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寶玉“不安”的是早已死去的黛玉,“人間孤林”。
很多讀者認為寶玉不滿婚姻,嫌棄寶釵,就是因為這種“意難平”。他們忽略了“意義難”的前提是“美中不足”。
為什麽「美中不足」的意思是「難平」?舉個通俗易懂的例子:
壹個人渣,長期考試只能拿兩三分,沒辦法只能拿高分,雖然他也夢想著。然而有壹次考試,他是盲人,100%的試卷居然讓他答對了98分。當然,這種純粹的無知也可以理解為壹個新老師對他無原則的偏愛,故意放水,提前出題,讓他把根本不會做的題都做了。本來只能考兩三分,結果考了98分。漂亮嗎?當然很美,但我還是覺得“美中不足”,因為他丟的那兩分,正是他以為自己有把握就會去做的事情。也就是說,他本來可以得滿分,但是最難的事情他做對了,最容易的地方卻失分了,所以想不通。這就是“意義難。”
寶玉就是這種心態。很長壹段時間,他認為黛玉好得,寶釵難求。結果寶釵失去了黛玉,所以他在感嘆“美中不足”的時候,總覺得“意難平。”
黛玉很容易得到。她是賈母送給寶玉的禮物,我們可以零距離親近。賈愛收藏美女,不是因為她自己喜歡美女,而是因為她的寶貝孫子寶玉喜歡。所以,她把最出眾的晴雯給了寶玉,留下來的鴛鴦卻平平無奇,“雙頰微有雀斑”。
寶玉天生愛“脂環發粉”,“喜歡和別人廝混”。賈母非但不為之著急,反而“視之為寶”,甚至喜歡,想給寶玉找個人陪侍。在史湘雲之前,在林黛玉之後,正是因為寶玉喜歡,才成了賈母的禮物。
正是因為湘雲和黛玉都是賈母送給寶玉的禮物,才被安排與寶玉親密接觸而不避嫌。
湘雲和寶玉朝夕相處時還在繈褓中。當他們長大需要避嫌的時候,祥雲被史家接走了。
黛玉來到寶玉身邊時,恰好是“男女七歲”的年紀。本來應該分房而居,但因為寶玉對這位“仙女般的姐姐”壹見鐘情,賈母便安排他們“晝同坐,夜同停”。
不僅如此,黛玉這位才貌雙全的“仙女姐姐”,不僅不抗拒寶玉的親近,反而主動,甚至主動與寶玉同床共枕,把自己的枕頭送給寶玉。
除了零距離的肢體接觸,他們在思想上也高度壹致:寶玉不喜歡學習上進之類的“屁話”,林妹妹也從來不說“屁話”;寶玉喜歡用他的《雜學》來浪漫愛情,黛玉也喜歡用她的“歌唱天賦”來歌唱浪漫愛情;寶玉待人接物都想著“我只在乎我的心”,黛玉凡事也從“我只在乎我的心”出發。
賈母和黛玉的態度很明確的告訴寶玉,黛玉的壹切,只要他想要,都是他的,隨時可以拿走。所以連小頁星兒都能看出“林小姐以後壹定要定”。
所以在寶玉看來,黛玉好得很,沒有什麽障礙。而且,在他的期待中,他以為自己只能和黛玉共度余生。“找黛玉陪他壹天,回來還和襲人廝混。只有這兩三個人怕死在壹起。”
是的,在他的人生規劃裏,沒有寶釵,因為寶釵之於他,就像壹個想拿高分的學渣,真的遙不可及。他最多只能在夢裏想想。
寶釵難求,冷艷遠離寶玉。寶玉愛美,他的終極夢想是把世間的美積聚在苑,就像壹個喜歡收藏美女的收藏家。但他收藏美女只是為了欣賞,不是為了好玩(這是讀紅樓要特別註意的壹點)。
賈府不缺美女。寶玉的姐姐妹妹們都很漂亮,賈府的丫鬟們也都很英俊出眾。但是,當我習慣了美,我就不覺得她們有多美了。直到黛玉的出現,她的美貌讓寶玉大吃壹驚,所以被稱為“仙女姐姐”。
而寶釵的容貌,不僅帶來了另壹種風格的美,而且因其“方字美貌”而比黛玉更美。
比“仙女姐姐”還要美,肯定會被寶玉記住。於是,在寶玉最舒服的夢裏,他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夢想:既有“兩美”,既有寶釵的“明艷動人”之美,又有黛玉的“風流婉約”之美。
但是,對於寶玉來說,得到黛玉有多容易,找到寶釵有多難。她們的美代表了兩個極端,她們對寶玉的態度也是兩個極端。就像壹個學生面對壹張試卷壹樣容易,閉著眼睛也能答出來;太難了,絞盡腦汁也答不出來。
寶釵難求在兩個方面:壹是冷漠,不像黛玉那樣熱情,常常表現出冷漠;二、寶釵誌向高遠,有“學而優則仕,濟世治國”之誌,與寶玉的“掛簾”不能融為壹體。
寶玉並沒有試圖接近寶釵,但他所有的贊譽都得到了回報。當然,寶玉只是壹個“人間惡魔”,不是惡霸,所以即使他對寶釵的“艷魅”充滿向往,也不敢奢望什麽,即使寶釵的“雪白酥臂”就在眼前,也不敢伸手去摸。如果黛玉有這樣的白胳膊,他早就掌握了。
另外,更讓寶玉覺得難以接近的是,寶釵誌向高遠。他們兩個,壹個是人渣,壹個是惡霸。人渣家裏有錢有勢,壹輩子只想混日子。而學霸則以清北為目標,學成後報效國家,用自己所有的知識利國利民。這樣的兩個人怎麽能走到壹起?妳的想法只能是壹廂情願。
但學霸太美了,學霸想擁有她的美,於是對學霸充滿了向往,明知不可能,也只能在夢裏“幻想”:希望她和黛玉在“洞房”裏等著他。
這就是寶玉想要的完美。
然而命運就是愛跟人開玩笑。不僅“美中不足,多事磨”這四個字緊密相連,而且“壹瞬間,人極悲,人不可改”。自以為好得的黛玉,死得早,沒能走到在“閨繡閣”等他的那壹步。原以為只能癡心妄想的寶釵,成了他要娶的妻子,真的在“洞房”等他。
本來這輩子只能考兩三分,但是高考關鍵時刻考了98的高分。人生已經到了巔峰。怎麽會不美呢?可惜,如果妳因為太粗心而不珍惜,不丟掉最容易的兩分,妳就能得滿分。每個學生都很清楚滿分和差分的差距有多大。這種“美中不足”的遺憾太令人費解了。
是啊,如果寶玉真能從心底多關心黛玉,盡量讓她少哭,多操心她的病,黛玉就不會那麽早走了,他的“美人”夢也就實現了。
這種“意不平”既是寶玉的遺憾,也是他的愧疚和自責。因為他的荒誕,他以“混日子”為人生目標,失去了最容易得到的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