壹棵高大盛開粉紅如雲的合歡樹,樹下再壹夢裏水鄉的招牌,頓時禁不住被這合歡吸引過去,更難得老板娘亦是裊裊挪挪江南美女,壹襲輕紗繞頸,長發飄飄,軟言溫語,誰說美女單只男人才能表達喜歡呢?等到她將我帶至樓上,壹眼見那棵合歡樹居然就在房間陽臺邊,紛紅如雲的滿枝頭的合歡花,平展展,柔順順的就在身邊,而陽臺的另壹邊就是那棵粗壯的垂柳,立即喜歡了這房間,壹個人住這樣的壹間雖然浪費了些,還是沒有猶豫地決定了這間,就因為這合歡,這垂柳,還有那面落地長窗,長窗外的陽臺,陽臺上那兩把小巧精致的藤椅兒,還有屋子裏的那幅墻上的水調歌頭,還有這曼妙的輕紗蚊帳,縮在這裏面,會是什麽樣的美好的感覺?
美女老板娘說,下午因為下雨,好多遊客離開了,晚上8點以後圖著不要門票的遊客還沒進來,所以現在鎮上人少多了,而這,正是我夢想裏的水鄉小鎮的應該的樣子啊。
小雨剛過的清新,石板級上壹個壹個小小的水凹,屋面的灰瓦深沈了許多,斑駁的灰白墻體更加的斑駁濃重,小巷裏難得有人走過,暮色漸漸籠罩,如果說對周莊的喜歡,那麽小鎮這短暫難得安靜時候的雨後時光,讓我覺得無比的幸運。
訂下房間,返回鎮子大門把車停好,把東西拿到房間,開始享受這小鎮的美好時光。
隨意選擇了壹條街,說是街,兩邊店鋪相隔不過丈余,說是小巷更合適些吧。正是暮色四合,兩邊燈籠已經亮了,不過有許多鋪面已然上板關門歇業,少數還開著的,鋪裏各式各樣的花花色色依然鮮艷地擺著,只是街裏幾乎無人,而我這壹個閑晃的根本連鋪裏也不會進的,我的心願很簡單,就是這安靜的街,安靜的巷,小雨微濕,壹個人,走壹走,逛壹逛,看著小鎮漸漸淹沒在夜色裏,踏著濕漉漉的石板路,感受這難得的寂靜美好。
周莊的夜,亦是紅燈籠,綠的白的藍的好多種顏色的霓虹,清清水裏清晰的屋樹橋人的倒影,還有在霓虹照映下的那份失真,失真以後的有些誇張的絢爛。
“撐著油紙傘,獨自
仿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壹個丁香壹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在這江南小巷,自然就會閃出這首戴望舒的《雨巷》,那位丁香壹樣結著愁怨的姑娘,在這顆仿徨的心裏留連了到底有多久,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啊,這樣壹條悠長悠長的小巷,壹個人也沒有,雨水落在傘上寂寞的滴答滴答,雨珠落在青石板上,鄰家微弱的燈火裏,它們跳出了小小晶亮的舞蹈。安靜寂廖的這條長巷啊,思緒壹點壹點地從心底的角落伸頭探腦地跑出來,跑出來,終於結出了壹個丁香壹樣的姑娘,逢著了嗎?
