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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旭的代表作品

1、小說《麻佬》——被新華文摘1988年轉載;

2、評論《矮了數米,高了萬丈》——2005年3月《長沙晚報》

昨日午後,壹朋友傳來壹條手機短信:珠峰新高8844.43米。我的第壹反應是,這家夥不是在惡作劇吧?隨即心裏壹沈,趕緊上網求證。果如斯言!

自此,首先是中國人要接受這個事實:珠峰新高程比1975年公布的高程數據8848.13米矮了差不多4米。在我們的地理“常識”中,這個歐亞板塊和印度板塊碰撞造就的喜馬拉雅山脈主峰,是每年都在“長高”的。從今年3月15日我國開始對珠峰高程復測,到5月22日科考人員成功登頂並完成相關數據的采集之後,珠峰新高就壹直為人關註。在壹般人的心理預測中,珠峰肯定是長高了。而結果,珠峰卻變“矮”了。

珠峰,她不僅僅是壹座雄奇的雪山,她飽含了壹個民族太多的情感。珠峰是世界第壹高峰,也是屬於中國人的某種精神頂峰。珠峰變“矮”,潛意識的聯想是:高度“矮”了,數字少了,“官品”低了,這意味著面子就丟了,自信就消失了。

求全求滿,是國人的哲學。到如今,求高、大、全的觀念,很難說就在我們的意識形態中徹底扭轉了。泱泱大國、地大物博,還有那麽多的世界之最,這些原本很客觀的東西,壹情緒化起來,主觀色彩濃烈得不得了。凡事只能往最好處說,往最高處說。這些東西對中國文化影響太久,它的危害性想必大家都意識到了。它的存在無疑還阻礙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在社會、政治、經濟的領域裏,這種表現就更是層出不窮了。“百佳”的入選、“十大”的評定、某某統計數字大關的突破、多少金牌的確保……此等口號的提出,必然帶來數據與事實真實的差別。壹個小例子是,明明旅遊黃金周還沒有過完,層層統計就出來了,無非是借數字說話,壹年更比壹年好。真是那樣嗎?隨便逮個路人去問問吧。

如同壹個競賽的紀錄突然因為計量的誤差要突然改寫壹樣,這滋味是復雜的。幸運的是,能跟珠峰堪比的高峰實在沒有,哪怕新高程下降了近4米、40米,還是沒有其他山能試與比肩,它仍是世界第壹高峰。壹個大膽的設想是,如果這次新高程壹公布出來,老大變成了老二、金牌變成了銀牌,那我們該怎麽辦?人們的反應又會如何呢?

我們這個古老民族在對科學和真理的追求中,摸索得太久,也太辛苦。我們逐漸學會必須壹邊吸收,壹邊揚棄改正。就如同對珠峰高程的測量結果,30年間,我們就糾正了壹個限於當時科學條件的誤差。這個在現在看來“精確、專業”的結果,既然大大接近“真理”了,我們就不能因為顧及某種情感,而不實事求是。可喜的是,我們終於看到了壹個矮了尺碼的科學結果。其實,這個結果讓世界看到了壹種更加可貴的精神,壹個高了萬丈的中國形象!

3、評論《資源玩家,住手吧!》——首發於紅網,轉載於2006年3月《南方周末》

我的老家張家界發生了的壹件大事。以葉文智為首的幾個玩家,1999年把幾架運動型的小飛機拿到張家界飛了壹通,並表演性地穿了天門洞。這不得了,壹下子成名成家,似乎具備了點石成金的能耐。也還得佩服這個玩家的膽識,從占山包洞玩起,膽子越來越大,不僅張家界似乎成了他的前庭或者後花園,而且從那以後,不少名山古城都交給此人壹並經營起來。外面有人這麽美譽他,說沒有葉某,就沒有張家界的今天。對此我懶得駁斥,我只知道,張家界比葉某的年歲只怕要久遠些。沒有葉某,這世界遺產只怕還會遲些遭遇風化。

如今,他又心血來潮故伎重演,要再飛壹次天門洞,只是這次他不用小飛機,改成又重又大又快的蘇27、蘇30戰鬥機,並且連飛行者都是高鼻子俄軍。妳看,這動靜想不大都不行了。其實,我知道這個“策劃”是早就做好了的,也放出了風聲的,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去年沒有辦成。他終於在今年辦成了,再過壹個月,假如沒有萬壹,俄軍戰機將在美麗的張家界上空呼嘯,將聽到各式人等看菜市口屠宰般的歡呼了。我看,我們在沒有看見飛機穿洞之前,還是預先欣賞葉老板高超無比的“通關”能力吧。

去年,當筆者聽到要搞戰機穿洞的把戲後,曾給張家界的壹個官員表達了壹個意見,希望不要批準葉這麽冒險,這麽肆無忌憚地向大自然獲取。當時我說了三個理由,壹是張家界的資源是國家的,也是全人類的,任何人、任何單位都不能把它當後花園;二是使用戰機飛穿天門洞存在危險,因為僅僅根據網上簡單查詢,就知道蘇27飛機公開飛行表演中有失事記錄。三是這樣做影響很壞,是對私自占用、破壞公***資源行為的壹種慫恿。此位官員表示理解和贊同我的觀點。但當我知道壹飛成定局的消息,再次向該官員質詢時,他卻曖昧起來:妳反對,我不表態,反正贊同和反對對張家界的發展都是好事!

