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上,也許很多東西都是有保質期的,譬如青春與美貌、譬如承諾與愛情、譬如壹期壹會的快樂、譬如那些無法恒久的幸福…..
盡管知道“永遠”的吊詭和不可得,但我們似乎都在努力,讓那些釉質的色彩可以更雋永,讓那些流逝的時光沈澱於風吹兩岸的河流,讓那些匆遽的美好,以壹種回眸讓它重新綻放於歲月的枝頭。
就像不久前,香港演員張敏在社交平臺上分享了自己曾經在《倚天屠龍記》中趙敏的造型:手執折扇,白衣翩翩,清絕疏離,禦馬而行。
仿佛28年前遠遁冰火島的趙敏重返紅塵。
有人遂驚喜問道,這是要拍續集嗎?
其實《倚天屠龍記》的續集,早已隨著趙敏和張無忌的退隱江湖,消失在武俠小說裏那個與世隔絕的荒島。
張敏在評論區言明自己再扮趙敏的初衷:
“淌過的河,走過的路,遇見的人,總有些記憶會在星空下閃過,無需刻意。譬如此時身畔的白馬和屏幕後的妳們,感恩所有的陪伴。”
此生惟妳 周深 - 倚天屠龍記 電視劇影視原聲大碟
上個世紀八九十時代,活躍在影壇的香江美人可謂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千嬌百媚的美,完全稱得上是“短長肥瘦各有態,玉環飛燕誰敢憎。”
其中有五個場景最為驚艷:
林青霞的飲酒;
朱茵的眨眼;
王祖賢的穿衣;
邱淑貞的發牌;
還有,張敏的回眸。
什麽是經典?就是無法復制,難以逾越,經受住了時間的檢閱與衡量,成為絕無僅有的唯壹。
在《倚天屠龍記之魔教教主》裏,趙敏郡主美艷萬端,卻又直率豪爽,有女人的魅惑天成,也有男兒的英氣逼人,就像金庸在書裏寫的:
“十分美麗之中,更帶著三分英氣、三分豪態,同時雍容華貴,自有壹副端嚴之致……”
想當年,白衣勝雪、玉樹臨風的她騎於馬上,嫣然轉身、驚鴻壹瞥的鏡頭,成為了多少人心中最夢牽魂縈的記憶。
而她的那壹句“我在大都等妳!”也讓我們等足了近30年!
作為上個世紀叱咤香港影壇的女神之壹,張敏並非本港人,而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
11歲時,她隨父母移居香港。14歲那年,初中畢業不久的張敏,投考了亞洲電視臺藝員訓練班。
但因為粵語不過關,頗被亞視高層嫌棄。
4年後,她報名參加了亞視舉辦的亞洲小姐大賽。
此前,18歲的張敏,在父親眼裏還是壹個沒出息的女兒。大學沒考上,工作無著落。
當時的她倔強地想證明自己並非百無壹用。
報名亞洲小姐大賽後,為了給自己拉票,身姿玲瓏、容貌清麗的她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發放自己的宣傳單。
那時,她並未發現長街的另壹端,壹個女子也正在欣賞她的美。
這個女人就是永盛電影公司的老板娘——向華強的妻子陳嵐,即後來 娛樂 圈裏大名鼎鼎的向太。
陳嵐被張敏超凡脫俗的氣質所震撼,於是將她領到公司,由此成為了永盛公司第壹位簽約的藝人。
張敏無疑是幸運的,18歲高起點出道,後來借助壹部部星光璀璨的電影,順利地登上了人生的巔峰。
她的銀幕首秀便搭檔劉德華、陳百祥等人合作《魔翡翠》,並且出演了女壹號。
1987年,張敏被安排參演由王晶執導,周潤發、曾誌偉、張曼玉等聯袂主演的喜劇電影《精裝追女仔》。
片中笑點密集,諧趣十足。
王晶拍戲,必然顛覆,“無厘頭”的大名,也從此傳開。由於有張敏的參演,也無疑令影片錦上添花。
短短的兩年後,21歲的張敏就迎來了事業的高光時刻。
她因在《最佳女婿》中的精彩表現,獲得了金龍獎“最有前途新人獎”,張敏也壹躍成為了香港影壇的當紅女星。
