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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閱讀:《故鄉的老物件兒》

 閑暇的時候,我總會在記憶的深處翻找出壹些被時光消磨得幾乎沒有多少信息的但在腦海已經紮根的、故鄉的那些老物件兒來,細細地擺弄壹陣、回味壹番。

 燉缽爐

 說起燉缽爐,我估摸著它可能是現在電火鍋、酒精火鍋甚至滿街時興的刷鍋、地鍋子的鼻祖吧!

 從字面上講,“燉”是烹飪的方法,有別於煎、炸、煮;“缽”起初應為燉缽,壹種像盆但又粗糙壹些的陶器,以後演變為鐵鍋或者鋼精鍋;而關鍵在於“爐”,“爐”的風格可謂五花八門,漢江平原的燉缽爐可謂別具壹格。

 那些年代,鄉下到了十冬臘月天寒地凍的時候,為了吃上熱飯熱菜,就把收藏在雜物間旮旯裏的燉缽爐找出來,拍打掉灰塵,燉起燉缽爐來。條件好壹點的家庭,是在供銷社日雜門市部買回來的鑄鐵的、翻砂工藝的燉缽爐,上頭有三個耳子,中間隔著壹個露碗兒,下頭壹個通風孔,腳是三個爪子,穩穩地放在飯桌中央。條件差壹點的家戶,則用黃泥摻些麻筋捏制的土燉缽爐,雖然結構、功能與鑄鐵的燉缽爐差不了多少,露碗兒也不是鑄鐵的,是用幾根鐵絲或鋼棍替代罷了,但是,略顯笨重、粗糙,看上就有點土頭巴腦的。爐子不壹樣,鍋裏燉出來的菜肴可是壹樣的香甜。中午或是晚上遂將在大鍋裏燒好的豬肉、頭蹄雜貨盛在壹個小鐵鍋裏,放在燉缽爐上,將架爐膛裏的皮材用木屑或者廢紙引燃,壹時間,堂屋裏炊煙裊裊,爐火熊熊,到處飄逸著特有的菜香味兒。待到鍋裏“咕嘟嘟——”“咕嘟嘟——”地燉開鍋了,加些白菜、蘿蔔、香菜等,當然加幾塊豆腐更是絕配,大人娃兒壹大家子人圍坐在飯桌四周,聚集在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燉缽爐邊上,“吸溜”“吸溜”地吃著喝著,說著笑著,盡享天倫之樂,其樂融融。

 當然,在那些年代裏,吃燉缽爐的日子也是短暫的、屈指可數的,因為,除了春節前殺了年豬,生產隊裏抽幹了塘堰分了鮮魚,才有吃燉缽爐的機會和口福。更難得的是父親放假在家,燉起燉缽爐,就著壹碟豆腐乳,再炒上壹碟花生米或是蠶豆,陪著爺爺小酌幾杯,看著老人們體味著“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壹杯無”的愜意勁兒,那是多麽讓人艷羨的呀!

 火籠缸

 那些年代的鄉下,過冬是件非常難熬的事情。那些年,嚴冬來臨,白雪皚皚,老北風撕扯著電線和樹梢“嗚——嗚——”吹著哨子,房檐下會掛著幾尺長的淩冰鉤子,堰塘和水庫上的冰有幾尺厚,我們在上面妳追我趕奔跑打鬧都沒有壹點事兒。穿著棉衣棉褲仍覺得透心的涼,布底子的棉鞋也不保暖,手腳成天凍的冰涼,像壹個個紅蘿蔔。壹個冬天,手背、腳後跟不知要都凍爛幾回,皺裂的口子滲著血絲絲。火籠缸就成了我們農家必備的取暖工具。

 火籠缸是壹種用來取暖的陶器,圓圓的,上粗下細,有土陶的和上釉的兩種。規格壹般有大小兩種,剛好能踏上大人的壹雙腳,小孩只能踩著邊兒烤腳。火籠缸上面有個把兒,隨手拎著烤手,坐著烤腳,很能抵擋壹陣子寒冷。

