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約翰·托蘭 著
第壹章
華盛頓特區,1945年9月22日
弗蘭克?麥格林恩正在OP-16-W狹小的辦公間裏打點行裝,這裏是海軍的壹個秘密行動情報機構。這時,壹位海軍上將正局促不安地站在房間淩亂不堪的角落裏,苦苦懇求麥格林恩接受海軍在日本的壹項臨時任務,但這並沒有使他動心。他脫離威廉斯學院的教學工作已將近三年半了,在此之前,他已拒絕了壹項更具誘惑的差遣,那是國務院想利用他對亞洲事務的精通而提供的壹項任務。
“我主意已定,上將。”他說道,擺出壹副架勢——就像他在辦公室裏常常做出的姿態那樣——猶如壹只兇猛的雄鷹撲向了壹只孤立無援的兔子。教授身材修長,長著壹頭濃密的白發,這更突出了他那對炯炯有神的藍眼睛、鷹鉤鼻子和白裏透紅的膚色。健美的體態不僅給他頗具教養的舉止增加了不少光彩,也造就了他那種極富特色的尊嚴和高貴。他將那包沈甸甸的書挎上了右肩,邁著年輕人的步伐,流星般地跨出了房間,盡管這時他已是62歲高齡。
真是白癡!他的思緒仍沒有停下來。難道連極淺顯的英語也聽不懂嗎?壹旦戰爭結束,哪個聰明人會願意繼續為政府工作呢?
壹個小時後,他踩動了他那輛福特牌車子的油門,踏上了駛向馬薩諸塞州威廉斯城的伯克郡山巒腳下的征途。他已同意,在秋天事態平穩之後,重返學校教授近代歷史。與此同時,他還將著手寫壹本著作,其內容是珍珠港事件前悲劇性的6個月的事情,它們導致了這場災難的爆發。1941年春天,他曾出版了他的上壹本著作,提出了壹種理論,即在美日矛盾加深的過程中,美國的某些做法也應像日本壹樣受到譴責。壹些評論家,盡管曾高度贊揚了他的其他研究成果,卻做出預言,即麥格林恩的研究生涯將從此結束。現在,他開始進行反擊了。在華盛頓的這幾年中,他已搜集了許多極為重要的新材料,這會大大加強他那些反傳統觀點的說服力。
下午晚些時候,他進入了馬薩諸塞州,初秋的氣息迎面撲來,多麽舒暢啊!在首都時,他還只能忍受那種悶熱的天氣,令人疲倦不堪。終於,他看到了學院中小教堂的頂部,這是壹座極為滑稽的建築,但長期以來已為他所鐘愛。不久之後,他來到了霍克西大街的那所舊房子前。以前的住戶將房子的外墻刷上了醜陋的綠色,至今仍使人聯想到哥特式小說中的景物。然而,屋子裏邊則充滿了寧靜和涼爽,他可以靜下心來思考壹些問題了。女管家顯然非常知趣,說了幾句歡迎到來之類的話後,就又消失在廚房裏了。
這時,電話鈴突然響了,他痛苦地發出了近似呻吟的聲音。很久以前,他就想到要收拾壹下電話機,使它只能打出去,但是,他的4個孩子卻壹致反對。電話是他的老朋友哈維?喬納斯從白宮打來的。除了在OP-16-W做心理戰工作外,麥格林恩壹直是他在哈佛的老同學富蘭克林?羅斯福的非官方顧問,總統為什麽長期保持著這種咨詢,仍是壹個難解之謎,因為,他通常並不這樣做。
“弗蘭克,很高興抓住了妳。”
“什麽使妳認為已抓住了我?哈維。”
“我敢肯定,妳仍陶醉在妳那塊小天地裏吧。”
“好吧,妳想讓我幹什麽呢?哈維。不管幹什麽,我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不是私事,弗蘭克。我是替杜魯門總統找妳的。”
“我原以為妳不喜歡那個服裝商。”
“弗蘭克,別開玩笑了,”他清了清嗓門,“他想請妳去東京,做麥克阿瑟將軍占領日本期間的顧問。”
麥格林恩不禁樂了,“得了吧!妳真會開玩笑,還是告訴我妳的真正意圖吧!”