不知不覺間,折過壹條巷,再轉過壹個直角沿著另壹條巷再往東走,已經走到鎮子中心,那座富安橋邊,橋四角的橋樓裏燈火輝煌,水面如胭脂盒子打翻了傾瀉進了水裏般,艷艷超絕濃稠的化不開,在這裏,才看到三三兩兩的遊客,甚至還有壹個十來個人的團在導遊的帶領下晚8點後進來逛壹圈也算到過周莊古鎮了,耳聽得其中壹位姑娘羨羨的說要是也能看到白天是啥模樣多好啊,真想跟她說,於其如此,為什麽要這樣匆匆呢?這樣的地方適合把心境調整平靜後,慢慢的走壹走,停壹停,細細的體會,哪怕幾分鐘呢,才知道它的寧靜的美好。而不是壹大群人象看物件壹樣的壹觀而過,既然已經來了,無論距離有多遠,這樣的壹閃而過,總是個遺憾。
從富安橋,再又尋了往南的那條小巷,壹直走到燈火昏暗小巷的盡頭,隨意走上連接水兩邊的小小拱橋,過橋,回折往來時方向走,只是,又是另壹條小巷了。
特別喜歡這樣的感覺,如果想將自己隨意丟在時光的任壹角落,那麽,隨意走進壹條小巷,然後,壹直走,壹直走,走到它的不能再通的時候,轉身,再尋壹條,還這樣的走,壹直的走,只要大方向不錯,可著性情地把自己放在這小橋流水人家裏,偶然的會有時空的錯覺,此時非此刻,彼地又何方,陌生的小巷,似曾相識的感覺。
耳邊的吳儂軟語,河道裏烏蓬船駛過,碼頭上並不因遊客稀少而過早地歇了,幾位船家守著停泊的小船在光影裏高談闊論,酒吧淡淡燭火裏鮮有人影,小鎮稀有如此的廖落,全賴下午的那場雨,全賴這早早暗了的天,全賴這黃金周尚未來臨,遊客稀少,商鋪清淡,而這,正是我想的,如此的幸運。
功夫不負有心人,只要用心,盡管是 旅遊 景點,只要在對的時候來,總是會遇到真正恰好的它。如此刻,這小巷,這悠長,這寂然,這流年的燈光淡淡在雨絲淋濕的青石板上。
時間已經不早,心裏還掂著那陽臺外的合歡與綠柳呢,在路邊簡單買了兩樣吃的,這壹頓晚飯壹定要在自己走得非常非常疲累,回到房間,舒舒服服泡了腳,然後在陽臺上,就著清風,就著流水,就著身邊的合歡,這垂柳,還有不知哪壹個酒吧裏隱隱的樂聲,愜然的,慢慢的享受這簡單的餐,這安謐的時光。
已經夜半,樓下水邊玩牌的幾個人準備散了,他們旁邊那位將被子裹在身上躺椅上玩手機的不知什麽時候回房間去了,為他們唱了那麽些吳濃小曲的船娘拿了收入也走了,樓上的我倒是白白聽了好多,那小曲兒,那敲著碟兒的小曲,小時候有壹部電影裏頭就有過的這樣的小曲,如今,幾十年光陰後,已然中年的我,聽著,已不知道說什麽的好了。
河對岸那間手工圍巾店裏,美麗的老板娘還在不停地忙乎著,白天都已忙了壹天了,晚上還不早點休息?店鋪的燈光將水上架起了壹座光的橋通到這邊來了,那些懸掛著的各樣顏色的絲巾在燈光下似乎比白天也更加的漂亮了。
有些清淩淩的涼了,粉紅如雲的合歡花樹略向陽臺傾著身子,遍布枝葉間的那麽壹大面在霓虹燈下,夢幻之極,也不真實之極,它就在陽臺邊,觸手可及。
無論怎麽樣也是要休息了,關上落地窗,拉上落地窗簾,簾上依然是光影裏的合歡與垂柳,靜靜兒的,妳們也睡吧,我要睡了。
天還沒亮,暗沈沈的天空剛剛有壹些灰,洗漱了,背著相機,出門,在遊客還沒有大批湧來的時候再走上壹遍小鎮。
跨過客棧旁邊的小橋就是景區入口處的標誌屏風,從那裏往西,再折向南,過貞豐街,再過橋,壹直走到禪院後門,回返到貞豐街,不過橋,壹直走,走到富安橋,折向南,壹直到碼頭,再過橋,折返,壹直走到雙橋,從那裏折往向西走,沿著水流可以回到景區入口,沿著這樣的線路,周莊井字狀街巷的內側基本就都到了。
淩晨這壹段時間,天色微明,走在寂靜無人的街巷,偶然的幾盞還未熄滅的燈,鋪面都還沒開,幾家早起的居民在院子裏忙活著,早點鋪裏剛剛捅開爐子,小鎮,還沒完全清醒呢。
