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十壹年三月十八日(1655 年4 月24 日),在紫禁城景仁宮,世祖
妃佟佳氏誕生壹男孩,他就是愛新覺羅·玄燁,即未來的康熙帝。世祖生有
八子,玄燁排行第三。誰能料到八年後,這個尚未涉世的孩子卻輕而易舉地
被扶上皇帝的寶座!他以其天資英武,雄才大略,成就了壹代偉業,是亙古
少見的英明君主。
第壹節 聰穎勤學
玄燁壹出世,就得到了年輕的父母親的喜歡,特委托可靠的奶媽帶他到
紫禁城外哺養。他小時候未經出痘(天花),父母惟恐他染上這不治之癥,
才不得不采取這壹措施。因此,他在父母膝下未得壹日承歡。多少年後,他
猶抱憾不已。值得慶幸的是,他終於平安地出了痘,僅在臉部留下幾個細小
的麻點。這使他對當時這種最可怕的疾病有了終身免疫力。而他出過痘竟成
了他將來繼登帝位的壹個有利因素。
玄燁是個天資聰穎的孩子。他從五歲開始讀書識字,很快顯露出勤奮好
學的天分。後來,他曾談到自己的學習情況,八歲“學庸訓詁,詢之左右,
求得大意而後愉快。日所讀者,必使字字成誦,從來不肯自欺。及四子之書
既已通貫,乃讀尚書,於典謨訓詁之中,體會古帝王孜孜求治意。”接著,
“讀大易,觀象玩占,實覺義理悅心”。自此便養成了讀書的好習慣,“樂
此不疲”,“好學不倦”,每每讀書至深夜,而不知倦怠。他十七、八歲
時,因讀書過勞,至咯血也不肯罷休。難怪他知識淵博,通古知今,這都得
之於他日積月累的刻苦學習。他上面說的話,並非是自誇之辭。官方檔案記
載他舉凡“帝王政治,聖賢心學,六經要旨,無不融會貫通”,亦非過譽之
辭。
玄燁壹方面如饑似渴地學習文化知識,壹方面又接受嚴格的軍事訓練。
騎馬、射箭是訓練的主要科目。他練就了壹身過硬的騎射功夫。至盛年時,
能挽弓十五鈞,發十三把箭,能左右開弓,每矢無不中的。宮中的嚴格要求
和他自己的不間斷的刻苦磨練,迅速地把他培養成壹個多才多藝、能文能武
的難得人才。
在玄燁的成長過程中,要特別提到祖母孝莊文皇後對他的精心培育。玄
燁八歲喪父,十壹歲喪母,祖母便直接負起養育的責任,傾註心血,把他教
育成人,教他如何做人,怎樣為政。正如玄燁自己所說:“朕自幼會學步能
言時,即奉聖祖母慈訓。”祖母對玄燁既慈愛備至,也處處從嚴要求。凡飲
食,壹言壹行,都得照規矩和禮儀而行,稍有疏忽,就受到責備。經過反復
教誨,這些已深深地註入他的幼小心靈之中,即使平時獨處,也不敢越分違
背。他在位六十余年,“凡壹切起居飲食,自有常度,未嘗更改”。尤其
是在政務方面,祖母時時給予指點,授以方略,使他學會處理各種復雜的問
題。這位賢德的祖母給予玄燁的思想以重大的影響,幫助和推動他去完成壹
代偉大的事業。康熙二十六年(1687)末,當祖母病危時,他日夜侍藥看護,
深情地憶起祖母的養育之恩。他回憶說:“憶自弱齡,早失怙恃,趨承祖母
膝下三十余年,鞠養教誨,以至有成。設無祖母太皇太後,斷不能致有今日
成立。罔極之恩,畢生難報。”他對祖母懷有深厚而真摯的感情,甚至已遠
遠超過對生身父母的懷戀。
玄燁幼年時已顯示出與壹般孩子不同。他接受外界事物的能力強,反應
靈敏,模仿大人言行,更為其他同齡孩子所不及。六歲那年,有壹次,他同
諸兄弟向父親問安。福臨想試試他們的各自誌向,就問他們將來都想幹什麽。
老二福全說:“我將來願當個賢王。”老五常寧才三歲,還不懂父親的意思。
問到玄燁,他朗朗答道:“待長而效法皇父。”壹個六歲的孩子,出語不凡,
福臨不勝驚訝。看得出來,幼年的玄燁確是壹個早熟的孩子!