 火籠缸裏多裝有木屑、棉殼和枯草渣滓這些既易燃又耐燒的`東西。早晨,母親做好飯後就讓我們將竈膛裏的腐炭帶上灰火壹並鏟到火籠缸裏,用腳踩實,然後再蓋壹層竈灰。壹開始,總是煙霧彌漫,熏得人眼淚只溜,抹得像個花貓臉,但是,我們仍然樂此不疲。大人是沒有功夫享受火籠缸的,多是由老人和小孩用來取暖,有時候衣褲被燒得大窟窿小洞,那多數是烤火籠缸惹的禍。

 在經濟十分拮據的那些年代,雖然只花三五毛錢就能買壹個的火籠缸卻看得很金貴,家長是絕對不讓我們帶到學校去,以免丟了或砸了。上學的時候,凍得實在招架不住,我們就找來空油漆罐之類的鐵質容器,模仿著自制簡易的火籠缸。在其底上鉆幾個小孔,用鐵絲做壹個提手,拴上線繩提著,裏面裝上腐炭和木屑之類的,到校後迎風使勁晃幾圈,吹燃了權當火籠缸烤手,也能對付壹陣子。有時候煙熏火燎地把教室裏搞得烏煙瘴氣的,會被老師喝止甚至將其扔出教室,只能偷偷摸摸地躲在課桌下面焐焐手暖和暖和。

 每天晚上睡覺前,母親都會小心翼翼地用火籠缸慢慢地將我們的被褥烘烤熱熱乎乎的才讓我們上床睡覺。多少年,火籠缸陪伴著我們度過壹個個嚴冬。多少次,溫暖的被褥裹擁著我們進入甜蜜的夢鄉。

 紡車和機頭

 說到紡車和機頭(織布機),可能要追溯到黃道婆以前更遠古的時代了。

 在我兒時的記憶中,紡車是普通農家用來紡花的。它是利用旋轉抽絲延長的工藝生產紗或線的工具。紡車由輪子、搖柄、錠桿、支架、底座等構成。有個謎子就是描繪紡車的:壹只燕,腰裏掖著16根箭,吃油條(棉條像油條狀),吐白線。每到初冬,皮棉從生產隊分回家來再拿到軋花鋪軋成棉絮,母親就在堂屋邊上,壹有空就坐在那裏不停地搓著棉條,然後,架上那輛老掉牙的紡車,拂去灰塵,擦拭幹凈,左手拽著棉條,右手搖著紡車,很有節奏地“嗡—嗡——”的紡線。入夜,煤油燈下總晃動著母親不停地紡花的身影,常常是那“嗡—嗡——”的紡花聲伴我入眠。

 “七畝地,八畝寬,中間坐個女人官。腳壹踏,手壹扳,十二個環環都動彈。”這是我小時候常聽母親常念叨的歌謠。 這歌謠說的就是鄉下的織布的情景。那老織布機大家都叫它機頭。織布是壹門精細的活兒,工藝復雜繁瑣,,要經過紮花、彈花、搓棉條、紡線、拐線、漿紗、織布等多道工序。而織布則是最後壹道也是最為關鍵的壹道程序。這種土織布機上面沒有壹個鐵釘,全部是榫卯連接,相當結實耐用。我家的那架機頭不知是哪年置辦的,傳到母親手上很有些光景,有幾個地方破損了用紗線綁了又綁,梭子磨得油光水滑。母親上好了緯線,腳用力壹踩踏板,手壹扳機檔,梭子拽著經線,在緯線間往來,織布機上面的鐵環發出“哐——哐”的聲響。壹寸、兩寸,壹尺、兩尺………壹匹匹平整如練的土布就織成了。母親會用買來的顏料,將胚布印染成靛青色或是毛藍色,裁縫成衣褲和被單。

 可以說,我是穿著當年的土布長大的。壹直到小學五年級以後,的棉、的良等化纖細布的普及,我們才逐漸淘汰那些土布衣裳。那架紡車也被放在閣樓上落滿了厚厚的塵土。那架高大的機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的。現在,恐怕只有到農家博物館和百度文庫裏才能看見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老物件了。

 回想起故鄉的那些老物件,回想起家裏的燉缽爐和火籠缸,回想起母親的紡車、機頭以及母親紡線和織布的情景,看到的是優雅與和諧,聽到的是韻律和流動的音符,享受的是溫馨、幸福還有歷史、親情和鄉愁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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