“我是在談正經事,弗蘭克。鮑勃?舍伍德、克拉克?克利福德和其他熟悉妳的人都壹直在跟總統說,妳過去的建議對富蘭克林?羅斯福是多麽的重要。”
麥格林恩發出了嘲諷的腔調,“即使妳是認真的,我的回答仍然是否定的。請轉達我對總統的問候。”
“但是,……”
“不要說了,哈維。”
“弗蘭克,還是考慮壹下吧!任何時候都可以給我回話,電話還是老號碼。”
麥格林恩掛上了電話。
這個建議似乎近於荒謬,但卻縈繞在他的腦際,無法消失。自哈佛畢業之後,他生活中的壹大段時光是在東方度過的,那裏已成為他的第二故鄉。他在日本待了7年,在青山學院裏教歷史,與壹位著名蘇格蘭傳教士的女兒結了婚,並且寫了壹本明治天皇親政的歷史書,這使他名聲大振,母校也請他回去任教。回到哈佛後,他迅速取得了成功,許多學生對他愛爾蘭人式的聰明才智佩服得五體投地。到1920年時,他已經出版了至少兩本關於亞洲的著作,並被公認為世界上研究東方學學者中的佼佼者。這壹段時光,是他壹生中充滿了幸福、成果輩出的時期。然後,在那年聖誕節前夕,克拉拉?麥格林恩生下了那對孿生子——並且離開了人世。像許多愛爾蘭人壹樣,麥格林恩開始酗酒了,不久,根據雙方的協議,他離開了哈佛大學。這時,他已有壹個7歲的兒子和14歲的女兒,女兒成了那對孿生子實際上的母親。麥格林恩帶著所有的孩子回到了日本,並再次在青山學院任教。他重新振作起來,成為壹名正教授,又寫出了兩本著作,其中壹本是美國駐日首任大使的傳記,這部優秀的作品使他榮獲了普利策大獎的殊榮,也使他贏得了威廉斯學院近代史教學中的頭把交椅。就像在哈佛時壹樣,許多學生對他頂禮膜拜,盡管他的那些挖苦話常常出口傷人。1935年,他曾離開日本,去中國進行了專門研究,這壹期間,他會見了毛澤東、周恩來等紅軍領袖,他們在1934年下半年從中國南部的中心地帶,經過6000英裏的長途跋涉,剛剛到達西北地區的新根據地。
此刻,他脫離了戰時在華盛頓供職的工作,又回到了威廉斯。晚飯後,乘著濃濃夜色,他在寧靜的校園中信步閑行,而那片他所喜愛的土地——亞洲,仍不時攪動著他的心弦。動亂正在那塊大陸上到處蔓延。數以千萬計的燃燒彈重創了日本,而那次代號為“饑餓行動”的軍事打擊,更使其壹蹶不振。該次行動將12135枚水雷投在日本的內河和港口中,使700艘船只不能運行,使日本的工業生產幾乎完全癱瘓。當時,他曾極力反對這壹行動,因為該行動會在1946年春天將700萬人口拋入饑餓的深淵。此時此刻,除非盟國——實際上即美國——著手運進大批的食糧,否則,數以百萬計的人們將仍然面臨著餓死的厄運。這只是麥克阿瑟面臨的問題之壹,根據指令,他還須向那些命運悲慘的人民展示其過去社會的邪惡,並帶給他們以西方式的民主模式來拯救自己。麥克阿瑟將對那些鬥膽發動戰爭的將軍和政界要人進行審訊,對那些親自犯下暴行的數千名較低級別的軍官實施絞刑。他還奉命改造教育體系,以基督教取代佛教和日本神道,清洗商界巨頭和政府高層官員,用美國的公正原則來改造日本的法律,解放那些備受歧視和蹂躪的婦女,在勞工中建立工會組織,教會整個國民習慣西方的白面包而放棄吃大米,學會喝可口可樂而不是傳統的日本米酒。除此之外,在遣散了日本陸、海、空三軍後,他還要將分布於亞洲大陸各個角落的數百萬日軍運回日本本土,這樣會使蘇聯在奪取其北方島嶼時容易些。
