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寶齋的展廳比往日多了幾許熱鬧,著名彩墨畫家宋滌花鳥畫展在此開幕。沒有過多的宣傳,沒有過多的儀式,來看畫展的都是宋滌的好友及其藝術的擁躉。這倒也像是宋滌壹貫的作風。花鳥畫展隨處可見,但宋滌的畫裏更能讓人感覺到溫馨與陽光。這與宋滌擅長的以色彩為主調的彩墨畫法不無關系。正是這種獨特的“宋氏畫法”,奠定了宋滌在藝術界應有的地位。然而,藝術造詣頗高的宋滌,在美術界也是個傳奇式的神秘人物,他既沒有加入美協,當然就從未參加過全國美展,更是很少接受媒體采訪,然而宋滌的名字卻在業內愈來愈引人註目。
人民日報出版社剛出版了《自信是大師的性格——畫家宋滌》壹書, 曾經有國家高層領導人評價宋滌的畫是開宗立派。這是對宋滌藝術的極大肯定。看過宋滌作品的人會有這樣的感慨,“站在宋滌的作品前,妳仿佛身臨其境,思緒萬千。聽滄海波濤洶湧,看九寨飛瀑如林,觀黃山雲海松濤;信步長城腳下,擺渡漓江水上;仰視華山險峻,沐浴三峽雲雨;這裏吞吐古今,融聚中外,把茫茫世界、浩浩自然、坦坦人生,歸趣入畫。宋滌的作品足以引起觀眾的震撼。”
宋滌是在中西融合大潮流中成長起來的畫家,他堅信中西融合能為中國畫的振興開辟廣闊的前景,也深諳“洋為中用”的道理。其對色彩的把握源於對西方繪畫的借鑒。他以復合色直接入畫,不僅吸收了西洋畫法,同時賦予了國畫傳統精神。當他把油畫似的風景畫到薄薄的宣紙上時,連西方畫家也目瞪口呆。
由於宋滌的獨創,他的作品被定義為“中國現代寫實主義彩墨風景畫”。評論界說他“正默默地進行著壹場中國山水畫的革命”。說是“革命”壹點不為過。宋滌笑稱:“傳統中國畫有兩個體系,水墨畫和工筆重彩畫。自宋滌形成系統風格後,中國畫就增加了壹個體系,那就是彩墨畫。”歷史上前人也畫色彩,但多用裝飾色,表現不出物象微妙的色彩冷暖變化,遠沒有宋滌畫的飽滿。作品中時間空間的變化需要借助色彩變化來表現,而傳統的中國畫根本表現不出來。因此,宋滌對於彩墨畫的貢獻無疑具有開宗立派的意義。清華大學教授宋滌先生以自己獨具面貌的寫實性繪畫為世人矚目。 近 日,記者前往他在北京昌平富泉花園的畫室進行了壹次較為深入的采訪。記者:宋老師,聽說您最 近寫了壹篇很長的文章,縱談中國畫創作方向,頗具反響 。請問您的基本看法是什麽? 宋滌:我堅持兩點:中國畫壹要寫實,在寫實的路子上,當代的藝術家們還遠遠沒有做夠文章;二是要大力發展我們的彩墨畫。
記者:請您具體談談。
宋滌:盡管南宋出現了以梁楷為代表的簡筆,或稱減筆、寫意水墨人物畫法,元、明、清畫家也曾創造了不同的勾描技法,但我國代代相傳的畫作均存在造型能力弱、人物形象個性不強的現象。就其寫實能力,較之處在我國明代中後期發展起來的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油畫,顯然缺乏感染力和震撼力。
