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249~300年),西晉渤海南皮(今河北南皮東北)人,字季倫。初為修武令,累遷至侍中。永熙元年(290年),出為荊州刺史,以劫掠客商至巨富,與貴戚王愷等爭為奢靡。曾與王愷鬥富,以蠟代薪,作錦步障五十裏,愷雖得武帝支持,仍不能敵。八王之亂時,與齊王結黨,為趙王倫所殺。
綠珠,傳說原姓梁,生在白州境內的雙角山下,絕艷的姿容世所罕見。古時越地民俗以珠為上寶,生女稱為珠娘,生男稱作珠兒。綠珠的名字由此而來。石崇為交趾采訪使,以真珠十斛得到了綠珠。
綠珠善吹笛,又善舞《明君》,明君就是指漢元帝時的王昭君。石崇讓綠珠吹奏此曲,她又自制新歌:“我本良家女,將適單於庭。辭別未及終,前驅已抗旌。仆禦涕流離,猿馬悲且鳴。哀郁傷五內,涕位沾珠纓。行行日已遠,遂造匈奴城。延我於穹廬,加我閼氏名。殊類非所安,雖貴非所榮。父子見淩辱,對之慚且驚。殺身良不易,默默以茍生。茍生亦何聊,積思常憤盈。願假飛鴻翼,乘之以遐征。飛鴻不我顧,佇立以屏營。昔為匣中玉,今為糞土塵。朝華不足歡,甘與秋草屏。傳語後世人,遠嫁難為情。”詞意淒涼婉轉,其才情亦可見壹斑。綠珠嫵媚動人,又善解人意,恍若天仙下凡,尤以曲意承歡,因而石崇在眾多姬妾之中,惟獨對綠珠別有寵愛。
石崇,字季倫,生於青州,小名齊奴。小時候很機敏,勇敢且有謀略。他的父親石苞臨終前分財物給諸子,惟獨不給石崇。石崇的母親提醒他給石崇也分壹份,石苞說:“此兒雖幼小,以後卻能自立。”
石崇二十余歲做了修武令,為人做事都很幹練。後來因伐吳有功,封為安陽縣侯,不久又遷為侍中,出為南中郎將,荊州刺史。石崇穎悟而有才氣,率意而為,但對自己的行為不加檢點。在荊州任上時,私自與手下人劫掠遠來的商客,以至於積累了如山似海的財富。石崇在南方曾得到鴆鳥的幼雛,將鴆鳥送與後軍將軍王愷制鴆毒。當時有規定,鴆鳥不得過長江以北。此事被司隸校尉傅祗彈劾。
石崇有別館在河南金谷澗,凡遠行的人都在此餞飲送別,因此號為“金谷園”。園隨地勢高低築臺鑿池。園內清溪縈回,水聲潺潺。石崇因山形水勢,築園建館,挖湖開塘,周圍幾十裏內,樓榭亭閣,高下錯落,金谷水縈繞穿流其間,鳥鳴幽村,魚躍荷塘。酈道元《水經註》謂其“清泉茂樹,眾果竹柏,藥草蔽翳”。園內築百丈高的崇綺樓,可“極目南天”,以慰綠珠的思鄉之愁,裏面裝飾以珍珠、瑪瑙、琥珀、犀角、象牙,可謂窮奢極麗。石崇和當時的名士左思、潘嶽等二十四人曾結成詩社,號稱“金谷二十四友”。每次宴客,必命綠珠出來歌舞侑酒,見者都忘失魂魄,因此綠珠之美名聞於天下。
據《世說新語》等書載,石崇的廁修建得華美絕倫,準備了各種的香水、香膏給客人洗手、抹臉。經常得有十多個女仆恭立侍候,壹律穿著錦繡,打扮得艷麗奪目,列隊侍候客人上廁所。客人上過了廁所,這些婢女要客人把身上原來穿的衣服脫下,侍候他們換上了新衣才讓他們出去。凡上過廁所,衣服就不能再穿了,以致客人大多不好意思如廁。官員劉寮年輕時很貧窮,無論是騎馬還是徒步外出,每到壹處歇息,從不勞累主人,砍柴挑水都親自動手。後來官當大了,仍是保持勤儉樸素的美德。有壹次,他去石崇家拜訪,上廁所時,見廁所裏有絳色蚊帳、墊子、褥子等極講究的陳設,還有婢女捧著香袋侍候,忙退出來,笑對石崇說:“我錯進了妳的內室。”石崇說:“那是廁所!”劉寮說:“我享受不了這個。”遂改進了別處的廁所。
石崇每次請客飲酒,常讓美人斟酒勸客。如果客人不喝酒,他就讓侍衛把美人殺掉。壹次丞相王導與大將軍王敦壹道去石崇家赴宴。王導向來不能喝酒,但怕石崇殺人,當美女行酒時只好勉強飲下。王敦卻不買賬,他原本倒是能喝酒,卻硬拗著偏不喝。結果石崇斬了三個美人,他仍是不喝。王導責備王敦,王敦說:“他自己殺他家裏的人,跟妳有什麽關系!”
