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5年至今,在23年的電視職業生涯中,陳虻同誌為中國電視事業奉獻了經典作品、奉獻了品牌欄目、奉獻了寶貴的理論財富、奉獻了青春、奉獻了健康、奉獻了生命。
——摘自《陳虻同誌生平》
當時,網絡上有關他的悼念文字猶如井噴,不僅來自他所供職的央視新聞中心,而且來自全國的電視圈、媒體圈。八寶山公墓東廳,近兩千人佇立在嚴冬的寒風中,排著綿延的長隊,等待著和他最後的告別。
陳虻的很多同事、同行們,把這次告別視為“向壹種精神力量的致敬”、“與壹個時代的告別”。
陳虻的生命屬於中央電視臺新聞改革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起始於1993年的春天,發端於早晨的節目《東方時空》,被喻為電視人 “延安”的新聞評論部,這是 “理想主義者嘯聚揮幟”的時代。
因此,當我們著手保存網絡上的悼文、開始收集、整理陳虻資料的時候,心裏就很清楚,我們所做的,不僅是在紀念壹個人。陳虻個體命運的背後,有著央視新聞評論部黃金時代最深的烙印。他的新聞理念、精神追求和人格力量,都可以在當年這個“理想者部落”裏找到同類、知音和戰友,他是他們的代表。
盡管這個時代已經壹去不再復返,盡管陳虻英年早逝,但留下的遺產寶貴而豐富,應該傳承。在繼續前行的時候,需要回頭看看。正如陳虻多次引用的卡裏·紀伯倫那句名言:不要因為走得太遠,以至於忘記自己為什麽出發。
壹
整理工作從“陳虻語錄”開始。
他生前,在電視圈裏,央視還有壹些地方衛視,就有壹些“陳虻語錄”被口口相傳。去世以後,在網上能收集到的關於他的紀念文字中,我們發現多篇多處提及陳虻箴言似的話語風格,提及“陳虻語錄”。央視新聞中心主辦的壹份內刊《央視新聞周刊》,在總第150期《永遠的陳虻》特刊中,還辟出“陳虻語錄”專頁,刊登了他的12條語錄。
語錄的稱謂,最早源於中央電視臺新聞評論部所在的“南院”。
在這裏工作過的編導、記者都經歷過陳虻的審片。這位部門主任審片與眾不同,他經常是邊審邊講,審完以後,還要總結點評。壹個十幾分鐘的片子,他會花上半個小時、甚至更多的時間去分析討論,並很快地提煉出壹些觀點,或者叫做“警句名言”。
於是,陳虻審片,成為“南院”的壹道風景線。每當他坐在編輯機前,仿佛有壹個磁場吸引,會不知從哪裏突然聚攏來很多的人,周邊圍起壹道人墻。只見眾人掏出本子,忙著記下他的真知灼見。
陳虻說話,帶著語錄體的味道。他擅長歸納與分析,有哲理性的思辨色彩,邏輯非常清晰,綱舉目張,便於記憶與傳播,因此很快就流傳出若幹條。例如:生活中的壹切發生都是我們拍攝的機會,而不是我們拍攝的障礙;不要在生活中尋找妳要的東西,而要努力感受生活中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並不是在表述某種存在,而是在努力尋找存在的原因;等等。以至於陳虻後來自己也經常引用,在審片的時候,在和部下聊天的時候,他會冒出來:陳虻語錄第8條、陳虻語錄第13條雲雲。
有壹次,《東方時空》的壹位編導,順路搭陳虻的車,在車裏有關於語錄的壹段有趣的對話:
這位編導問:“真有這麽壹本陳虻語錄嗎?油印的也行啊,多有用呀。”
陳虻呵呵壹笑:“我等著以後出呢。”
“那我現在就把您講的話記下來吧。”
陳虻認真地說:“要真寫這麽壹本書,我就得找個完全不會做片子的人,讓他壹上來就做片子,生拍,我在旁邊瞧著,遇見什麽問題,解決什麽問題,那樣我就把語錄全想起來了”。
他的大部分語錄,帶有很強的實戰、操作性質,覆蓋電視新聞生產全過程。還有壹部分語錄,關註的視野從節目到欄目、從欄目到頻道。尤其後期,他在孜孜不倦地構建新的電視理念,致力於推出壹批批新的節目形態。
陳虻說:“拍壹部片子只能談創作體會,拍十部片子可以談創作經驗,拍壹百部片子才可以談創作規律”。從親身的創作經歷和“閱片無數”的審片實踐中總結提煉而成,在陳虻這些實戰性、操作性極強的“語錄”背後,包含著深刻的理念,那是他對電視的屬性和本體規律的思考。這是壹個持續不斷地內省的過程,包括重新檢討電視人與觀眾的關系;認識大眾傳媒的傳播特性;尊重影像傳播規律;找到屬於電視本體的表現手法;紀實影像的創作理念與規律等等。
在整理語錄的時候,我們經常被陳虻的“先見之明”所震撼。時下電視新聞節目、欄目、頻道存在的壹些老問題,遇到的壹些新問題,其實陳虻在好幾年前就有所預見、有所思考,甚至有他自己的答案。現在回過頭來,再聽他當年說的話,不得不感慨:陳虻具有無法追趕的智慧。
本書的第壹個特點:以“陳虻語錄”結構與編輯。全書***20篇,除了前言,其余19篇的標題、每篇各節的小標題,都是陳虻語錄,總計108條。部分篇章的文中還有壹些帶有劃線的話語,也都是有壹定影響力的“陳虻語錄”。做這樣的設計,壹方面力求還原陳虻極具個性的話語表達方式,全面體現他的思想;另壹方面,也希望幫助他實現那個遺願:“我等著以後出呢!”