兩年後,這個人小而誌大的孩子,終於如願以償。
第二節 登大位
順治十八年(1661)正月,玄燁年僅八歲,二十四歲的父親福臨突然病
逝。福臨在位正值春秋盛年,還沒考慮過他身後立嗣的大事。在他病重時,
於燃眉之中作出裁決。他原想讓次子福全繼位,但孝莊太後不同意,壹心要
立她的掌上明珠玄燁為帝。福臨拿不定主意,又不敢違抗母親的意見,就派
人征詢他的外國好友湯若望的想法。湯若望認為玄燁已出過痘,繼位最有利。
於是,他不再猶豫,當機立斷,宣布第三子玄燁為皇太子,繼承帝位,命威
望素著的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四位重臣為輔政大臣,在玄燁親政
前這段時期,扶持和輔佐處理朝政。
初九日,玄燁正式即帝位,改年號為康熙,從此清朝的歷史便進入以康
熙為標誌的壹個蓬勃發展的時代。
玄燁剛即位,祖母孝莊太皇太後就問他,當了皇帝以後,有什麽欲望。
他回答說:“惟願天下乂安,生民樂業,***享太平之福而已。”
可是,擺在這位幼主面前的道路卻不是壹條筆直的坦途,而是荊榛叢生,
障礙重重,充滿著風險和驚濤駭浪。他要達到自己的目標,要走過多麽漫長
而艱難的道路,要付出多少代價!
康熙帝即位之際,國內大規模的內戰已接近尾聲。順治十八年,吳三桂
率軍入緬甸,擒獲南明最後壹個皇帝永歷帝朱由榔。次年,在昆明將永歷等
人處死,標誌著明清戰爭的最後終結。隨之而來的壹個嚴重問題是,在同農
民起義軍和南明政權的軍事鬥爭中迅速發展起來的吳三桂、尚可喜、耿精忠
等三藩勢力,占據雲貴、兩廣、福建等省,已構成威脅中央集權的隱患。此
外,李自成、張獻忠余部仍然活動於川、鄂地區,並沒有停止對清朝的武裝
反抗。以鄭成功為首的原明朝將吏還掌握著壹支強大的軍隊,占據東南沿海,
後退入臺灣,繼續抗清。因此,大規模的戰爭雖已基本結束,人心並不安定,
清朝對全國的統治遠不是鞏固而不可動搖。
經過明末農民戰爭和清入關後的統壹戰爭,大江南北,黃河流域,農業
生產都遭到嚴重的破壞。土地荒蕪,人民逃亡,由於戰爭的殘殺,使人口銳
減,生產下降,國家征稅,各省無不拖欠。如四川,直到康熙十年,仍是“有
可耕之田,而無耕田之民”。繁華的江南也是“所在蕭條”,人少而“地亦
荒”。這都是對當時經濟殘破景象的真實寫照。現實的政治與經濟、軍事鬥
爭也必然反映到上層統治集團之中。於是,又引起皇帝與四大輔臣主要是同
鰲拜集團的鬥爭。解決和處理這些紛繁而復雜的問題,對於壹個少年皇帝來
說,卻不是壹件易事。
國內形勢如此,國際環境也並不美妙。不管康熙帝是否意識到,他的處
境同樣是險惡的。早在清兵入關時,兇惡的沙俄殖民主義勢力正向亞洲擴張,
並已越過烏拉爾山,侵入到我國黑龍江沿岸,隨處建立起軍事據點,作為他
們掠奪中國領土和繼續擴大侵略的基地。在我國南方,西方殖民強盜紛至沓
來。還在十六世紀中葉,明朝中後期,葡萄牙捷足先登,最先侵占了我國澳
門。然後,荷蘭殖民者強占了臺灣赤嵌城。還有西班牙、英、法等殖民者不
斷向我東南沿海地區滲透。他們施以炮艦與傳教士這兩大武器,企圖打開古
老的中國大門,達到他們任意掠奪中國的罪惡目的。