石崇的財產山海之大不可比擬,宏麗室宇彼此相連,後房的幾百個姬妾,都穿著刺繡精美無雙的錦緞,身上裝飾著璀璨奪目的珍珠美玉寶石。凡天下美妙的絲竹音樂都進了他的耳朵,凡水陸上的珍禽異獸都進了他的廚房。據《耕桑偶記》載,外國進貢火浣布,晉武帝制成衣衫,穿著去了石崇那裏。石崇故意穿著平常的衣服,卻讓從奴五十人都穿火浣衫迎接武帝。石崇的姬妾美艷者千余人,他選擇數十人,妝飾打扮完全壹樣,乍然壹看,甚至分辨不出來。石崇刻玉龍佩,又制作金鳳凰釵,晝夜聲色相接,稱為“恒舞”。每次欲有所召幸,不呼姓名,只聽佩聲看釵色。佩聲輕的居前,釵色艷的在後,次第而進。侍女各含異香,笑語則口氣從風而飏。石崇又灑沈香屑於象牙床,讓所寵愛的姬妾踏在上面,沒有留下腳印的賜真珠壹百粒;若留下了腳印,就讓她們節制飲食,以使體質輕弱。因此閨中相戲說:“妳不是細骨輕軀,哪裏能得到百粒珍珠呢?”
石崇曾與貴戚晉武帝的舅父王愷以奢靡相比。王愷飯後用糖水洗鍋,石崇便用蠟燭當柴燒;王愷做了四十裏的紫絲布步障,石崇便做五十裏的錦步障;王愷用赤石脂塗墻壁,石崇便用花椒。晉武帝暗中幫助王愷,賜了他壹株珊瑚樹,高二尺許,枝柯扶疏,世所罕比。王愷用這株珊瑚樹向石崇炫耀,不料石崇揮起鐵如意將珊瑚樹打得粉碎,王愷心疼不已,以為石崇嫉妒自己的寶物,石崇壹笑置之:“別心疼了,我還給妳。”說著便命左右取來六七株珊瑚樹,這些珊瑚樹高度皆有三四尺,條幹絕俗,光耀如日,比王愷那株強多了,王愷撫然自失。豆粥是較難煮熟的,可石崇想讓客人喝豆粥時,只要吩咐壹聲,須臾間就熱騰騰地端來了;每到了寒冷的冬季,石家卻還能吃到綠瑩瑩的韭菜碎末兒,這在沒有暖房生產的當時可是件怪事。石家的牛從形體、力氣上看,似乎不如王愷家的,可說來也怪,石崇與王愷壹塊出遊,搶著進洛陽城,石崇的牛總是疾行若飛,超過王愷的牛車。這三件事,讓王愷恨恨不已,於是他以金錢賄賂石崇的下人,問其所以。下人回答說:“豆是非常難煮的,先預備下加工成的熟豆粉末,客人壹到,先煮好白粥,再將豆末投放進去就成豆粥了。韭菜是將韭菜根搗碎後摻在麥苗裏。牛車總是跑得快,是因為駕牛者的技術好,對牛不加控制,讓它撒開歡兒跑。”於是,王愷仿效著做,遂與石崇勢均力敵。石崇後來知道了這件事,便殺了告密者。
劉輿兄弟年少時與王愷有隔閡,王愷假意讓他們在王家留宿,實際打算把他們活埋了。石崇壹向與劉輿交情非淺,聽說了王愷的陰謀,便星夜騎馬馳入王愷家裏,問二劉的所在。王愷在石崇的迫問下啞口無言,石崇直接到後齋將劉輿兄弟救出,壹同坐車回去。在車上石崇對劉輿說:“年輕人,怎麽就輕易在別人家裏留宿?”劉輿對此十分感激。