翻開世界美術發展史,人們會發現,世界各民族的先民在從事繪畫的進化過程中,從繪畫的形式、內容,到使用的媒介物,都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幾乎是同步發展的,那就是由簡單的圖案向圖案式的裝飾性繪畫進化。進入公元前後,隨著社會的進步才逐漸出現了西方的油畫和東方以中國為代表的(工筆重彩畫和水墨畫)兩大繪畫體系。即使這樣,它們的表現形式同樣是由裝飾性繪畫向寫實性繪畫轉化,或稱由表現二維空間向表現三維空間轉化。從唐代張萱和李公麟的人物畫作品來看,其造型能力和表現形式的完美性同樣高於同時代其它民族的水平。遺憾的是,唐代以後,乃至清代壹千多年的時間裏,中國人物畫似乎變化不大。清末繪畫大師任伯年的人物畫造型能力和表現形式較前人均有突破。我十分贊賞他的壹幅人物畫《高邕之像》,他以出神入化的線條勾勒出人物的身形動態,十分生動。但其面部刻畫仍稍嫌不足,與其衣物瀟灑、果敢的線條相比,顯得十分柔弱。這說明畫家在面部形象深入刻畫上仍有差距。
民國年間出現的革新領袖人物徐悲鴻和他的學生蔣兆和,深入生活,開創了近代人物畫寫實新風。蔣兆和先生40歲前後創作的巨作《流民圖》,可以說是中國人物畫前無古人、具有震撼力的裏程碑式作品。但此作品表現光影過強,顯得素描味太重。
記者:當代不少知名畫家如範曾都是蔣兆和先生的學生。
宋滌:是的,盧沈、周思聰也都是。蔣先生後來身體欠佳,未見先生有高於《醫生》水準的作品,但他培養了壹批當代中國優秀的人物畫家。我曾見蔣先生40歲時畫的壹幅《醫生》肖像,細部刻畫入微,醫生著裝的中式棉襖,畫家用墨塊塑造成形,甚至表現出了絲綢面料的質感,非常精彩!
記者:當今藝術市場最為火熱的莫過於黃胄先生。您對他的作品如何看?宋滌:新中國成立後,除了蔣兆和,對當代人物畫頗有影響力的畫家就是黃胄先生。他以速寫線條入畫,十分生動,創作了不少有分量的作品,但線條不夠洗練,因此精品傳世不多。記者:在世界已成為地球村的形勢下,世界各民族的文化藝術相互交融滲透也是必然的。此時,應如何保持中國畫的特色?
宋滌:自元代以後,尤其是清代後期至今,大多數名家均喜用生宣紙作畫,最 近又發現壹些年輕畫家在生宣紙上畫工筆重彩。可見人們對生宣紙的性能和潛在的表現力有了進壹步認識。在科學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各種新的繪畫媒介物品種繁多。我想,生宣紙這個國寶將會愈來愈顯示出其作為中華民族國粹繪畫主要媒介物的價值。1987年,我在日本首次舉辦個展時曾對人講過,中國特有的生宣紙、毛筆和墨是神奇的繪畫材料和工具。即使妳刻意地寫實,其效果依然是壹種藝術的真實,這就是我如此眷戀水墨畫的原因。科學家不斷地探索大自然的奧秘,為了造福人類。藝術家則應不斷發掘它的美感。我的理想就是在這張薄薄的生宣紙上,把對大自然的感受和理解縝密表現出來,奉獻給觀眾。我不懈地努力著,我期待著中國畫能成為世界語言。
記者:顯然,您是壹個堅持寫實性繪畫的人!宋滌:是的。我認為具有個人風格的寫實性繪畫永遠是人類繪畫藝術的最高標準。基於這種理念,幾十年來我不敢怠懈,勤奮地工作著。我把生宣紙當作油畫布來用,努力在生宣紙上尋覓著、探索著、創造著,並時時用自己的作品與文藝復興以後西方寫實派大師相比較。我相信在生宣紙上運用色、墨同樣能表現出物象的質感、空間感、陽光感和時空變化來。同時我也確信這是壹條中國畫創新並走向新的輝煌的道路。
