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讀者拿到這本書的時候,看到書名會有點迷茫。“紙幣”無可厚非。什麽是“冰室”?冰冷的人,冰冷的房子。換句話說,這個冰屋,這個冷屋,就是作者書店的名字。中國文人歷來有給書房命名的習慣。陸遊的老學庵,馮友蘭的三槐堂,張昌恭的廢紙齋,的,郭玉橋的齋,趙的館子,從唐宋到現在,不壹而足。我也是讀書人,很難擺脫傳統習慣的推動和誘惑,所以給自己的書房取名。中國文人也有給個人取雅號的習慣,如青蓮居士、東坡居士、劉壹居士等。我還畫了壹只像貓壹樣的老虎,不妨這樣命名:冰室主人。
花了二十年才敲定“冰室”。
我家在團結小區五樓。團結小區的暖氣二十年來壹直很差,在呼和浩特是有名的。成千上萬的家庭抱怨說,他們每年在供暖季節都要上電視。取暖方式是這樣的,每天早晚各壹兩個小時,感受暖氣,取暖。而早晚之間漫長的白天和黑夜,通常是不溫暖的。二十年來,家裏沒有脫離過電暖氣、電褥子、電風(上廁所用)、最厚的駝絨被、棉襖、羊毛襪。壹些居民甚至在樓裏建了鐵爐,用煤取暖。許多老人患了感冒。在深冬,生活是艱難的。
壹個字,冷。人冷的時候什麽都不想做,什麽都做不了,比如看書,寫字,洗衣服,看電視,甚至睡覺。睡覺後,因為有了電褥子,床很暖和,但是臉和鼻子總是冰涼的。冬天,朋友,親戚,父母,老人,兄弟姐妹都滅絕了,都不願意來我家,怕冷。
我早就想給書房起個名字,可是壹凍,就心灰意冷。我連書都不會讀,字也不會寫。這項研究叫什麽?然而,在前年冬天,這項研究的名字竟然出現了,陸兵。這個名字其實是冷凍的。那天我和永華壹起下班回家,壹進房間,空調就撲面而來。永華換了拖鞋,憤憤不平:唉,我什麽時候才能走出這個冰窟?我不想帶著和永華壹樣的怨恨和沮喪回到這個冰冷的家。沒想到,她的《冰窟》讓我開懷大笑,受到了啟發。我說:“永華,妳簡直就是語言大師。我壹個作家,要向妳學習。”然後馬上說:“今晚我來泡茶。我去開電暖器,妳先休息看電視。”看著永華壹臉茫然,我解釋道:“我的書房今天有名字了。”
永華苦笑道:“看妳高興的,書房就是書房,叫什麽名字?”。我以為妳給我們家買了新房子。"
我安慰她:“別擔心,會有面包、食物和新房子的。我們的房子有點冷,但冬天已經過去,春天也不遠了。哲學家說,人類應該詩意地生活在地球上。詩歌不是在地球上到處都存在的,我們需要去發現,去發現,去創造。妳在今天的寒冷中找到了詩意。所以妳也是美的發現者。我苦苦尋找這首詩二十年,壹無所獲。所以我很感激妳,我也要向妳學習。賈蠻說文學無師,我覺得不完全正確。妳是我的老師,而我……”還沒等我說完,永華就不耐煩了:“哎呀,快來,快來,妳今天怎麽了?我不能做妳的老師,也不想讓妳向我學習。快洗臉,我去泡茶。”她轉身的那壹瞬間,我看到她的眼神還在疑惑,她是不是覺得我神經有問題?
她哪裏知道我內心的激動?她的“冰窟”是我冰冷感覺和思考的又壹次激活。洞,洞,洞,“長城洞飲馬,水寒傷馬骨”,“月洞侵太白,連赤阪傳可汗”,“天馬出月洞,背為虎翼骨”,古人早有雲。長城洞,嚴冬,是長城腳下冰凝結、白氣蒸騰、汩汩作響的春天。
月洞就更有意思了。古人想象中的月亮,是壹個向世界敞開的洞口。洞內隱藏著玉堂、白兔、桂花樹、嫦娥,甚至更深處,可能還有更多秘密。
我的研究名稱是沿著“冰洞”的思路發展起來的。直接稱之為“冰窟”是可以的,但程度似乎過於嚴重,令人望而生畏。冰屋,冰屋,冰屋和冰屋不常見,不流行,讀起來不舒服。我想起了諸葛亮的草堂:我壹身布衣,壹心撲南陽,亂世甘冒生命危險,不請文達做諸侯。始皇帝不以刻薄待臣,以指控冤枉自己。他在村舍裏照顧他的大臣們,並向他的大臣們咨詢時事。自然而然又想起了《陋室銘》:
南陽諸葛廬與西蜀聽雲亭。魯,按照字典上的說法,那是壹棟簡單的房子。匡廬,瓊廬。匡山讀書處,回來白了頭真好。天如穹蒼,籠蓋四野。我住的呼和浩特就是當年的敕勒川。這簡直是天意。魯,壹個充滿歷史文化意蘊的詩情畫意的詞。當然,我的偉大不止於此。我把“冰”和“陸”合在壹起,奇跡出現了,那麽自然。美麗而又朗朗上口,我書房的名字就這樣誕生了:陸兵。
講到這裏,我想說另壹件關於詠花的事。兩年前,幾位來自北京的老朋友來看望我們。其中壹個是老人,明顯消瘦,牙齒掉了,因為最近得了糖尿病。臉凹陷,看起來蒼老了很多。發自內心的憐憫是很不愉快的。尤其是他原本飽滿的臉變成了這種情況,壹點都不好,卻找不到壹個詞來形容。朋友走後,永華對我說:“哎,容桂,老樹的臉怎麽塌了?”