1989年,永盛公司拍攝的《賭神》橫空出世,不僅薈萃了周潤發、劉德華、王祖賢等大牌明星,連老板向華強都親自下場,飾演角色。這部電影成了壹代賭片的開山之作,之後幾乎再無同類型影片與其平分秋色。
張敏在影片中飾演賭神的妻子珍妮,雖鏡頭不多,但壹顰壹笑,溫柔嫵媚,盡態極妍。
1990年,在劉鎮偉、元奎導演的動作喜劇片《賭聖》裏,張敏與周星馳合作。張敏飾演的綺夢,壹頭俏麗的短發,窈窕世無雙,性感迷人,令人血脈僨張。
而當她款款走來時,搖曳生姿,如夢似幻,令人止不住心神蕩漾。
當年,《賭聖》不僅獲得了香港年度票房排行榜冠軍,還壹舉打破了香港地區的票房紀錄。
由於綺夢壹角太深入人心,張敏壹夜之間成為萬人景仰的紅玫瑰,和全香港男人心中最綺麗的夢想。
周星馳呢?原來還被人稱作“星仔”,此片壹出,不過幾天就被人稱為“星爺”了。
從此,張敏作為周星馳電影的禦用女主角,與其壹***合作拍攝了10多部影片,周星馳90年代初在香港電影圈崛起的時期,基本上是和張敏合作的時期。兩人珠聯璧合,也成就了各自的萬千星輝。
那幾年,她與周星馳、王晶合作的“賭片”系列屢次刷新香港影史的票房紀錄,不僅壹舉將其推上了票房女王的寶座,也逐漸打造出了她日後最具辨識度的冷艷氣質。
艷光四射,卻不失端莊大氣的調和;冷若冰霜,卻羼雜著霧鎖愁城的壹絲迷離。
她的可塑性在於,不是在展示壹種貧瘠的、空洞的美麗符號,而是能將壹種動人的特質賦予更多豐富與傳神的內蘊。
1991年 ,張敏與周星馳主演的《逃學威龍》第壹部上線,張敏在其中飾演知性的女老師,溫柔不失寬厚;但到了第二年的《鹿鼎記》中, 張敏則呈現出了另壹副面孔——傲氣咄咄的“假太後”,行事審慎,心狠手辣。
在《武狀元蘇乞兒》中,張敏再度聯手周星馳,演活了丐幫幫主之女如霜:壹襲紫衣,冷艷脫俗,高貴神秘,她從對蘇燦最初的睥睨不顧,到看到他淪落成廢人產生憐憫,直至“百煉鋼化為繞指柔”,最終成為他的妻。
尤其是蘇燦在風雪中上門討飯的那壹幕,在漫天的飛雪中,如霜於傘下而立,面對蘇燦從提督之子到乞丐的巨變,她臉上的驚詫與同情、悲憫與痛苦,渾然交織在壹起。
如霜對蘇乞兒情緒與 情感 的演變起承轉合,層層推進,自然流暢的處理,妙和無垠地完成了她內心世界的蛻變與重構。
1994年,張敏出演《九品芝麻官》中的戚秦氏,面對如山的冤情,她極力申訴,卻怎奈處處碰壁,在她生動的塑造下, 壹個精神處於崩潰的悲苦形象呼之欲出。
由此,她也成功地撕掉了那些長久以來固化在她身上的標簽。
壹個明艷照人的女演員,經常會讓人產生“刻板”印象,以致於忽略到她不俗的演技,以及背後的付出,但事實上,當壹個女人努力掙脫“花瓶”之名時,她做出的壹切都是在增加形象的質感和生命的重量。
那些年,風頭正盛的張敏啟動拼命三娘模式,幾乎全年無休,僅是1992年壹年,她就拍了14部電影。
拍《妖魔道》時,她從高空懸崖上吊威亞,在無防護的情況下便淩空飛下;拍《追日》時,她身披壹件薄紗,在北京零下十幾度的冰河上,心無旁騖地進入了角色;拍《戰龍在野》時,在驕陽似火的非洲,她曾曬到層層脫皮……
她不覺得這是什麽額外的犧牲,壹個人在自己安身立命的熱愛領域全力以赴,是她能夠最大限度表達出來的誠意。
盡管她已努力淡化加諸她身上的那些成見,但相對於她的演技,她的美無疑更攝人心魄。
壹向犀利挑剔的周星馳毫不遲疑地回答:“張敏,她真的很美。”
而且這種“美”千變萬化:
粉面含羞的清純佳人是她;
英姿颯爽的江湖兒女是她;
風情萬種的臥底殺手是她;
楚楚可憐的民間弱女是她……
每壹幀定格的瞬間,都演繹著不同的韻味。
有人曾問,什麽樣的美人才能讓女人都忍不住愛上?