沒有目的,只是走不夠這裏的街街巷巷,水邊垂柳靜靜,船兒靠在大樹根下,兩邊高大斑駁的灰白墻上藤蔓纏繞,小小石拱橋連接著壹條巷,或者壹條街,幾級石級,幾條石欄,小巷盡頭左轉或者右轉都又是另壹條巷或者街,穿行其間,很是有壹種不知身在何處的靜悄悄的樂趣,撫著這石欄,憑望水邊那棵垂柳,看階下推車艱難而上的居民,黑暗不見了,霓虹不見了,小鎮如清洗了般,素凈,精致,俏麗,這美好,怎不難得。
鎮子雖然辟為景區,原居民也還有不少,換句話說,他們生活在別人需要付上壹張百元大鈔才能進得來的地方,如此美麗的地方,有他們的氣息,他們也是其間的壹分子,不能不說是幸運,景點開發的結果給他們帶來了經濟上的收益和生活環境的改變,不過也限制了他們對環境改變的自主性,比如除了室內可以有壹定限度的自我改造,宅屋外觀是不允許隨意更改的;同時如果不做生意,他們的生活多少還是受到壹定影響的,比如那麽多的遊客,日常生活的受窺視不可避免,比如遊客到來的高峰,人流擁擠,不影響日常生活是不可能的。據說鎮子裏的年輕人出去得多,留居的多是老年人與以 旅遊 為業做景區生意的居民,臨街鋪面也多是外地人到此地租來做生意,跟目下許多地方壹樣,年輕人羨慕著外面世界的精彩,外面人羨慕著那裏的風情,如同圍城,進來的想出去,外面的想進來,想來,許多的思維及事物的走向居然驚人的相似。
忽然有壹個猜想冒出來,作為遊客,對這裏的壹切,我是如此的喜愛,如此的覺得與她有緣,如此的覺得在她的身畔是這麽樣的精神上奢侈的感受,如果這裏本來就是妳的家,妳是這裏的壹員,妳本來就居住在這裏,妳,還會是這樣幸運而幸福的感覺嗎?妳會選擇在這裏怡然的生活嗎?老舊的居屋,狹窄的房間,光線暗淡的閣樓,每天如潮的遊人,每天站在舞臺上壹樣,內心裏還是會想去看壹看大海與沙灘,還是會想有壹片自我的空間的,是嗎?
居然,念頭轉了來,轉了半天還不走,問自己,最後,還是居然,居然沒有答案,因為,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我自己,在這裏長期生活?感情是會有的,不甘,也是會有;在這裏生活美嗎?美,不過,審美疲勞也是會有的。我不確定如果我是原住民,會不會也如現在的年輕人,搬離這裏。
這恐怕可以談得上涉及人性的問題的吧,擁有的,未必珍惜,遠方的,才覺得神秘,明知如此,還是會這樣。不過,唯其如此,人世間才會產生許多得不到的美好,是嗎?如果大家都失去了追逐,那麽短暫唯壹的幾十年,只望著那同壹片天空,同壹片土地,生來的看世界的眼睛,聽世界的耳朵,行世界的腳步,豈不是好多的浪費?
我感受我見到的美好,我流連我所在的美好,我沈醉我正在的感覺,但是,依然,我不會將自己完全地獻於她,因為,只是這幾十年,所見本有限,所行本有限,所聞本有限,我只願,只願自己可以的話,多見多行多聞壹些是壹些,我珍惜了美好在心底,美好的,心底必有壹個她在的空間。也只願,只願因為這些美好,我狹窄的心靈空間不會日漸逼仄,因為她們而漸漸充盈,漸漸闊大,也可以讓那壹個自己任意徜徉。
我珍惜我在這裏的時空,只要身在這裏,就好好珍惜,枉了來這裏,有許多地方,跟人群裏的壹次偶遇,接下來的光陰裏,也許,再也無緣,有許多人,許多事,許多地方,第壹次很可能就是最後壹次了,珍惜了,也就不付這壹世曾經相遇了。
壹位壹手提溜著鳥籠,另壹手提溜著整套茶具套裝的人吸引我的註意,看他走上壹段,隨意壹個階盤坐下,逗壹逗小鳥,泯上壹小口茶,路遇的鄰居聊上幾句,或者將鳥兒擱到壹邊,自己溜達個壹段再回轉來,重又提溜著個鳥籠跟茶具換個地方重新將剛剛的過程重新來上壹遍,之所以這麽註意他,是因為,壹個早上,從天微明我出屋看到他第壹眼開始,我轉了小鎮壹圈,流流連連的兩個多小時裏,不同的巷子或者小橋邊就遇到好幾次,這樣,也算壹種生活吧,雖然有點外揚,不過,各有各生活,覺得舒服就好,外人叨噔個啥?
