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後門口有個鬼,還有壹只龜。
鬼兒挑了壹擔水,
龜兒潑掉鬼的水,
鬼兒拽住龜的尾,
龜兒賠了鬼的水,
鬼兒松了龜的尾。”
也許就是由於這“鬼呀龜,龜呀鬼”的,說起來拗口,以致時間匆匆跳過六十多個年頭,只要壹提起“城隍廟”這個話題,我便馬上會聯想起這段兒繞口令來……
在古代迷信傳說中,城隍廟是崇祀守護當坊城池的神靈的廟宇。按說,泰州城隍廟當然就該是掌握和管轄泰州城陰界的最高司令神了。據《周禮》中所說到的有關 “蠟祭八神”之壹的“水庸”,大概指的就是城隍老爺。史載:中國境內的城隍廟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國東吳赤烏二年(公元239年),從那時起,在安徵的蕪湖,就建有了城隍廟;北齊書《慕容儼傳》中也記載了郢城建城隍廟的有關文字;唐代以晚,道教大興,全國各都縣皆祭城隍。當時的大文豪韓愈、杜牧等,都曾撰寫過祭祀城隍的文章。就在這壹歷史時段裏,由於統治者的支持和導倡,各地城隍廟宇的建築水準,曾達到過非常輝煌的高度,以致在此以後所建起的泰州城隍廟的規模,就具有很高的文化品位、藝術水準和欣賞價值了。相傳,泰州城隍廟始建於宋.淳佑六年(公元1246年)(也有說是始建於唐代的)。對於城隍廟裏所奉祀的城隍爺,傳說中是各地有別的,因為,城隍爺是掌管陰界當坊事務的最高神靈,那麽,按中國的老例“壹地壹長”,當然,各地所祟祀的,就決不可能是同壹位尊神了。
據我所知,蘇州祀奉的是“戰國四公子”之壹的春申君;而杭州祀奉的卻是那位寫過《正氣歌》的文天祥;上海城隍廟臣祭祀的是秦裕伯;泰州的城隍老爺該是哪位大人呢?查來問去,正史無載,至於民間說法就多了。有說嶽飛的,這很有點像。因為,他老人家生前曾當過“通泰鎮撫使兼泰州知州”。傳說,泰州城隍廟是始建於南宋,他死後大約過了壹百二十年泰州人才請他出任陰界城隍爺,就這壹點講,並也不算難為他;而另有壹說是張士誠,這似不可信。因為張士誠發跡的時候,泰州城隍廟早就建起來了。倒是民間的這兩說都好像根據不足,這就只能馬馬虎虎,管他哪個當城隍爺吧,反正城隍就是城隍,隨它去了。據說,早先各都縣所祀奉的城隍,大都是對於當地有過功德的人物。正因為如此,在唐代的清泰元年,皇帝佬兒為了順民意,收民心,突然下旨加封各都縣城隍為“王”;明太祖朱洪武稱帝後,壹時頭腦發熱,竟封了京師城隍為“帝”。對此,民間頗有些異議,直到了洪武三年,怕是這位朱皇帝也感到城隍只是壹地之長,稱帝似乎不妥,這才又下旨全國統稱城隍為“神”。好在神無大小,總算平了民間的私議。
中國的道教,歷來尊城隍為“剪惡除兇,保國護邦的大神,稱其能應人所清“旱時降雨、澇時放啃”,是壹位可以確保“谷豐民足”的當坊神靈。道教真經《道藏》第1063冊載:太上老君在《城隍感應清災集福妙弦》中就稱:“城隍為當坊領管亡魂之神”。以致在過去,道士設壇齋譙“超度亡魂”時,有—道程序,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焚化“文書”,知照城隍。(道家稱之為:“城隍牒”),待燒完“城隍牒”後,方能拘解亡魂到壇。(見《道藏》973—975冊《道門定制》之卷二)。於此可見,道教是把城隍老爺視為掌管壹方陰界事務的最高長官的。
歷史上的泰州城隍廟殿宇巍峨,氣勢宏偉,是境內規模最大的道觀。其建築風格和體量均與泰州舊州衙相似。泰州城隍廟占地5300多平方,座北朝南,大門外八字墻分列兩側,以子午線為中軸由南向北分五進縱向推開,依次為:山門殿、四值功曹殿、審事廳、正殿及後宮,每進連接天井的左右兩側皆建有對稱的廂房,從而使每進殿宇都自然形成壹組“四合封閉”的建築群落。當初,在第壹進山門殿前,設有三個方形的山門,山門殿內東西側各塑壹尊馬神像,遙對山門,街南聳立有高高的旗桿和巨大的影壁墻。第二進是四值功曹殿,殿內供奉著“值年”、“值月”、“值日”、“值時”四大功曹的神像。功曹殿前左右各有廂房五間,分別為“贊化廳”、“班房”和“土地祠”等。第三進是審事廳,廳內有宛如舊官衙大堂所設置的紫檀木公案,廳前的甬道上還砌著壹座磚牌坊,甬道兩側各建有壹排約七八間的執事用房。第四進是正殿,與正殿相對處,過去曾建有壹座戲樓。正殿是城隍廟內的主殿堂,殿堂正中就供奉著“海陵忠佑侯”泰州城隍爺的坐像。小時候我曾見過這尊神像,他金臉五綹胡須,神態溫文儒雅,頭戴鉤金彩冠,身著繡花紅袍,腰系玉帶,腳蹬烏靴,很像是舊劇舞臺上州郡級的官員,後來聽說原先的塑像早在大革命時,已被進步青年在破除迷信活動中砸掉了,我見到的乃是後宮的另壹尊著便裝的生活像。