很清楚,無論國內或國際,都潛伏著某種程度的危機。如處理不當,就
會使某些矛盾壹觸即發。這種內外的危險局勢不能不使清政府上層統治集團
感到憂慮,臨深履薄冰之念,與日俱增。壹系列的考驗擺在立足未穩的清政
府面前。康熙帝作為最高統治者更是無可回避地面對嚴峻的現實。的確,歷
史的使命,已經無法推卸地落在了康熙帝的肩上。
第三節 擒鰲拜
玄燁即位時,還是壹個剛懂事的孩子,沒有能力處理國家政務。以索尼
為首的四輔臣,實際掌握著國家的最高權力。諸如各項大政方針,皆出自他
們四人之手,不過都是以皇帝的名義加以貫徹。壹句話,他們是皇帝的代理
人,真正是代行皇帝的職務。
以索尼為首的四大臣,都是功勛卓著的朝廷元老重臣,索尼,姓赫舍裏
氏,滿洲正黃旗人。早在努爾哈赤時期,隨其父歸後金。父碩色、叔希福皆
入文館,為清開國元勛。到皇太極時,他已成為心腹之臣,辦理蒙古事務,
日值內院,深得信任。皇太極去世,諸王爭嗣位,索尼堅持立皇子,有力地
阻止了多爾袞欲謀帝位的企圖。清入關後,多爾袞擅政,索尼遇事不附和,
還據理力爭,為多爾袞所忌恨,最終把他趕出朝廷,發充到盛京(沈陽),
看護皇太極的陵寢。直到多爾袞死後,福臨親政,才把他召回京,恢復原爵
位,擢升為內大臣,兼議政大臣,總管內務府。蘇克薩哈,姓納喇氏,滿洲
正白旗人,也是在努爾哈赤初創業時來歸,其父蘇納被招為額駙。他原屬多
爾袞部下,很受重用。但多爾袞壹去世,他首先揭發其謀逆罪,被擢升為領
侍衛內大臣,加太子太保。
鰲拜,姓瓜爾佳氏,滿洲鑲黃旗人。他從皇太極時起,就是壹員驍將,
積軍功最多,賜號“巴圖魯”。清定鼎北京,南下川、貴,他皆摧鋒陷陣,
屢建功勛,受賞獨厚。因主立肅親王豪格而受到多爾袞的排擠。福臨親政,
授議政大臣,領侍衛內大臣。遏必隆,姓鈕祜祿氏,與鰲拜同屬壹旗。父額
亦都是努爾哈赤的五大臣之壹,被招為額駙,其母為和碩公主。他出生在戰
爭年代,以軍功升至議政大臣、領侍衛內大臣,累加少傅兼太子太保。
索尼等四人都是歷三朝或四朝的元老,而且同屬皇帝自將的上三旗,他
們在朝廷中的地位是無可爭辯的。自然,福臨遺命以他們為輔政大臣確是很
合適的人選。但更深的原因是,福臨特別是身居幕後的孝莊太後有鑒於同姓
王貝勒如多爾袞等人獨擅朝政,以及由此而產生的諸王爭權,嚴重威脅著皇
帝的權威,所以,寧肯遴選皇室以外的異姓大臣來輔佐幼主,有利於抑制諸
王權勢的增長。其次,索尼等四人在政治上都堅決地站在世祖及孝莊皇太後
壹邊,同多爾袞進行過鬥爭,博得了他們的信任。當多爾袞壹死,索尼四人
的權位扶搖直上,位至輔臣。
索尼四人受命之時,宣讀如下誓詞:
茲者先皇帝不以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等為庸劣,遺詔寄托,保翊幼主。
索尼等誓協忠誠,***生死,輔佐政務。不私親戚,不計怨仇,不聽旁人及兄弟子侄教唆
之言,不求無義之富貴,不私往來諸王貝勒等府受其饋遺,不結黨羽,不受賄賂,惟以
忠心仰報先皇帝大恩。若復各為身謀,有諱斯誓,上天亟罰,奪算兇誅。
誓詞反映了他們忠君報國的***同心願。自此,他們開始了八年的執政。