說是鎮子上老年人居多,這情景,在這壹大清早感受格外真切,也親切。溜彎兒的,甩胳膊的,隔著水妳壹句我壹答的,水邊上涮洗的,壹路走來,還真的是。特別我住的這壹段水流邊,水也闊,柳也高,柳將水染得更綠了,似乎連空氣也是綠了般,人也就在那綠裏有壹搭無壹搭地搭訕幾句,真好。
逛了壹圈,8點多了,鎮子上的遊客多了起來,街邊隨意吃了點東西,回房間補壹會覺,計劃再去這鎮子著名的沈廳、張廳等人文景點看看。
壹覺醒來,9點多了,把東西收拾好,放在老板娘那兒,說好轉回來後再取。
在鎮子上溜達了壹個早晚,流連著鎮子的素顏自然美,小橋流水人家,這些多在上百年 歷史 的屋宇樓堂磚石土瓦之間早已累積了太多自然之外的人文印跡,景區內現在重點開辟出了沈廳,張廳,全福寺,周莊博物館等景點,這些景區內的景點只有正常的參觀時間才會開門,想壹個人安安靜靜的轉上壹轉基本不可能,在遊客湧進鎮子來後才能進去景點裏參觀。
穿過貞豐街,到全福寺後門,入得門來,是藏經樓,兩邊是東西廂房和鐘鼓樓,西邊鼓樓前是寺裏的西花園,小徑、民居、假山、石舫、小橋、流水,與中軸線的雄偉莊嚴形成對比。
經中心甬道轉到大雄寶殿,在大雄寶殿中軸線上還有壹座比大殿小不了多少的指歸閣,指歸閣前是放生池,池上有壹座拱橋,過橋即是寺的山門,而山門外幾步就是煙波浩渺的南湖,查了壹些資料,還是沒弄明白為什麽會有指歸閣的名字,由來為何。
進得寺來,給我的第壹印象是寺廟雖然不大,但非常精致,格局異常的壹目了然,壹條中軸線上全寺主要建築,也不象有的寺廟會有許多的配殿,就是大雄寶殿跟指歸閣,附設的建築也不多,散布在貼圍墻的東西兩邊;第二個印象是這寺看中間是寺,看兩邊有點犯迷糊這裏到底是不是寺,因為花園裏典型的江南園林風格,很像哪壹家的後花園,並且幾位老人在那裏閑閑的坐著,非常漂亮;第三個印象是整座寺廟裏水面倒比陸地大,建築仿佛是在水面上打樁鑿洞才建起來般,後來看到介紹,深切感受到這裏真的是壹座水上佛國。
介紹裏說,全福寺全名為南湖園全福講寺,背靠古鎮,位於煙波浩渺的南湖之上,周邊依湖傍水,波光瀲灩,園內綠樹成陰,小橋流水,亭臺樓閣,寺院建築雄偉,佛像莊嚴,香煙繚繞,鐘聲渾厚,明清風格古建築散落院中,為江南別具壹格的園林。
原寺建於北宋元佑年間(1086年),現重建的古體建築大部建於水中,為寺院建築中獨壹無二的,為此,趙樸初專題了“水中佛閣”的匾額。後人為紀念捐宅建寺的周迪功郎,改原地名貞豐裏為周莊。大雄寶殿供奉的釋迦牟尼佛為“江南第壹銅座佛”。園林東西各有花園壹個,東花園以傳統的亭臺樓閣為主,展示歷代文化遺跡,舉行各類文化活動。西花園則吸取江南民間建築精華,配以小橋流水人家。園內景觀有南湖秋月、全福曉鐘、指歸春望、長生古杏、全福長橋莊田落雁等,也就是說全福寺首先是壹所水上園林,然後才是水上佛國。
我是從寺的後門進的,穿過寺廟才是正門,從那裏左轉到它的東面,那裏綠草如茵,還有壹棵古銀杏樹,其實只能算是半棵,因為從中間似乎斷過,我見過的銀杏樹有許多,最粗壯的要七八個人才能摟抱得過來,雖然這壹棵不能跟它比,不過,在這水邊也甚是難得了。
出山門往東還有壹座巨長的長橋,白色石欄,拱形橋面,橋的這壹頭即是寺門,出了門就是水鄉的小小拱橋,過橋即是沿水而建的居屋,壹切都那麽緊湊,壹切都那麽精致。