答曰:“就是張敏這樣既美艷不可方物又英姿勃發的啊!”
其實,最具魅力的女人往往都是雌雄同體:過柔則流於荏弱,太剛又失卻女性之美,所以,她的艷冠四方,兼飄逸不凡,便成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為之神魂顛倒的國色天香。
張敏曾經置身的香港演藝界,鼎盛時期群星閃耀,同時也是魚龍混雜,暗潮洶湧。
林青霞、梅艷芳、劉嘉玲、成龍、周星馳、李連傑等人在家喻戶曉之際,都曾親歷過種種威脅。
但張敏自進入 娛樂 圈以來,星途坦蕩順遂,從沒有遭遇過不堪的騷擾與脅迫。
入行短短8年時間,她曾拍攝了70多部影視作品,迄今為止,她的拍片記錄無人超越。
她之所以能如此壹帆風順地走在星光大道上,離不開向華勝的保駕護航。
1987年,向華勝和哥哥向華強成立了香港永盛電影公司。我們現在看到的八九十年代的大部分香港電影都是由永盛出品:像《賭神》系列、《逃學威龍》、《鹿鼎記》等。
當年的永盛幾乎壟斷了香港電影的半壁江山。
後來,向華強走向熒屏,成為演員。而曾在商海摸爬滾打多年的向華勝,則轉向幕後,兄弟二人合力書寫了香港電影輝煌時期的又壹傳奇。
張敏就是在“向氏”影業初具雛形之際加入的,而當時面對面簽下張敏,使之成為永盛第壹個簽約藝人的,正是向華勝。
永盛出品的電影,大部分都有張敏的參與。因為對張敏的青睞,向華勝甚至還請來劉德華、梁家輝、李連傑、鐘楚紅等人來眾星捧月,和張敏合作演戲。
他雖是當時香港影壇呼風喚雨的人物,卻沒有將她變成金絲雀,而是助力她在更廣闊的天空“遨遊”。
當年對籍籍無名的周星馳,向華勝也是全力栽培,使其壹躍而成華語影壇的旗幟性人物。
此外,周潤發、劉德華、李連傑、舒淇、梅艷芳,也都是在他的力捧下,大放異彩。
他傾力打造的巨星,輝耀了那個灼灼其華的時代。
但向華勝與張敏9年的感情,最後卻漸行漸遠。
與向華勝相交多年的蕭若元,在接受采訪中曾談及向華勝:“我沒見過壹個人對女人這麽好。”
至於分手原因,眾說紛紜。
霧裏看花的窺測、猜想與打量,都不敵當事人黯然轉身的落寞。
銳利凜冽的蒺藜,只刺在心頭,旁人見光風霽月,但唯有斯人獨憔悴。
1996年,28歲的張敏拍完了最後壹部影片《十兄弟》,便淡出了 娛樂 圈。
她的轉身,帶走了壹個時代。
2014年,向華勝因患食道癌在北京去世。
在向華勝生命的最後階段,張敏曾壹人默默前往西藏為他誦經祈福。
1999年,張敏和“京城四少”之壹的汪雨擦出愛的火花,但不久,由於汪雨的移情別戀,使得這段感情戛然而止。
壹方拂衣而去,壹方良久盤桓,經此壹役,她元氣大傷。
四年之後,她遇到了劉永輝。
劉永輝是有名的經紀人和制片人,他曾幫助許多港臺藝人進軍內地演藝圈,張敏就是在2003年加盟劉永輝的公司後被帶入內地重返藝途的。
和以往愛過的人相比,他既不是那種威震四方的煊赫人物,也絕非出身名門的貴公子,她對他沒有崇拜,他對她亦無掌控。他錯過了她的盛世容顏,她缺席了他的青春歲月,但幸好,他們蹉跎了那些韶光,只為遇見彼此。