在執政的最初二三年裏,他們遵循誓言,頗能和衷***濟,對清政權的鞏固發
揮了積極作用。在軍事上,繼續掃蕩南明殘余勢力和農民軍余部的抗清鬥爭,
完成對全國的完全統壹。隨著戰爭的結束,形勢日趨穩定,這就為恢復和發
展生產創造了必要的條件。四輔臣決策,通令各地安插流民,提倡墾荒,開
獎勵條例,顯見成效,耕地面積穩步增長。還實行賑濟蠲免,以紓民力。四
輔臣采取壹系列恢復發展農業生產的措施,很快使殘破的農業出現新的局
面。朝鮮做了這樣的評論:“府庫充溢,年谷屢登,人物繁盛。”②四輔臣在
政治上的建樹,壹是遵照順治帝遺囑,裁撤十三衙門,以重建內務府而代之,
從而便消除了閹宦亂政的可能性。二是整頓吏治,定考核,嚴獎罰,加強對
各級官吏的監督。這對於掃除前明貪風的影響,提高辦事效率,是壹個良好
的開端。
所有這些進展,都是在他們通力合作的情況下取得的。它為將來康熙帝
親政奠定了基礎。
但是,四輔臣聯合輔政的局面並未維持很久,他們之間的矛盾和鬥爭日
益公開而激烈起來。按照順治帝遺命,四朝元老索尼位列輔臣之首,本應發
揮首腦的作用,但其年老多病,力不從心,無意攬權,管不了多少事。在四
人中,逐漸專擅實權的是鰲拜。他平時已表現出居功自傲,盛氣淩人,但受
“顧命”之初,尚能謹慎從事,履行誓詞。然而,不出三年,他就暴露出驕
橫和專權的野心。他位在最末,不甘人後,處處越位抓權。首先便跟蘇克薩
哈不相容。蘇資望比其他三人為淺,但以額駙之子入侍禁庭,受到皇帝的特
別恩寵,班行僅亞於索尼。他與鰲拜本是兒女親家,卻對其專橫不服,“論
事輒齟齬,寖以成隙”。在鑲黃旗與正白旗圈換土地這個問題上,兩人的矛
盾勢同水火。清兵入關後,壹度爭相圈占土地。本應按原定八旗方位進行分
配,但攝政王多爾袞有意擡高他所屬的正白旗地位,擅將薊州、遵化、遷安
等處應給鑲黃旗之地撥給了正白旗,另把雄縣、新安、河間、容城等處分給
鑲黃旗。盡管這壹分配有違旗制,但事已過二十年,“旗民相安久”,如果
重新調換,勢必引起旗與旗、旗與民之間的紛爭,不利於大局的穩定。鰲拜
屬鑲黃旗,有意壓正白旗,便舊事重提,呈請戶部,堅持兩旗土地對換,正
白旗土地不足,另撥民地補充。朝廷內外“皆言不便”。屬正白旗的大學士
兼戶部尚書蘇納海說:“地土分撥已久,且康熙三年奉有民間地土不許再圈
之旨,不便更換,請將八旗移文駁回。”直隸總督朱昌祚、巡撫王登聯也持
反對意見。鰲拜大怒,即以此事,謀興大獄,下刑部議罪,必欲置之於死地。
年已十三歲的康熙帝召四輔臣詢問。屬兩黃旗的索尼、遏必隆對鰲拜“堅奏
蘇納海等應置重典”壹事不表示反對,而屬正白旗的蘇克薩哈沈默不語。康
熙帝看出輔臣意見分歧,沒有批準。專橫的鰲拜根本不考慮康熙帝的意旨,
還是假借皇帝的名義,把蘇納海、朱昌祚、王登聯三人處死。
更換旗地壹事,鰲拜與蘇克薩哈結怨更深。索尼對蘇早有厭惡之感,而
對鰲拜專權亦有不滿,畢竟同屬兩黃旗,根本利益壹致。遏必隆與鰲拜同旗,
結為壹黨,凡事附和。這就給他專權、排擠打擊蘇克薩哈開了方便之門。
康熙六年(1667)六月,索尼因病去世。這年,康熙帝已十四歲,於七
月,舉行親政大典。鰲拜卻不願歸政皇帝,企圖繼續把待朝政,這就使他從