居然連我的反對都成了好事!我越憤懣,就有人更高興,這就是玩家的策劃功力。不是要炒作嗎?我不自覺就成了炒作的參與者。當我在《長沙晚報》上發表文章非議此事,不少人就懷疑我和他們是壹夥鄉黨,是在小罵大幫忙。因此,對這個事件,我不能再使用任何諸如質疑啊商榷啊之類的含糊語言,我除了堅決反對外別無選擇。壹個張家界的子孫,壹個土家血性漢子,能忍看那山水越來越面目全非而不著壹字,不吶喊壹聲嗎?對這樣的玩家們,魯迅先生教給我們輕蔑的法子是用不上的,不僅眼珠子要轉過去,並且還要死盯著他們,要高喊反對直到用盡唾沫。

從小時候起,是天門洞讓我知道了什麽叫神秘,什麽叫對大自然的敬畏。而這幫子人,他們卻學會了“開發”,學會了利用這滿山的石頭花草去吆喝換錢。洞裏的石筍折了、暗淡無光了,澗流的水臭了、不再清澈見底了,富饒的澧水河谷日益被鋼筋水泥蠶食……這些資源,憑什麽就成了玩家們手中的王牌,成了他們換取名聲、換取私人直升飛機和豪華莊園的資本?

感謝網易時事論壇,它讓我們把“蘇27要穿越天門洞”的話題高掛,點擊率甚高,民眾反對者居多。可是,壹些旅遊業內人士、政府的官員、有些名望的專家,似乎對這個話題謹慎得不得了,紛紛借故推辭來討論現場發表評論。我想起老家壹句民謠:火燒天門山,有我何相幹?離張家界的物理距離越近,某種磁場的引力越大,質疑的聲音越稀少,這讓人著實恐怖。在金錢和權力的聯動面前,居然就出現了群體失語,是張家界不重要嗎?不過,關於事件,喧囂的聲音還是有的,那是他們花錢做好了的宣傳片。

我想,不能把質疑之處放在本次飛行會不會對天門山、天門洞造成損害這個事情上。偶然同樣可以造就“成功”的假象,並且,剛好上了他們的當:妳說飛行有風險,反對,他們馬上就會拿出專家意見,拿出可行性論證報告來讓妳閉嘴。姑且不說像葉這樣多年來“承包”經營旅遊國家資源是否合法,就說飛行事件,難道不是壹種徹頭徹尾的冒險?以大自然做賭局,就算是飛行1萬次,前900次都沒有出丁點事故,本質還是賭博,這性質沒有變。就像不能因為賭徒贏了壹大把錢而受到贊賞和肯定壹樣。據說,這樣的版本,他們還準備在湘江上復制的,要在湘江上掛幾個圈,讓戰機去鉆,結果被長沙否決。而這樣的宏圖,最終還是在他們的地盤上開始展現了。這幾天,我真的是夜不能寐,因為我覺得自己真的沒有能力說服那些不以為然者。科學的發展觀,我們多麽重視,可是,壹到真正的問題上,就忘記在腦後。還是眼前利益重要。對生態和環境的破壞,我們考慮了多少?難道只有冒煙的煙囪和變色的工業廢水,才是壹種破壞行為?穿越天門,它有著最壞的社會啟發意義:妳玩得大策劃,我就玩不得小虛幌?生態和自然,就這樣壹次次地被看似沒有什麽影響的行為破壞侵蝕。蘇27就算在本次飛行中絕對沒有撞擊山體的可能,難道對山體就不造成任何影響?記載說,天門洞是1700多年前才“訇然洞開”,是什麽外力和內因造成的?它會不會再“轟然坍塌”呢?可惜我不懂地質學和空氣動力學,有水平有學問的不站出來釋疑解惑,只有我等莽漢在這裏瞎操心亂放屁了。

社會上有兩種大玩家,壹種玩資本,壹種玩資源。現在,在金融、證券等資本監管上,政府已經日益理性,成立了銀監會、證監會,這還真管用,維護了金融和證券的秩序。有了這些保護神,好些資本玩家就玩不轉了,壹幫子資本玩家還就此觸犯法律永落夕煙。而反觀另壹部分資源玩家,似乎還滋潤得很,端著救世主的架子,正壹塊塊地包著地、壹座座地租著山,不問土地願不願,只管銀子來不來。反對張家界飛行蘇27,看來是不會奏效的,葉不是孤立的,他身後的利益鏈條上任何壹個人都比我等強大數倍。因為憤怒,我已經近乎理性缺失。我要據此喚醒麻木者,並讓玩家們知道,要真正為子孫後代負責!