記者:對繪畫作品,不同觀眾生發出的看法往往有很大差別。宋滌:這是很自然的事。問題是有些專家們往往會帶有自己“專業”上的偏見。這種偏見歷史上中外都有,可以說是司空見慣。不過有壹點很清楚,在中國,像徐悲鴻、蔣兆和、林風眠、李可染、石魯這些革新派畫家,都是在保守派的貶斥聲中日益強大起來的,並在繪畫史中產生著深遠的影響。
記者:不少人認為中西繪畫在視覺效果上存在較大差異?宋滌:其實都是那些人的有意誇大。他們壹廂情願地認為國畫表現的應是內斂的、含蓄的;西畫表現的則是表象的、張揚的。其實即使有這種視覺效果上的差異,也不是東、西方不同種族人類的視網膜造成的,不是人們對自然界物象美感的鑒別能力造成的,雖然與繪畫媒介物有壹定的關系,但主要還是與畫家的表現能力有關。某些主張恢復傳統的人,實質上是主張抱殘守缺。他們不懂得隨著社會的進步與發展,人們對藝術層面的認識和需求也會不斷變化和提高。傳統不是固定不變的模式與法則,它要不斷地變化和發展,只有在變化和發展後傳統才能具有生命力,才能隨著社會的進步得到延續和充實。就“筆墨”而言,現存前人的“筆墨”形式是前人在面對特定的物象進行藝術實踐中總結出來的。今天的畫家則應面對新題材、新事物、新內容創造出新的“筆墨”形式。在我看來,只有那些似是而非、“指鹿為馬”、“皇帝新衣”式的所謂“抽象派”或“文人寫意畫”作品,觀眾才會找不出毛病來。因為觀眾看不出他們在畫什麽,表現什麽,其實連作者本人大概也說不清楚。記者:有些專家、教授和權威人物眼下宣傳的都是“文人寫意畫”,您怎麽看?宋滌:不瞞妳說,我堅信它永遠不會成為中國畫的主流。因為在我眼裏
記者:那您覺得哪種畫更適合藝術專業人士?宋滌:我倡導“彩墨畫”。
記者:這個詞似乎很專業,請您解釋壹下。宋滌:所謂的“彩墨畫”,是在生宣紙上突出色彩的表現能力,在水墨畫中大面積地引進色彩,使色彩成為畫面的主調。專業畫家還是要搞中國的寫實性繪畫。我認為中國的寫實性繪畫比西方油畫有更大的發展空間,因為中國寫實性繪畫遠遠沒有畫夠,歷代名家並沒有把寫實推向極致,寫實的表現形式也有廣闊的發揮空間。我贊賞彩墨藝術,那種特立獨行的、勇於探索敢於創造的“彩墨”寫實會給人們以啟發。“彩墨”是壹個新課題,是壹個難題,同時又是壹個“創新”的突破口。通過致力於“彩墨繪畫”同仁們的努力,“彩墨畫”必將成為壹個具有時代精神的新畫派,為中華民族的精神文明作出貢獻。
記者:如此來看,“彩墨”創作可謂任重道遠!宋滌:是啊。我喜歡拿“彩墨畫”與西方寫實大師的油畫相比較。我們即使找出了差距,內心卻增添了幾分驕傲,驕傲的是中國新壹代“彩墨”畫家正在打開中西方繪畫在視覺效果上的壁壘,在民族特有的繪畫媒介物—薄薄的生宣紙上演繹著色彩寫實的神話。這個神話足以讓西方觀眾傾倒,令西方畫家瞠目。有人說藝術“只有是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我贊同。但我要說,藝術只有是世界的,才是民族的。
記者:您的說法正好相反。宋滌:其實並不矛盾,民族的東西只有被全世界認可才能揚我中華民族之威!真正的藝術家永遠是獨立思考的,永遠是獨往獨來的。我相信彩墨藝術必將會為弘揚中華文化作出應有的貢獻。我希望中國的當代畫家能夠尊重藝術規律,堅持繪畫藝術健康的方向,為後代留下具有審美價值的藝術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