同輔臣之間的矛盾逐漸發展到同康熙帝的矛盾和沖突。索尼壹死,鰲拜更無
所顧忌,竟以首輔大臣自居,“班行章奏,鰲拜皆列首”。蘇克薩哈處處予
以抵制,主張政務已歸皇帝,輔臣無權總攬壹切。鰲拜專權受阻,懷恨在心,
對蘇克薩哈動了殺機。
蘇克薩哈感到難與鰲拜***事,惟怕遭其暗算,遂產生引退之念,向康熙
帝乞請辭職,允許他去守護先帝陵寢。鰲拜乘機誣陷,以其心懷不滿,不願
歸政皇上為大逆論,羅織罪狀二十四款,擬處蘇克薩哈及其長子內大臣查克
旦磔刑,余子六人、孫壹人、兄弟之子兩人處斬,家產籍沒,還擬處死其族
人。康熙帝以為處分太過,“堅執不允所請”。鰲拜無臣禮,“攘臂上前,
強奏累日”。帝無奈,僅將蘇克薩哈改判絞刑,余均從所議。剛剛親政,而
鰲拜即將蘇克薩哈滅族,其蠻橫專權已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
四輔臣已去其二,剩下遏必隆唯命是聽,鰲拜則為所欲為。他在朝廷內
外廣樹黨羽,安插親信,如內秘書院、兵部、吏部、戶部、工部等首腦,都
是他的人,其弟、侄都占據要職,“文武各官盡出伊門下,內外用伊奸黨”,
從而完全控制了國家中樞機關。這壹局面,連出入宮廷的法國傳教士白晉也
看得十分清楚,他寫道:在康熙帝十五、六歲時,“四位攝政王中最有勢力
的宰相(指鰲拜)把持了議政大臣會議和六部實權,任意行使康熙皇帝的權
威。因此,任何人都沒有勇氣對他提出疑議”。凡朝中大事,鰲拜召集親信,
“在家中議定,然後施行”。即使康熙帝不同意,他也強行貫徹。如,他頒
布“圈地令”,掀起了繼多爾袞之後第二次圈地高潮,“圈地議起,旗民失
業者數十萬人”。他對逃人的處罰更嚴於前,規定種種嚴刑苛法,“株連窮
治,天下囂然”。鰲拜自行其是,即便在康熙帝面前,也“施威震眾,高聲
喝問”。鰲拜如此擅權,已威脅到皇帝的絕對權威,因而引起了年輕的康熙
帝和隱居宮闈的孝莊太後的警惕。
康熙帝雖年少,但頗有心計,時刻關註朝政,認真學習處理朝政的方法。
他每天按例與輔政大臣壹起聽政,提出自己的見解。後來他回憶說:“昔聽
政時,每令讀本,朕與輔政大臣***聽之,或因壹時言論,往往忽略,朕謂伊
等:此內關系民命者,尤不可不慎,伊等皆經行間效力,不以殺人為意,朕
必慎焉。”他對鰲拜的錯誤進行了力所能及的抵制和反駁。
康熙帝自親政之日起,便有意逐步擺脫鰲拜的控制,天天親臨乾清門聽
政理事,遇事直接召見滿漢大臣商討,使鰲拜的權勢有所下降。這時,康熙
帝開始考慮如何除掉鰲拜集團。
康熙帝憂慮鰲拜勢大難制,不敢貿然行事,否則,將會激變成亂。於是,
他以弈棋為名,召見他的親信侍衛索尼次子索額圖進宮秘密策劃。計議後,
康熙帝下令簡選侍衛、拜唐阿(執事人)身體強健的少年進宮作“布庫之戲”
(即撲擊、摔跤),陪他娛樂。鰲拜對此不為備,而康熙帝卻在等待時機成
熟,就捉拿他。
康熙八年(1669)五月二十六日,康熙帝召集眾少年,問道:“汝等皆
朕股肱耆舊,然則畏朕歟,抑畏(鰲)拜也?”眾少年同聲回答:“獨畏皇
上!”康熙帝便公布鰲拜罪惡,授計捉拿。當宣召鰲拜進宮時,他毫無思想
防範,康熙帝指揮眾少年“立命擒之”。這壹場面,形同兒戲,但畢竟把鰲
拜捉住了!