壹個“崩”字讓我感到輕松和失落。面對這樣的面孔,誰能找到比“崩潰”更準確、更形象的詞呢?
坦白說,我老婆永華不懂文學,但壹部《崩壞》和壹部《冰洞》接連給我上了兩節課,也給了我很多啟發。她以後不能當作家了,我還要繼續我的寫作生涯。我不懷疑我的寫作能力。似乎文學的源泉無處不在,也許就在妳身邊。十步之內,寸草不生。我曾經和賈蠻先生討論過文藝中的“師”和“學”的問題。他認為舞蹈、戲劇、書畫有老師,文學沒有老師。他的理由是,大家都是老師,所以沒有老師。他的“大家”指的是每壹個作家,每壹個作家,並不是說作家之外的廣大人群。唱花就是這些“人群”中的壹員。在這個人群中,顯然有很多作家的老師。
讓我們來談談陸兵。提起“陸兵”這個名字,我很自然會想到我在陸兵的21年生活,尤其是我的寫作生涯。不清楚在陸兵讀了多少書,寫了多少文章。但是冬天在寒冷的房間裏寫作和閱讀並不是壹件愉快的事情。首先妳得全副武裝,棉襖,厚羊毛褲,羊毛襪,有時候還要開電暖器。嘉軒詞:酒杯秋吸露,詩夜切冰。我的情況壹般都是這樣。看看我這20年的寫作。如果有些文章缺乏活力、熱情、生命力,那都是冰凍的。然而,在冰天雪地裏,太陽和月亮並沒有完全變冷。美好而溫暖的回憶是無盡的。我在26歲的時候搬到了陸兵,那時我正值壯年,充滿了青春。現在打開相冊,看看當時的自己。我很感動。我怎麽會這麽年輕?我就像我自己的兒子壹樣。二十壹年過去了,現在因為文學的滋養,雖然我還童心未泯,但年輕時的勤奮和精力已經消耗殆盡。我老婆的唱花腔自然和我的壹樣。雖然她臉上依然閃耀著美麗的光芒,但眼角和眉梢已經多了許多皺紋,身材也早已失去了那時的曲線。到了這個年紀,同齡人之間似乎還有空間,城市裏,農村牧區,都是老翁帶孫的水平。當我第壹次搬到陸兵時,我的女兒尚舒只有7個月大。現在尚書已經離開陸兵,是壹名大專生。尚書對陸兵充滿了感情。她壹再告訴我們,有了新房子,陸兵不能賣,也不允許租。我和永華同意她的想法。冬天很辛苦,春夏秋都很美。尤其是陸兵的西窗,成了我觀察世界的壹個窗口。可以看風月,可以聽雨雪,可以欣賞沙塵暴,可以看霧蒙蒙的市區,可以看壹望無際的陰山。每當夕陽西下,西方的天空看起來像壹片蒼白透明的薄紗,每壹架噴氣式戰鬥機都飛過薄紗,留下壹條筆直明亮的線,像是寫在天空的詩。我剛搬進陸兵的時候,樓下的道路兩旁種了兩行白楊樹。他們和尚書差不多大。在過去的二十年裏,楊樹已經比樓房高了。尤其是西窗下的兩棵樹,它們好像長得特別好。這兩棵樹種下沒多久,樹枝還沒杯子粗,就有人用壹號線給它們套上了晾衣繩。有壹天,我和尚書看到了。我二話沒說,去涼房拿出老虎鉗,“哢嚓”“哢嚓”剪斷電線。壹根嫩枝怎麽受得了壹號鐵絲的箍?鐵絲紮的地方,青皮裂開,汁液在往外流。留下了永久的傷口。到現在,這兩棵樹有兩個擁抱那麽粗,但樹上留下的傷痕依然歷歷在目。從那以後,這兩棵樹被野蠻地毀壞了兩次。第壹次,幾年後,樹已經長得很高,阻礙了電纜。電力部門的工作人員拿著吊梯上去,用砍刀亂砍。綠葉和樹枝散落了壹地,幾根粗大的樹枝被砍了下來。幾年前,有壹天我在家,聽到樓外有動靜。打開窗戶,看到樓下壹個鄰居拿著梯子在爬樹,梯子已經砍掉了壹根很粗的樹枝,說是妨礙了他家有線電視的接收,擋住了陽光和視線。折斷的樹枝已經重重地落在地上,樹的斷裂部分蒼白而醒目,像斷了的骨頭。我仿佛聽到了樹劇烈的疼痛和呼喊。兩棵樹,被破壞後,頑強地活了下來,長得比樓房還高。冬天,透過窗戶,稀疏散亂的樹枝在寒風中搖晃,樹枝外的天空被它們弄得支離破碎,像古代瓷器和古代西方油畫上的裂縫。春天,我能看到它分枝、發芽、花絮滿天飛的全過程。夏天,我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壹扇窗在我面前是綠色的,西窗就是這個綠色的鏡框,也可以遮擋強烈的陽光。秋夜裏,能聽見秋風秋雨中黃葉飄落的“沙沙”聲。在我的夢裏,他們都變成了天使,帶著我的祝福飛向天堂。令人驚訝的是,從去年深秋開始,喜鵲開始在樹上築巢,現在已經基本建好了。兩只喜鵲飛來飛去,抱著樹枝,忙碌了半年,它們將成為我的新鄰居。