二
認識陳虻,是在2003年的壹次國際獲獎電視節目研討會上。茶歇的時候,壹個長發飄飄、俊朗帥氣的年輕人,向我沖過來,“自來熟”似地自我介紹:“我是陳虻。徐老師,我壹定要認識您。”
後來我問過他,為什麽壹定要認識我,他說:“憑直覺吧,您和別的大學老師不壹樣。”
我還留著他當時遞給我的名片:《東方時空》紅、綠、藍,像眼睛壹樣的Logo。陳虻 總制片人。還有壹行圓珠筆寫的阿拉伯數字。當時,他從旁邊壹人的手中討來壹只筆,很認真地寫下:“這是我的手機號碼。”
從此,這個號碼成為我和陳虻之間的主要聯系方式。其實使用的次數並不多。我對他產生強烈的興趣和關註,是從2004年夏天,他到我家裏的壹次長談開始。
那天,窗外樹上,蟬鳴不止;窗內桌旁,陳虻口若懸河。從上午九點多,壹直聊到午後。
我的腦海裏至今還留著壹個鮮活的印象:他擡手看看表,神色吃驚:“哎呦,怎麽這麽快,都3點多了。”利索地起身,按滅手中的香煙,往後壹捋長發:“我該走了,回臺裏看片子去,今天沒聊夠,下次再聊啊。”
刨去午飯的時間,不知不覺,我倆聊了6個多小時。基本上是他說我聽。
語速不快,語調平和。陳虻的表達有壹種直取核心的力量,猶如快刀斬亂麻,三言兩語,就解決掉壹個問題。我已經不記得究竟解決掉多少個問題了,只記得那次長談的主題是關於電視紀錄片與電視新聞,從紀實理念、選題、拍攝,到欄目化、頻道化,幾乎無所不涉。他不斷提出問題,然後和我簡單討論幾句,就自己直接回答。
當時我的第壹印象:“真懂電視,精通業務,口才極好,才華橫溢。”
陳虻終於談到找我的目的了:他想建立針對電視媒體人的培訓課程體系,尤其想辦紀錄片的培訓班。
他問我:我是不是有點好為人師呀?我跟您談的這些內容有價值嗎?
我說:“當然有了。不僅可以培訓業內的,就是對大學新聞教育也極有價值。我還從來沒有聽到過理論聯系實際這麽徹底、明白的課程呢!”當時我就邀請他到北大開講座。
後來,他忙,我也忙。我們之間有過壹些電話聯系,斷斷續續地討論培訓課內容和辦培訓班程序等。轉眼間三年過去了,2007年夏天,他第二次到我家裏來,又是6個多小時的長談。這次,陳虻已經和我具體討論到如何辦國際培訓了。他剛從美國回來不久,做了壹些調研,有了更新的壹些計劃,甚至畫出了壹個培訓的路線圖。
我很支持他的想法,而且非常希望利用這樣壹個機會,把培訓課程直接引入到北大的新聞實務教學中。我本人是記者出身,跑了近30年的新聞以後,轉行到大學教書。我深知時下大學新聞教育的“空中樓閣”,不接地氣,理論嚴重脫離實際。如果能夠請到像陳虻這樣業界的領軍人物,有理論素養、又有實踐經驗,來教書授課、培養學生,建立起大學與媒體實踐接軌的新聞實務教學模式,正是我從教以來的夙願。
我把這個意思和他說了,他懇切地表示:“徐老師,其實我對教育、對培訓真的有興趣,特願意和您壹起幹點事兒。根據我的經驗,學會用影像敘事,有思想的銳度和獨立思考的能力,從壹個大學畢業生全面地培養出來,需要三到五年的時間。”
這個判斷,後來我在整理陳虻的講課錄像時,幾次聽到了。
見陳虻的最後壹面,是在他的病床前。那天在和陳虻告別的時候,我向他再次發出邀請:“等妳的病好了,不要在央視工作了,做電視太累了。妳到北大來,到我們學院來教書吧,妳壹定是壹個好老師,我和我的學生們等著妳。”
陳虻走了,不可能出現在北大的新聞實務課堂上。但他留下了壹些講課錄像,還有為央視的壹些欄目、壹些地方電視臺培訓的錄像。整理這些資料的時候,我常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把我帶回陳虻兩次到我家的長談中,很多話他當時都說到過,也是他要建立培訓課程的壹些思路。