康熙帝以“擒賊先擒王”的謀略,乘其無備,迅速將鰲拜逮捕,以鰲拜
為首的政治集團頃刻瓦解,骨幹分子紛紛束手就擒。和碩康親王傑書等奉康
熙帝之命,審查鰲拜及其黨羽所犯事實,列出大罪三十條,判處其死刑,籍
沒其家,其子納穆福也被處死。康熙帝又親自審問壹次,核實犯罪事實。他
指出:
鰲拜等以勛舊大臣,受國恩,奉皇考遺詔,輔佐政務,理宜精白乃心,盡忠圖報。
不意鰲拜結黨專權,紊亂國政,紛更成憲,罔上行私,凡用人行政,
鰲拜欺藐朕躬,姿意妄為,文武官員令盡出其門,內外要路,俱用伊之奸黨。班布爾善、
穆裏瑪、馬爾賽、塞本得、阿思哈、噶褚哈、濟世、訥莫、泰壁圖等結為黨羽,凡事先
於私家商定乃行;與伊交好者,多方引用;不合者即行排陷。種種奸惡,難以枚舉。
康熙帝諭旨,對鰲拜及其黨羽的三十大罪做了高度概括。鰲拜乞請再見
皇上壹面。康熙帝賜恩準見,“他請皇上看了搭救清太宗禦駕時,在自己身
上留下的傷疤”。康熙帝動了惻隱之心,念及他自皇太極以來壹直為國家建
樹的功勛,不忍加誅,改死刑為革職拘禁,其家產籍沒,子免死,同父壹起
終身禁錮。不久,鰲拜死於囚所,康熙帝將其子釋放。其他要犯也逐壹作出
處理:遏必隆被列罪十二條,從寬處罰,將死刑改為革職奪爵。壹年後,命
以公爵宿衛內廷。康熙帝上面諭旨中提到的骨幹人物如班布爾善等人及鰲拜
弟、侄數人均處死。同時,給蘇克薩哈平反昭雪,恢復原官職及世爵。
康熙帝同鰲拜集團的矛盾,是統治階級上層集團內部的鬥爭。鰲拜在輔
政中作了許多有益於國家統壹和安定的事情。但是,由於他個人專權不僅為
康熙帝所不容,也與加強中央集權所不許。尤其是他獨掌朝政時推行某些過
時的政策,又阻礙著社會的發展,威脅清政權的鞏固。因此,鰲拜的覆滅是
必然的。康熙帝為維護皇權的集中統壹,欲實行開明政治,施展自己的政治
抱負,就必須鏟除鰲拜集團,把國家的最高權力重新奪回到自己手中。這是
值得肯定的。康熙帝解決同鰲拜集團的矛盾,所采取的方針、策略是穩妥而
明智的,因而取得了完全的成功。鰲拜等人看輕了康熙帝,低估了他的才能,
也是造成他失敗的壹個因素。從這壹事件中,已經使年輕的康熙帝嶄露頭角,
顯示了壹個政治家的風度和胸懷。
第四節 平“三藩”
康熙帝清除了鰲拜集團,開始乾綱獨斷,自主地治理國家。為時不久,