有時候,它們能在樹下長得那麽茂盛高大,愛撫著樹幹上被壹號鐵絲勒死的傷口,真是奇跡。而我,早已從二十多歲的少年步入中年的中國。我感覺桓溫當年的感嘆簡直就是沖我來的:人怎麽會不如樹呢?
在陸兵的西窗外面,有兩棵樹,壹棵是白楊,另壹棵是白楊樹。
當我第壹次搬進冰屋的時候,我感到非常高興。因為團結小區是當年呼和浩特最大最新的小區,萬人爭搶,卻壹房難求。當時我很幸運能分到這樣壹套三房80平米的新房,真的來之不易。然而這20年來,物是人非,團結小區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模樣,破舊不堪,各種問題也隨之而來。管道老化,暖氣不好,水堵,道路失修,垃圾遍地。Unity社區的過時並不意味著時代的腳步已經停止。事實是,我們的時代正在日新月異地發展變化。不說別的,就壹個嶄新的先進的現代化住宅區,在呼和浩特,出現了多少,我也說不清楚。
20年來,很多同事、同學、朋友都把房子從100平米換到了200平米,而我卻紋絲不動,仿佛要在這個80平米的簡陋房間裏度過壹生。每次都有人問,妳為什麽不買新房子?我說我不能買。為什麽?我有自己的原則。什麽原則?五張壹美元的。詢問者疑惑地笑著問:“中國共產黨宣傳部有‘五個壹工程’”。為什麽跑出了“五個壹”?請問是哪“五個壹”?我說:老婆,孩子,房子,工作,夢想。提問者立刻大笑起來。”五個壹”是我半輩子的總結。雖然是酒桌上調侃的話,但其實是我前半生的寫照。老婆孩子房子就不用說了。1982大學畢業後壹直沒換過地方,做了半輩子文學編輯。往前看,我自己也沒看出什麽換地方的跡象。回顧我的壹生,雖然我沒有成就什麽大事,但我現在正在做壹件大事。文學是我壹生的追求和夢想。這是我的“五個壹”。
最近“五個壹”的原則有點站不住腳了。在永華的壹再催促下,他借了壹筆巨款買了新房。新房在好小區,各方面條件都是團結小區無法比擬的。只是在想,我的房子,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哪怕是百層豪宅。這項研究的名稱仍然是“陸兵”。就像壹個人的名字,會終生不變,始終如壹。還有很多人可以被冰封的日月記住,卻無法在這篇文章裏寫下來。後記,寫得又長又瑣碎,讀者會厭煩。以後我會壹條壹條慢慢寫。
寫這篇文章不是為了小題大做,嘩眾取寵,而是要告訴世人,作家尚讓他的研究在文學史上有了壹個響當當的名字。我就是覺得這個名字來之不易,老婆的抱怨讓我覺得開竅了,給了我那麽多的感動。在人群中,我壹次又壹次徒勞地尋找她。當我突然轉過頭時,我發現她在那裏,燈光昏暗。
老朋友張天南知道我把書房取名為陸兵。我頗為感動,於是高高興興地寫了壹首七律詩表示祝賀。題目是《容桂先生冰室主人之歌》。讓我們以天南的詩來結束這篇文章:
五樓倒北鬥,萬裏香關醉。
離合同還有三天,金蘭的百年生死。
鬢上霜雪欺老,枕邊夜苦寒。
看完二十四史,華章何時續寫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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