船娘將自家停泊在寺外的罩了印花藍染布蓬頂的小船撐出來,可能是要輪到她們家的小船營運了吧。撐出來,穿過壹座壹座拱橋,來到的碼頭,等待遊客,帶著他們流連在鎮子的流水裏,時光與溫情,伴著吳儂軟語,慢慢的散開了。
沿水邊往街中間走,有那座著名的沈廳,座東朝西,七進五門樓,屋宇100多間,占地2000多平方,真正是這寸土寸金的島式周莊裏的豪宅。
介紹裏說沈廳原名敬業堂,清末改為松茂堂,建成於清乾隆7年(1742年)。***分三部分:前部為水墻門、石河埠,為停靠碼頭,為水鄉特有建築。中部由墻門、茶廳及正廳組成,為會客議事及辦理婚喪之處;後部為大堂樓、小堂樓、後廳屋,是生活起居之處。整座建築為典型“前廳後堂”格局,前後樓屋之間均由過街樓和廂房樓連接溝通,形成壹個大的“走馬樓”,為同類建築中少見。
廳堂中松茂堂居中,檐高軒敞,梁棟上刻有蟒龍,麒麟,飛鶴,舞鳳。匾額為南通狀元張蹇所書,朝正廳之磚雕門樓最是精美,高6米,上覆磚飛檐,刁角高翹,下承磚拱鬥。兩側有蓮花垂柱,五層磚雕布置緊湊,正中匾額刻“積德流光”四字,四周配以精細的“紅梅迎春”浮雕,其余刻有“牡丹亭”、“西廂記”等戲文,亭臺樓閣,為磚雕藝術中之精品。
大堂樓造型渾厚,線條流暢,梁棟雕刻壹律為明式圓形圖案,整個建築集徽幫、紹幫、蘇幫之長,氣勢宏偉,為罕見的江南民居。
整座沈廳轉下來,印象最深的就是它無處不在的被賦予了財富的象征,沈萬三塑像前那壹溜兒元寶造型;兩側備弄裏巨幅沈萬三壹生簡介,經商、拓航道、發跡、助明、遭擠壓,直至家破、流放;側房裏專門針對遊客的各式元寶小紀念品,還有壹道大元寶形狀的門,連老外都在那裏興致盎然的拍照留念;墻上掛的,屋子擺的,介紹裏說的,無不是沈萬三的財富神話。不過,我也有點疑惑,沈萬三只是屋子真正主人的先輩,它其實是沈萬三後裔、周莊鎮 社會 長沈文淵之子沈本仁,是沈萬三那壹輩破落後不知哪壹輩又興起的後人,他們同樣積累了巨量財富,生活在周莊,修建了這座宅子,時間已經在沈萬三後200多年了,壹定意義上屬於重建祖業,而現在,建的主人經常被人忽略,倒是他的老祖宗在這裏堂而皇之的占據了主要位置,如果不細心,還以為這宅子是沈萬三建的呢。不過也好在不是他建的,否則會跟他其他家業壹樣早被那位老朱皇帝想著法子折騰完蛋才算作罷了,哪還留得下來。
整所宅子,就現在看來也是超級豪華版的,令人驚嘆啊,那梁上的貼金龍鳳鶴和麒麟;那精美的石雕門樓;那壹層壹層遞進的屋子,壹直延伸,延伸,直至那間碩寬大的廚房,雖然跟廳堂比起來顯得大了些,不過也可想見當時吃飯的人也是多的很;那不大屋子裏的壹件壹件精美的家具;那獨具匠心的走馬樓;那壹扇壹槅的木門木窗木廊,嘆為觀止啊。如果再把它們放在周莊這麽樣壹個特殊的地理位置上,可以置得起這麽大的面積的居所,厲害。
如果將大明的沈萬三跟大清朝他的後代沈本仁相比,不由得不讓人感慨,沈萬三是竭盡所能地滿足朱元璋,最後還是免不了家破人流放,更別說這樣奢侈的顯富,還享受。沈本仁呢,賺到了就敢花,在這裏造了這樣壹幢豪宅,日常生活就更不敢想了,不過,後世的人,似乎更崇拜他的老祖宗,而對他本人,了解不多,屋子更是被他的老祖宗占盡了風頭,想想,也蠻有意思的,如果他們倆能來個穿越時空的PK,是個什麽情況,還真是難說啊。