便爆發了以吳三桂為首的大規模武裝叛亂,剛剛安定下來的中國,再次陷入
內戰的深淵。這壹事變,遠比同鰲拜集團的鬥爭嚴重得多。它對於才邁入青
年時期的康熙帝無疑是壹次命運攸關的考驗。
還在順治初年,漢官名將吳三桂以平西王鎮雲、貴,尚可喜以平南王治
廣東,耿精忠以靖南王轄福建,當時,並稱“三藩”。此三藩之設,並非任
何個人的主觀願望和要求,而是當時軍事與政治鬥爭所需要。東南沿海及兩
廣、雲貴,是當時抗清鬥爭的主要活動地區,情況歷來錯綜復雜。清政府意
識到,惟有以吳三桂等威名素著的軍事將領鎮撫這些地區,才能長治久安。
因此當他們中有的欲引退北歸時,順治帝壹再挽留。如定南王孔有德要求解
職,“優遊綠野”,順治以“南疆未盡寧謚”,不準辭。後在桂林圍城戰中,
城破,孔有德舉火自焚死。尚可喜於順治十年、十二年兩度申請北歸,順治
帝也以廣東“初定,地方多事”挽留,要他“悉力料理,以奠巖疆”。僅此
兩例,足以說明,順治帝壹意依賴漢軍守邊,實則是皇太極實行的“以漢攻
漢”的政策的具體體現。
順治時建藩的目的,原是使其“世守邊圉,以為藩鎮”,藉以“屏藩王
室”。但實際情況正好與清政府的願望相反。三藩勢力的不斷增長,不僅不
能護衛王室,卻形成了壹股與它抗衡的強大力量。首先,三藩兵權在握,各
擁兵自重。耿精忠、尚可喜各有兵員十五佐領、綠旗兵六、七千,丁口二萬
人。合兵力萬余人,此系嫡系部隊,“而旗下所畜養甚眾”,其數更超過額
兵。三藩中,以吳三桂的兵力最強,他有五十三佐領,合甲士萬余人,另有
綠旗兵壹萬二千人,丁口數萬。除此,還有收降的農民軍將士壹萬二千余人,
分置十營,各以壹名總兵統轄。至順治十七年(1660),吳三桂擁有七萬人
的強大武裝力量。三藩掌握南方數省兵權,自擁重兵,這在事實上已形成了
與中央政權相對立的軍事割據狀態。
建藩之初,順治帝為鼓勵他們忠心任事,輔弼皇室,不惜賜與政治上種
種特權,他們以此不斷擴充各自的實力。福建“魚鹽之利為天下最”,耿精
忠“橫征鹽課”,又利用海運之便,同荷蘭及東南亞各地走私貿易,毫無顧
忌。尚可喜在廣州私設征收苛捐雜稅的“總店”,從日常菜蔬、雞豚,到銅、
鐵等礦植物無不抽稅,每年私收白銀不下十余萬兩,總之,壹切“利歸王府”
。人們不禁感嘆:“藩府之富幾甲天下”!