4、評論《我哭天門》——2006年3月《南方周末》;

2月17日,我作為張家界的壹個子民,已經猛烈地吶喊了壹次。我堅決反對俄蘇27、蘇30飛機進行穿洞的冒險飛行實驗,我當時承諾,要高喊反對,直到唾沫用盡。到現在,唾沫幾盡,熱血尚存。我的言論出來後,省旅遊局某負責人就為他們撐腰,也放出言論:天門穿越飛行,是錦上添花。壹個月了,我冷眼看玩家門繼續操辦盛事,絲毫沒有收斂的跡象。今天3.15,據說是俄軍飛機起身抵達張家界的日子。越明天,我們的天門山,我們的天門洞,壹場玩家策劃的“戰機戲仙山”鬧劇就要上演了。

各位朋友,不是要敬畏大自然嗎?不是要崇拜大自然嗎?就因為它們是壹切生命的母親。您仔細看看,天門山,不是壹個安詳的母親嗎?而天門洞,不是壹個活脫脫的生命之門戶嗎?天殺的,我想起張家界的鄉親們詛咒歹人的種種話語。這個時候,都該用上了。當我們的母親、我們壹切可愛的母性,將要被歹人侵襲,而我們又沒有辦法抵擋那金錢和權力交織的來襲力量的時候,我們只有飽含熱淚,長歌當哭!愚昧的子孫,無用的子孫,我向自然之魂靈請罪:我們就這樣眼睜睜要看妳遭戲弄了!

百無壹用是書生,在中國,看來是真的了。假如我當年壹直醉心仕途,能夠有壹官半職在身,甚至官能做大點,就完全有能力對他們進行棒喝了,就能夠保護自己的母親了。而我,只是壹個書生,壹個幼稚的、永遠也不會達到某種成熟標準的書生。但我懂得大廉恥,懂得守法律。與他們作對,倒成了秀才有理講不清了。因為,他們從來只按自己的邏輯辦事,法律和廉恥都為他們讓路了。上篇反對他們的言論在網易論壇、在《南方周末》發表後,網友和讀者大多支持我這個黃口小子。這是我的欣慰,是母親山的欣慰。我感受到壹種人性的巨大溫暖力量。哪怕他們做再多的廣告,有再多的電視直播,從門票中賺取再多的錢財,他們都是不光彩的,是有褻瀆自然的大罪的,是有占有和慫恿繼續侵害國家公***資源的故意的,本質上,他們是壹夥公然下手的賭徒。哪怕他們贏了,具有賭贏的超然本領,也不會獲得每壹個有良心者的掌聲。

反對是有風險的。我還是個拿黨報薪水的評論員,壹旦他們發怒,壞了他們的好事,要端掉本人的飯碗,於他們而言似乎也是輕而易舉的。他們的勢力,想必也不僅僅在紅道。這些我都想到了。在這壹個月間,我才發現自己真正長大許多了。我想,他們的頭顱大約自認為比我的要貴重許多的,所以,有些事情我幹脆不去想。我倒是想,他們的底牌也許並沒有他們自己裝模做樣的那樣硬紮。政府和壹些權力部門,也並非他們所說的那樣,似乎是自家開辦的似的。我看,許多單位部門,可能正受了這些玩家的欺騙和蒙蔽,到現在,讓他們充了回冤大頭,上下左右皆不能矣!我的壹個體會是,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收到上級部門的任何指責和批評。相反,湖南省政府擔負此項活動的領導多次反復強調,要確保飛行安全,做到萬無壹失。可不可以這樣理解,我們的政府是理智的,也在做防患於未然的種種努力?不管怎麽看,這個就是有反對的效果,就是民眾吶喊的效果。起碼,能讓我們的母親山暫無性命之憂慮了。