本書的第二個特點:按照壹本電視新聞實務教材的框架來結構和編輯。第2篇至第19篇是18個專題,各專題有自己的體系,彼此又互有聯系,每個專題都標有“關鍵詞”。書名的副標題:《陳虻,我們聽妳講》,也意味著走進陳虻的培訓課堂,他的講授還在繼續。
當然,這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新聞教科書,我想做壹個打破常規的“另類”。
三
整理陳虻留下的資料,很費了壹些時間。尋找、提煉陳虻的語錄,花了更大的功夫。
我的博士研究生張海華曾就職於《新聞調查》欄目,對於這項工作,有著特殊的情愫。她花了近壹年的時間搜材料、扒帶子、敲文字。2009年底,我們曾經拿出八萬多字的第壹稿。但看過此稿的陳虻的同事們不滿意。
我自己也不滿意:初稿裏只有骨頭,沒有肉。把陳虻生動活潑、有生命力的話語,抽離了背景和語境,局限在我們自設的壹個概念化的框架中,幾乎變成幹巴巴的教條。
其實在開始做的時候,陳虻的部下、摯友李倫就提醒過:“陳虻的思想往往來自於實踐中的刺激,所以他的工作、生活和思想間有很多纖細的聯系,選擇標準要既豐富又苛刻。”
停筆了壹年。壹方面尋找新的文本樣式;另壹方面也在思考做這件事是否有意義,我有沒有能力承擔。
為改進新聞教學的需要,2010年底我在新浪開了微博、2011年底開了博客。網絡互動寫作的快感和微博 “全民聯播”的魅力,為我打開了壹扇大門。有壹天,突然想到:何不把“陳虻語錄”放到網上試試深淺?看看網友反映如何?
於是,在陳虻去世三周年之際,我開始推出《陳虻,我們聽妳講》系列博文,並用我的微博助推。前兩篇發出的時候,還沒有找到壹個能夠承載全部內容的合適框架,邊寫、邊發、邊體驗、邊調整,真是摸著石頭過河。
反響出乎意料得熱烈。每條微博幾乎都被幾百次地轉發,第壹篇博文的閱讀量30個小時就超過了6萬。陳虻的戰友、同事、部下、同行們的踴躍留言、評論,讓我感動,他們都沒有忘記他。網友老記生涯說:期待成書,讓更多的朋友了解阿虻的想法和經歷,讓我們自己也有壹次向阿虻反省的機會。網友@陳耀文_斯基 說:別著急,慢慢來。他的東西還會再壹次發揮大能量的。
壹篇篇發出去:文體、文風、語態,筆下逐漸找到感覺。基本確定了前面說過的:以“陳虻語錄”結構與編輯成書、以電視新聞實務教材結構與編輯成書的基本框架。
篇篇發出去:博文的閱讀量、被收藏、被轉載的數量也持續增高,有3篇博文的閱讀量都在很短的時間裏超過了10萬。評論的力度也在加大。發到博文之六《結構的力量可以改變敘事的深度和走向》以後,從留言、評論裏明顯感覺到,關註的網友面越來越大,不僅有媒體圈的,從老總到記者;還有各行各業的。我現在的同行——高校新聞傳播專業的老師們也給予了很大的認同,網友@50心不由己 說:今年研究生復試題就選擇了徐老師關於陳虻的壹篇文章。
不少網友壹直追看這個系列,發文間隔時間稍長,就有詢問:還有下文嗎?何時成書?網上的督促,讓我不敢懈怠,因為這是大家對陳虻的期待。
本書的第三個特點:保持了網絡寫作的某些特色,全書內容以系列博文的方式呈現、結構與編輯。20篇中有13篇在新浪博客上發表過,當時為便於網絡閱讀,每篇字數控制在3500字左右。這次成書時,除增加了7篇新文,還將這13篇都充實了將近壹倍的內容。網友的反饋,有些被直接采納在博文中,有些作為 “附文”放在相關博文的結尾處 。
感謝網絡的助推,感謝網友的互動。如果沒有網絡,也不會有今天放在您面前的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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