泰州城隍爺的級別是很高的,按古代“公、侯、伯、子、男”五級爵位算,“海陵忠佑侯”屬第二級與揚州的城隍爺“廣陵忠佑侯”在陰曹地府是等同的官價。在正殿的城隍爺坐像前,置有壹張條形大經桌,上設巨大的香爐燭臺,殿內東西兩邊塑有文、武判官像,東南角置鐘鼓,殿前廊外砌有壹方寬闊的月臺,正中置放著壹座大銅鼎,整天香煙繚繞。殿前的天井兩邊各有廂房15間,分別為二十四司,是為城隍爺下屬的辦事部門。只是當初二十四司的執行官們都被雕塑成十分可怕的兇相。據說,在當先,泰州城裏誰家死了人,都得寫上生辰八字到城隍廟正殿東側二十四司的頭壹間廂房前去燒香焚化,以示主動向城隍老爺報到……
民元以晚,隨著商貿經濟的興起,普通群眾對文化生活的需求日益迫切,城隍廟也逐漸由祭祀神鬼的廟宇,朝著節日娛樂場所和小商品集貿市場的方向轉軌。那時候,每逢年年的春節、燈節、元宵、清明、五月十六(城隍誕辰)、五月十八(城隍娘娘過生日)、七月半、十月朝等有關鬼神的節日,這裏總是香火旺盛,熱鬧非常。那時,城邑周遭,四鄉八鎮,各色人等,潮湧雲集,紛紛來到城隍廟燒香、許願、湊熱鬧。不少來自山東、安徽的遊坊藝人,他們圍場圈地在廟內外耍槍弄拳,玩猴逗狗,行商銷貨,演藝賣唱;那些來自四川、重慶、成都壹帶專門制作上汀小吃的高手們,把他們家鄉十特的“麻辣燙”、“賴湯元”、“油炸幹”、“涼粉皮”、“千層糕”、“花操手”,傘都弄到這裏來兜售;還有從雲、貴、東三省壹帶來賣秘方草藥、熊膽人參、冬蟲夏草、虎鞭鹿茸的,也是常常把他們帶來的那些東西,吹誇成吃壹口就馬上成仙的極至;更有從讓南方面過來賣竹編、茶葉、陶器、山貨、泥人泥馬和絲綢織物的,盡管他們帶進城隍廟內來賣的都是些小件頭、袖珍品,卻往往由於:制作精巧、質量高檔而贏得本地玩腳和香客們的青睞……除了客地的商販、藝人,本地人更是抓緊這壹時機,擺下攤兒,做點營生,找點兒外塊,在他們的經營方式中有擲骰子的、抽牌九的、摸花蛋的、押五音的、套竹圈的、轉糖的、捏巧的、算命看相、測字打卦的,那陣子這幫人簡直就如螞蟻聚集,蜜蜂兒采花。雖然比鄰挨檔,卻都遵守著“江湖壹把傘,準吃不準攢”的規矩,只許“各行各的道,各賺各的錢”。從不欺行霸市,呈兇占強。在節期裏各種文化樣式,名目繁多,不勝枚舉,在那些日子裏,古邑廟大街從東到西,總會是遊人塞道,香客擁擠,摩肩接踵,市聲喧耳的。
建國之前,城隍廟還是泰州人大型集會的場所,歷史上每年的“慶祝元旦”、“慶祝國慶”、“擁護北伐戰爭”、“抵制日貨”等群眾大會都曾在這裏正殿前的天井廣場上舉行。城隍廟正殿前天井雖小,卻是舊時泰州社會生活的縮影,更是泰州城滄桑巨變的見證。城隍廟薈萃過泰州市井生活的千姿百態,也滲透過本地豐富多彩的民俗風情,濃縮著蘇中地區的鄉土氣息,其間更蘊藏了無數發生在這塊土地上的逸事遺聞。
據諸部《泰州誌》載:本地的城隍廟曾歷經五次翻修。公元1099年即北宋元符二年有位姓蔡的通判寫了篇《城隍廟記》還勒了石,說是泰州人陳端、王履中、耿端等發起重修過這座城隍廟;1439年,到明代正統四年的時候,有位叫孫琛的學正也撰了壹篇《重修城隍廟》記,並勒石立碑記載了當時的泰州知州駱士隆等捐俸重修城隍廟,大概是因為經費不足,這次重修竟綿延到第二年同期才草草竣工;1599年,明萬歷七年,泰州人黃鶚也寫了篇《重修城隍廟碑記》,照樣勒石,立碑;1854年清鹹豐四年,泰州知州徐瀛撰《重修城隍廟正殿記》也勒了石,這塊碑文是由清代大書法家吳熙載所寫。前不久,南京有位叫汪維寅的收藏家,他把這塊碑文的原件印成了字帖,特地給我寄過來壹本,彌足珍貴。此前在1724年,清雍正年間,泰州宮自理曾獨資捐修過正殿;張仁定出資修過申事廳,當時泰州知州褚世宣也勒石刻碑為《重修泰州城隍廟》記述過兩位開明土紳的功德,只是這兩次只屬局部小修小繕,沒有大興土木。因此記載的文字材料也不多。倒是最近泰州人又在大修城隍廟了。這次重修,不為別的,完全是因泰州城隍廟這幢建築本身所獨具的歷史、文物價值、旅遊資源價值、宗教遺存價值以及其獨特建築風格、殿宇樣式而對它進行全方位保護性修繕。此刻,我在預想待這次泰州城隍廟修成之後,這裏有可能會成為本地人享受傳統建築文化,認知本土道教文化和排情遣興,娛樂休閑的好地方。到那時,人們盡可以結成壹夥地到這裏來吹拉彈唱,作閃賦詩,或是舞搶弄棍、對奕品茗,或是來品嘗泰州的特色小吃,或是購買小商品。總之,這裏將會是泰州市區最佳、最美的大眾文化的消費活動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