宅子從碼頭開始的七進五弄,壹層接壹層,壹層後面緊跟著就另壹層,中間壹個小小院落或是壹個窄窄備弄或者壹個天井,光線自然不是很明亮,從進得大門,壹直走到後面,回到前面,然後再走上壹遍,慢慢的品味,會發現,其實生活在這所宅子裏,如果是我,會覺得壓抑的,逼仄的空間,暗淡的光線,壹點也不好玩,雖然哪怕以現在的衡量標準,這也是壹所不折不扣的豪宅。
和沈廳相隔不遠,是另壹所有名的宅子,張廳,又名玉燕堂,明代建築,比沈廳建的早,原名怡順堂,明中山王徐達之弟後裔所建,後來家道中落,賣給了張姓,俗稱張廳,宅子前後六進,沿河臨街,大小房屋70多間,占地1884平方米,從正廳到後花園有47米備弄,弄底壹池泓水,箸涇河穿屋而過,真正的水鄉“轎從前門過,船從家中過”奇景。
宅子第壹進為茶廳,然後是正廳—玉燕堂,玉燕堂裏軒敞明亮,庭柱下為罕見的木鼓墩(即柱礎),是明代建築的明顯標誌。廳堂內布置著明式紅木家具,張燈結彩。墻上的—副對聯尤其引人註目:上聯 “轎從門前進”,下聯 “船自家中過”。 第三進是琴棋室,為主人彈琴、下棋等 娛樂 活動之處所。室內置有名貴的紫檀家具,中間放置大理石地屏,墻上掛琴棋書畫古木畫,布局風格十分得體。再就是寬敞明亮的書房,為主人讀書與藏書之處,屋內陳設黃花梨家具和古玩,整個書房充滿濃郁的書卷氣。書房後面是家裏的私塾,私塾東墻設落地長窗,面臨後花園,後花園裏雖不大,卻非常精致,有山有水有綠色植物,有廊有閣有階,雖然山為假山,水為引入,搭配卻是非常精心。假山名為玉燕峰,與宅子正廳玉燕堂相呼應。整個後花園曲徑通幽,廊閣精巧,壘石為山,水接宅外,藤蔓纏繞,非常漂亮。宅子另外還有壹條備弄,為連通廳堂與廂房之小弄,為仆人及下人的專用道。墻上有壁龕,內置油燈供照明之用。
兩所宅子細細轉下來,如果將它們來比較,於我個人感覺,喜愛張廳要多壹些。
兩所宅子相隔不遠,風格與宅子體現出來的主人的性情差別挺大的。雖然同在周莊這個特殊地方因地理形勢局限,占地面積不象陸地上的人家動輒連綿廣大,不過就周莊總比例來說,占地已經足夠大了。
張廳雖比沈廳小了那麽壹點,但是總體感覺卻比沈廳舒朗些,原因是沈廳除了天井跟松茂堂後的那個小院子外,幾乎滿滿當當都是各式各樣的堂室跟弄,連二層也擠擠壓壓的形成了壹座走馬樓,壹幅財大氣粗、家大業大、室滿人滿的風貌;張廳呢,空間利用不象張廳那麽緊張,主室主廳外還有寬敞的書房,透露出主人的儒雅,私塾的占地跟布置可以看出主人家族對於教育的重視,還有那座怡情雅趣的後花園,壹幅休閑雅致風情飄逸的畫面。
如果將兩所再來比較,覺得張廳跟周莊更協調些,小橋流水人家,精致的生活,品味清雅,很有些現而今小資 的情調;沈廳呢,到處是巨富顯擺的痕跡,頗有些現而今土豪之氣概,是不是因為老祖宗因財招禍而選擇這樣的建設來表達壹些什麽的呢?
兩所宅子,不同時期,炯然風格,曾經的主人家們早已經湮沒於時間長河,他們再多的想法,再精致的思慮,如今都不再屬於他們,除了這名字,還有什麽會屬於他們?不怪乎張廳裏的壹幅對聯說得好:
古今來色色形形無非是戲
天地間奇奇怪怪何必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