中國又會怎麽樣呢?內戰會使它分裂嗎?我們應當支持哪壹邊——是那個已經顯示出無能和腐敗、由蔣介石領導的國民黨,還是毛澤東的***產黨呢?還有那個小小的朝鮮,美國至今仍對它所知甚少。什麽樣的命運又會降臨在菲律賓、印度和東南亞國家的頭上呢?它們都會投入***產主義的懷抱嗎?對於所有的亞洲兄弟來說,白人不可戰勝的神話已經完全破滅。太平洋戰爭的結束只會是壹個序曲,東方人反對西方殖民統治、爭取自由的強烈呼聲將會隨之到來。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可憐的美國雄鷹將會面臨異常艱巨的任務,盡管在歐洲和亞洲取得赫赫戰果後,它似乎顯得實力強勁,不可壹世!而且國內的呼聲也愈演愈烈,要求盡快撤銷戰時機構,封存龐大的戰爭軍事機器,認為將再也不需要戰爭了。難道原子彈的巨大威力還不足以維持世界秩序嗎?
亞洲就像壹座神奇的火山,隨時都會噴發出灼熱的火焰。它的構成錯綜復雜,簡直令人不可思議,麥格林恩不斷地思考著亞洲的問題,展望著那裏的前景,並越來越多地玩味著其中的奧妙。他對自己的作用仍抱有懷疑,因為,與羅斯福相比,那個剛愎自用的麥克阿瑟對於壹些好的建議,無疑缺乏應有的敏感性。然而,親眼目睹那裏的歷史場面,將會使他獲取重要的材料,這對他日後的著書立說將產生無法估量的價值。
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他覺得應該接受杜魯門的要求。他所有的子女目前仍在日本,弗洛斯嫁給了壹位日本外交官,在珍珠港事件後,她隨丈夫去了東京,後來,她丈夫死於憲兵的毒打之下,孩子也因營養不良而夭折了。馬克應召入伍,參加了海軍,他是壹個倔強的孩子,腦子裏充滿了理想,這些年來,盡管他壹直受不到家人的照顧,但在戰爭的洗禮中,已逐漸成熟了。瑪吉,他孿生孩子中的壹個,立誌要成為世界上最傑出的女記者,她千方百計地到達了硫磺島和沖繩島,已成為跟隨美國海軍進行戰時報道的第壹位女記者。
第四位,他的大兒子威爾,在哈佛法律學校修完第壹年的課程後,聽從了法官法蘭克福特的意見,成為喬治?馬歇爾將軍手下的壹名法律軍官。1941年12月初,他被派往菲律賓,對麥克阿瑟的軍需要求進行考察,他們在克拉克戰場靠岸了,不久日軍就襲擊了這裏。後來,他在巴丹被日軍俘獲,經歷了“巴丹死亡行軍”巴丹死亡行軍: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日軍攻戰菲律賓巴丹島後,強迫美軍戰俘徒步行軍至俘虜集中營,沿途死者甚多。——譯者,被關進了奧唐奈和甲萬那端集中營。此後,他又逃出來,在宿務島與當地遊擊隊並肩戰鬥。此後,他又再次被日軍俘獲,先後被送到日本南部的兩個集中營,後壹個集中營位於長崎,這裏距第二顆原子彈爆炸的中心僅有壹公裏多。在他所有的子女中,威爾是教授最親近的壹個,酗酒的習慣和抑郁的心態已使他成為壹個喜歡寡居的人。不久,威爾將會結束其多災多難的經歷,回到他的身邊。
麥格林恩急忙趕回住所,撥動了通向白宮的電話。半小時後,電話才被接通。“哈維,”他說道,“我接受那項工作。”
“我想妳會的,弗蘭克,謝謝。”
“我的兒子威爾,這幾天就會回來,我得和他團聚壹段時間,過了元旦吧!”