2013年,兩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那年,她已45歲。
對於自己的選擇,她很篤定:
“他對我和家人都好細心,我覺得下半生交托給他會得到幸福。”
大風大浪裏經過,她仍有壹種未泯的天真,以及對幸福的期待。
曾經的傾倒眾生,到後來,她只傾許壹人。
不過半生之緣,也許便抵這生生世世。
淡出 娛樂 圈後,張敏下海經商:服裝、美容、房產……她嘗試了很多領域,大多不順利。
由於經營不善,1999年,她在上海的店全部關閉。處於人生低谷之時,還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騙,卷走了她上千萬的資產。
她也曾先後兩次復出,拍攝了《風滿樓》、《範府大院》、《水滸傳》等作品,但屬於她的時代早就消逝在遠去的光影中,隱遁多年的她更難以重拾舊河山。
對此,她很豁達:
“我在 娛樂 圈這麽多年,經歷這麽多事、這麽多人,雖然半輩子不順,但我相信,海有落潮,也有漲潮,不要自暴自棄就好。”
對生命中的種種際遇,她亦懂得知足與感恩:
“淡定看人生,寧靜做自我。人生充滿變數,定力如何,直接影響到人生的走向。
所謂定力,就是對自己的控制力。定力好的人,謹言慎行,不隨波逐流,不放縱欲望,有所為,有所不為。不被情緒左右,寧靜做自我,從容過生活。”
這些年,關於張敏的消息很少。她偶爾露面,有時是在修佛,有時是在練習書法,有時是在 旅遊 ,有時是和老友相聚……
金庸在《天龍八部》中寫下過人生的壹種結局:
“行止無定,隨遇而安,心安樂處,便是身安樂處。”
屈子曾詠嘆:“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當然,此處“美人”喻指君王與理想,但大詩人對生命之憂亦難掩淒惶。
林青霞在壹次采訪時談到她作為壹個美人的心態:“我其實以前是將自己收藏起來,我要給大家留下壹個很好的印象,再也不要大家見到我。”
如果人生可以按下暫停鍵,大概每壹個人都想定格在最驚艷的時光。
但春之明媚,夏之蓬勃,秋之蕭瑟,冬之寥落是四季輪回的軌跡,那麽之於人生,也莫過如此。
所以,改變,與接受,皆是生命要修習的課題。
回首前塵,與她同期的那些絕色女子,大多已在時代的裹挾下風流雲散:
有的覓得良人,有的遠走異鄉,有的仍孑然壹身,有的夫亡獨居……
有道是,縱然繁花似錦,也難免落紅滿地。
其實,美人也好,普通人也罷;達官顯貴,蕓蕓之眾,都在各自的命運裏輾轉漂泊,潮起潮落,花開花謝,未必天心月圓,卻皆會悲欣交集。
余光中說,“ 歷史 健忘,難為情的,是患了 歷史 感的個人。”
患了 歷史 感的人,大多都有思鄉夢和懷舊病,讓我們不曾徹底忘記,那些被歲月點了朱砂的人與事,就像端坐於時光之岸,看帆影點點,歸雁難期……文/薺麥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