尚、耿兩藩的勢力雖迅速發展,但與吳三桂無法比擬。三桂享有比他們
更多的特權。順治十六年,皇帝命他總管雲南軍民壹切事宜,特諭吏、兵兩
部:凡雲南文武官員舉黜,皆聽三桂裁定。康熙元年,索尼四輔臣又命三桂
兼轄貴州,應允三桂所請,“貴州壹切文武官員兵民事務,俱照雲南例,著
平西王管理”。於是,雲、貴兩省真正成了吳三桂的獨立王國,“所轄將吏,
選用自擅”,各省員缺,也以其部屬推選除授,謂之“西選”,“西選之官
遍天下”。不僅如此,他以各種手段聚斂財富,征收重稅,壟斷鹽、銅之利,
經營名貴藥材的采買售賣,牟取暴利。三桂把大量的金錢壹方面用於“收召
人才,樹立黨羽”;壹方面放高利貸給富商,稱為“藩本”。三桂的實力比
耿、尚兩藩更為雄厚。
三藩的存在,已成為國家經濟上的巨大負擔。他們在其藩鎮所得,都竊
為己有,還從朝廷索取大量餉額和經費,用於養兵和行政開支。以順治十七
年為例,雲南壹省歲需俸餉九百余萬兩,加上福建、廣東兩省的餉銀,***需
二千余萬兩。而本年度全國軍餉也不過壹千七百余萬兩。康熙五年,左都禦
史王熙指出:“直省錢糧,半為雲、貴、湖廣兵餉所耗。就雲貴言,藩下官
兵歲需俸餉三百余萬,本省賦稅不足供什壹,勢難經久。”因此,“天下財
賦,半耗於三藩”,實非虛語。三藩需求之巨,不僅使各省為難,也使負責
此項差使的戶部疲於應付,整個財政為此時常陷入措手不及的困難境地。
在康熙帝即位之初,三藩已成割據之勢。索尼四輔臣執政時期,對三藩
采取籠絡、包容之策,希圖利用他們的力量對付南明、農民軍余部,及土司
的叛服無常和海上鄭氏的抗清力量,因而聽任三藩所為,更助長其勢力的急
速膨脹。三藩橫行南疆,影響及於全國,這不能不與日益加強的中央集權和
國家的統壹產生尖銳的矛盾。
康熙帝親政後,就“以三藩及河務、漕運為三大事,夙夜廑念,曾書之
宮中柱上”。他以敏銳的目光已看出“三藩勢焰日熾”,已構成國家的心
腹之患,把它列為自己親政所必須解決的三件大事的第壹件大事,時刻思慮
裁撤的時機與辦法。
康熙帝早有撤藩之意,但又慮及“三藩俱握兵柄”,不敢貿然采取行動。
康熙十二年(1673)三月,已洞悉朝廷意圖的尚可喜首先提出撤藩,要求“歸
老遼東”。這就給康熙帝提供了解決三藩問題的壹個難得良機。康熙帝趁勢
順水推舟,立即批準,對他這壹主動行動給予高度評價。三桂與精忠得此消
息,心不自安。吳三桂之子吳應熊在京師“希探上意,馳書於桂,令亦如尚、
耿之請,從中畫謀,彌縫可獨留”。吳三桂依計而行,於同年七月也向朝廷
請求撤藩,與此同時,精忠也提出同樣的請求。康熙帝當機立斷,壹概批準。
但對吳三桂是否也撤卻產生了不同意見。除戶部尚書米思翰、兵部尚書明珠
等極少數人贊成康熙帝的決策外,大多數廷臣持反對意見。他們認為,吳三
桂鎮守雲南以來,“地方安定,總無亂萌”,如將吳三桂遷移,還得派兵去
鎮守,耗費大,不免騷擾地方,不如令三桂繼續留鎮。康熙帝令議政王大臣
會同戶、兵兩部,又擴大到九卿科道,幾經討論,始終沒能取得壹致意見,
最後仍請康熙帝裁決。康熙帝力排眾議,正式作出撤藩的決定。八月二十四
日,康熙帝以手詔勅諭三桂,在肯定他的巨大功績之後,筆鋒壹轉:“但念
王年齒已高,師徒暴露,久駐遐荒,眷懷良切,近以地方底定,故允王所請。”
他特別強調指出,撤藩之舉,使吳三桂北來,“慰朕眷註,庶幾日夕覯止,
君臣偕樂,永保無疆之休”。他向三桂保證,遷移安插都已妥善,“王到日,
即有寧宇”。康熙帝在這份手詔中,溫語洋溢,關懷有加,絲毫看不出朝廷
對他的疑忌,但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