“不急,總統感謝妳。”
“他怎麽會知道的這麽快?”
“我早就給他打保票了,在我們交談之後,我就非常有把握妳會接受的。”
“哈維,妳這個家夥!”
“我知道妳會的,弗蘭克,所以我壹直在靜候佳音。”
2
日本,1945年10月15日
在從厚木機場到橫濱的路上,麥格林恩坐在擁擠的車上,忍受著旅途的煩惱。汽車在坑坑窪窪的路面上緩慢地爬行著,不時卷起壹陣陣飛揚的塵土。最初,他們同意他過了元旦再動身去日本,但是,白宮打來壹個緊急電話,告訴他麥克阿瑟要求他立即啟程。
沿途,麥格林恩只看到了壹些面部呆滯、打不起精神的人們,充滿激情的日本人群已銷聲匿跡,早先的場面仍歷歷在目。然而,此刻壹個充滿了憂愁、無法振作的民族形象已取代了他以往的記憶。他們曾經以清潔、整齊而驕傲和自豪,但是,這些戰爭後的幸存者們則不修邊幅,邋裏邋遢的,男人們的臉上明顯地流露出憂愁和沮喪,女性們則是面無表情地裹著那些肥大的和服,顯得極不合體,毫無女性之美。只有孩子們仍是那樣活潑可愛,他們揮動著手臂,向教授喊著“巧克力!口香糖!”但是,他手頭沒有這些東西拋給他們,看到這些孩子從小就成了乞丐,他甚至不敢正視這壹事實。
道路曲曲彎彎地向前延伸著,他們來到了橫濱與東京之間的平原上。這裏方圓15英裏的地帶,曾是壹片房屋和工廠的建築,如今則只剩下壹片瓦礫,變成了壹片堆滿垃圾的荒野。這片已夷為平地的區域裏,只有壹些往日的洗澡堂高大的煙囪,壹些燒焦了的金屬桿和幾座用石頭砌成的殘垣斷壁仍矗立在地面上,像見證壹樣,註視著這裏的毀滅和死亡。而那些紙木結構的房屋則都已化為灰燼了。
在東京的近郊,他看到了壹排排低矮的小窩棚,是用破碎的金屬桿和石頭搭成的,上面留下了燃燒彈轟炸的痕跡。這是壹片巨大的貧民窟,就像美國的“胡佛村”美國經濟大蕭條時失業工人住的簡易木棚群,因當時總統為胡佛而得名。。在城市的中心地區,仍有許多旅館和水泥建築完好如初,盡管其周圍已是壹片廢墟。但是,這裏幾乎已沒有醒目的路標了,到了皇宮前的廣場,他才判斷出自己的方位。然後,他開始辨認出那些建築物和街道了。對了,這裏是帝國飯店,它的旁邊是第壹大廈,與它們隔路相望的皇宮廣場似乎也未遭到破壞。在這大片的廢墟中央,這些建築則幸存了下來,簡直令人不可思議,但它卻是事實。是的,他認為,這些建築是東京仍然存在的東西,我們把它們保留了下來。
他猜想,他們會在第壹大廈前停車的,因為,這裏是新的幕府將軍——麥克阿瑟的司令部,這在文明世界裏已不是什麽新鮮事了。當這輛運送工作人員的汽車從這裏急速駛過時,教授不禁問了壹句,得到的回答只是,POLAD,即美國政治事務顧問辦公室,離這裏還有8個街區。麥格林恩早已得知,他將直接在喬治?艾奇遜手下工作,艾氏是國務院在東京的頭面人物,所以他曾猜想艾奇遜會把他的辦公室設在司令部裏。艾奇遜的行政秘書熱情地歡迎教授駕到,並虛情假意地談到了辦公室糟糕的條件;房間裏擁擠、狹小,燈光昏暗且沒有暖氣,然後,把他交給了壹位胖乎乎的年輕人哈裏森。這位涉世不深的外交官長著壹頭淺黃色頭發和壹張能討人喜歡的娃娃臉,這使他顯得更為年輕和單純。