壹個未經證實的消息是,他們原來準備要瞞天過海的。他們與俄方的飛行協議,是沒有明確的“穿洞”壹項的。如果他們真是這麽簽訂的,並且這麽做了,僅僅是壹場在張家界的飛行表演,我當然不會反對。我只反對他們搞飛機鉆洞,或者利用飛機鉆洞做噱頭吆喝。這是壹個關鍵點,也是我不“反對中俄文化年開篇之作”和不“反對政府”的關鍵所在。然而,僅有飛機在張家界飛飛,他們當然還不過癮。他們是要把飛機搞來再說,比如,通過某些小動作(如額外發紅包等手法)讓來的飛行員樂意再做些小項目。在中文裏,飛越和穿越是兩個不同意義的詞。他們玩了這個文字的遊戲,到時候,穿與不穿,解釋權全在“店”家。從他們發布在央視等熒屏上的廣告中,妳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他們模擬的戰機穿洞而過,而在壹些場合,他們又再三地申明,到時要看天氣等自然狀態,以決定是否穿越山洞。我惟希望屆時老天爺能兇雲惡雨,讓他們無計可施,也但願他們善心復現,借口天象而放棄穿越計劃,回頭是岸,也是善莫大焉。

想必這個盛事,是有許多人去湊熱鬧的。對此我不好說什麽。法不責眾,何況言論。尤其是壹些商家,也會不明就裏的要去贊助,想借此機會出名的。這個無可厚非。但要請他們想想,到底需要什麽樣的名聲,是好名聲?還是助紂為虐的惡名?我還不知道飛機翅膀上印的是哪家的商標,所以,無意攻擊誹謗它們。但有壹類人,是有必要提醒壹下的,那就是參加他們精心策劃的“選秀“者們。何為選秀?這個月來,幾個媒體竟然為他們的合作者大獻殷勤,為他們吆喝做勢:從社會上吸納壹心想乘坐蘇27、蘇30戰機上天玩耍的人。這個選秀還真吸引了壹幫子有著好身板的人。我只有哀嘆不幸:這樣的“勇”者,在中國自古層出不窮啊。我只是想問問這些精力過旺者,妳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妳們於心何忍?!

女兒哭嫁,那是土家族的習俗,這是女兒對娘的依戀。男兒有哭嗎?在有關這個民族的有限記載裏沒有。今天有了。我們愧對蒼天啊。

5、評論《還湖就是還民心》——2008年7月《長沙晚報》

這兩天,躍進湖被傾入殷殷民意。

躍進湖,是截取瀏陽河灣而成。眾所周知,作為城市鋼筋叢林中的壹個難得的湖,它的意義已經遠遠超乎防洪、排漬等實用功能。圍繞躍進湖,民意還湖和有關方面填湖建設的觀點,壹直在進行著漫長的拉鋸,民意顯然處於劣勢,躍進湖原有的400余畝水面,目前只剩下200余畝。2000年以來,當獲得了躍進湖某些地段開發權的地產商,仍然將位於烈士公園東大門處的湖面填埋20余畝,這時候,民眾開始不屈不撓地救湖。

救湖的行動,得到了輿論和政府的支持。市政府當機立斷,回購了此片土地,並承諾還湖於民。可是,正當余音未了之時,近日卻冒出了壹個長沙園林管理局的“烈士公園東大門區域修建性詳細規劃設計送審成果公示”,從發布在該局網站的“公示”中看,好不容易“虎口拔牙”而來的那20余畝土地,園林部門不準備用來還湖了,而準備用來建辦公區。這讓民眾大為不解。

將回購的土地建辦公樓,與任憑開發商建商品房,難言有本質區別。城市規劃,要滿足於基本技術的層面,相信不是壹件難事,而要超越其上,真正實現以人為本,那才盡善盡美。在發達國家的許多城市當中,妳至今仍能找到原始的濕地或者森林形態。環境友好,是每個細節都盡量“原生態”,都能找到自然的蹤影,而並非景點壹律再造。而在長沙,那些已經歸於建築之下而不能復活的文化和自然,如今只能訴說遺憾和不幸了。相比之下,躍進湖是幸運的,在它還沒有徹底被埋葬之前,我們還可以搶救壹把。

應該說,包括年嘉湖、躍進湖在內,今年以來,已經以極端方式證明它們的存在價值。因為修建湖底隧道,湖水被徹底放掉的時候,讓許多人都空落落的,心底如同湖底壹樣幹涸。但大家也充滿希望,這是壹個讓兩湖徹底清澈的好機會,清淤和環保的許多工作都可以趁機做好。民眾期望,包括地產商填埋在躍進湖的那20余畝土石方,是否可以壹並移除呢?我找出幾年前的報道,有部門是曾經嚴令地產商“恢復水面原貌”的,而實際上,原貌至今不回,又計劃要在上面蓋辦公樓了。某些部門由此表現出的誠信和依法行政能力,在這裏被壹並晾曬在幹涸的湖底。

真正體現以人為本,真心與群眾商議,按民意辦事,而不是表面的“尊重民意”,並不是什麽麻煩事。規劃和建設,歸根結底是讓民眾滿意。過程麻煩點,總比結果麻煩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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