石崇在朝廷裏投靠的是賈謐,他為逢迎賈謐無所不用其極,甚至賈謐出門,他站在路邊,望車塵而拜,深為時人不齒。待後來賈謐被誅,石崇因為與賈謐同黨被免官。當時趙王司馬倫專權,石崇的外甥歐陽建與司馬倫有仇。依附於趙王倫的孫秀暗慕綠珠,過去因石崇有權有勢,他只能意淫壹下而已。現在石崇壹被免職,他明目張膽地便派人向石崇索取綠珠。那時石崇正在金谷園登涼臺、臨清水,與群妾飲宴,吹彈歌舞,極盡人間之樂,忽見孫秀差人來要索取美人,石崇將其婢妾數十人叫出讓使者挑選,這些婢妾都散發著蘭麝的香氣,穿著絢麗的錦繡,石崇說:“隨便選。”使者說:“這些婢妾個個都艷絕無雙,但小人受命索取綠珠,不知道哪壹個是?”石崇勃然大怒:“綠珠是我所愛,那是做不到的。”使者說:“君侯博古通今,還請三思。”其實是暗示石崇今非昔比,應審時度勢。石崇堅持不給。使者回報後孫秀大怒,勸趙王倫誅石崇。
趙王倫於是派兵殺石崇。石崇對綠珠嘆息說:“我現在因為妳而獲罪。”綠珠流淚說:“願效死於君前。”綠珠突然墜樓而死,石崇想拉卻來不及拉住。石崇被亂兵殺於東市。臨死前他說:“這些人,還不是為了貪我的錢財!”押他的人說:“妳既知道人為財死,為什麽不早些把家財散了,做點好事?”
奢華壹時的金谷園就漸漸荒廢了,至唐朝,已成了“淒涼遺跡”。當時人稱綠珠所墜之樓為“綠珠樓”。現在白州有壹條河,自雙角山流出匯於容州江,稱為“綠珠江”。還有“綠珠井”,在雙角山下。民間相傳:“喝綠珠井的水,生下的女孩必定美麗。後來有人以為美色無益於時,用巨石把井口鎮住。此後雖有產女端妍美麗的,但七竅四肢都有缺陷。”石崇死後十日,趙王倫在政變中被殺。左衛將軍趙泉斬孫秀,軍士趙駿剖取孫秀的心吃了。
石崇被殺,雖緣自綠珠始,但其實由來已久了。當年石崇為荊州使沈殺客商;宴集間無故斬行酒美人。古語說得好:“禍福無門,惟人所召。”石崇動輒殺人,怎麽會有善終?不過若不是綠珠石崇不會死得那麽快而已。野史中有談及石氏的命理,據言,命中早有註定。他祖上得佳城佳穴,使之得成巨富,享盡人間榮華富貴,然而最後還是引致悲慘下場。
綠珠之事後代還有人效仿的,唐代喬知的寵婢窈娘有姿色,且善詩文歌舞。喬知深為愛幸。當時武承嗣驕貴,強迫喬知以金玉賭窈娘。喬知輸了後,武承嗣便派人去喬知家搶走了窈娘。喬知怨悔,做《綠珠篇》以敘其怨:“石家金谷重新聲,明珠十斛買娉婷。此日可憐無得比,此時可愛得人情。君家閨閣未曾難,嘗持歌舞使人看。富貴雄豪非分理,驕矜勢力橫相幹。辭君去君終不忍,徒勞掩面傷紅粉。百年離別在高樓,壹旦紅顏為君盡。”喬知私下讓武承嗣家的閹奴傳詩於窈娘。窈娘得詩悲泣,投井而死。武承嗣從井裏撈上窈娘的屍體,從衣中得到此詩,便鞭殺閹奴,羅織罪名殺了喬知。
牛僧孺《周秦行紀》雲:“夜宿薄太後廟,見戚夫人、王嬙、太真妃、潘淑妃,各賦詩言誌。別有善笛女子,短鬟衫具帶,貌甚美,與潘氏偕來。太後以接坐居之,令吹笛,往往亦及酒。太後顧而謂曰:‘識此否?石家綠珠也。潘妃養作妹。’太後曰:‘綠珠豈能無詩乎?’綠珠相謝,做曰:‘此日人非昔日人,笛聲空怨趙王倫。紅殘鈿碎花樓下,金谷千年更不春。’太後曰:‘牛秀才遠來,今日誰人與伴?’綠珠曰:‘石衛尉性嚴忌。今有死,不可及亂。’”《周秦行紀》是唐傳奇的壹種,記事太過詭怪,不過也可見後人對綠珠事跡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