“我還沒有讀過您的作品。”哈裏森說道,教授那張鷹隼壹般的面孔,使他感到了敬畏。
“如果有人說,他已閱讀了我的全部著作,我是不會相信的,還沒有人閱讀過我的所有作品。”他微笑著露出了嘴裏的牙齒,這使哈裏森感到,他那張鷹壹般的面孔似乎並不那樣令人可畏。
“很快,您就會發現,”他提高了聲調,“您只是扮演了壹個無關緊要的角色,我們就像沒有歸宿的人們那樣,並不受人重視。總統的本意是讓我們做‘政治顧問’那樣的事情,但是,將軍……(他虔誠地閉上眼睛,向第壹大廈的方向畢恭畢敬地鞠了壹躬)似乎不能理解這壹概念的含義,因此,他們只將我們作為外交部來使用,這意味著,我們已被非常巧妙地冷藏起來,無法接觸到許多事情。例如,您應特別註意到,我們與那座‘神廟’中間有8個街區的距離,與華盛頓所有的聯系都必須通過盟總(SCAPC)來進行。”盟總就是盟軍最高統帥部,麥克的簡稱。我希望您不要對此感到震驚,從8月份以來,我壹直待在這裏,對這事已經習以為常了。將軍的那些馬屁精也經常拋給我們壹些殘羹剩飯,但是,全部政策的決定卻與我們無緣。換言之,我們這些被訓練出來與日本人打交道的人員,已被那些陸軍軍官們取代了,他們處理外交事務的觀念,就是像在戰場上機關槍掃射壹樣。就說到這吧,我先帶您去看看您的那個窩吧,我的意思是指您住的旅館。
在去旅館的途中,哈裏森仍在有聲有色地描述著那些令人不快的事情。“我們剛剛收到陸軍部轉來的影片,名字叫《妳在日本的工作》,介紹了軍隊方面的情況。主持人的第壹句話就是,‘記住!日本人是不可信任的’!”
哈裏森幫助教授將行李搬進了第壹飯店,這裏距麥克阿瑟的司令部有很長壹段路。最初建造它是為了接待1940年奧林匹克運動會的觀光者,盡管這次運動會並不景氣。現在,它成為盟軍的壹處公寓,那些級別不夠住進帝國飯店的人,都住在這裏。“這裏太嘈雜了,人也太多了,”哈裏森接著說,“只要妳不是日本人,不是仆人和黑市商,就都可以住在這裏。”麥格林恩準備前往自己的房間,但是,哈裏森卻將他帶到了旅館裏的軍隊消費合作社,“把您的日元都給我”,他說。他解釋說,壹日元約值6?5美分,並去買回了教授的香煙、巧克力和肥皂等配給物品。
然後,哈裏森步履輕盈地帶他進入了壹個小套間。在壹間房中,壹些陸軍和陸軍婦女隊的軍官們正在喝著加冰塊的威士忌,在將麥格林恩介紹給這些軍官之後,哈裏森又拉著他進入隔壁的房間。這裏有壹群穿著十分體面的日本人,正圍在壹起談論著什麽。哈裏森很快就將那些香煙、肥皂和巧克力賣給了他們,得到了相當於原價30倍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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