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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女生祝如願》,《閃著淚光的決定》

閃著淚光的決定

壹直把妳的笑容藏在我的心房 /壹直把窗開向妳會回來的方向/壹直把等待當作明天的力量…… ——寫給大象哥哥

“悟拿,救救我呵!”

星期天的清早,我睡了個懶覺起來,壹邊刷牙壹邊把手機打開,馬上聽到叮咚叮咚的聲音,是圖圖的短信!

我不慌不忙,只是加快了刷牙的頻率。

總會定期不定期會收到圖圖的短信,標準長相如下:“悟那,救救我呵。”或者,“悟那,我又成了單身公害!或者,“悟那,他說我唯壹的選擇就是做他的妹妹,哭死!”

等等,等等……多情沖動的丫頭,陣發性的失戀,兜兜轉轉找到死黨包紮傷口,喔,總體就是這麽個流程壹次次重復。

不用太擔心,對圖圖這樣的丫頭來說,失戀,這個詞還太嚴重了點。快起來,像打個噴嚏。有次她翻到《上海電視》頭幾頁,看到鮑蕾宣布要在陸毅三十歲的時候嫁給他,足足有壹刻鐘圖圖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傷心欲絕心煩意亂壹路嘩啦嘩啦翻到封底,“呀!胡歌!”隨著壹聲發現新大陸般的喜悅尖叫,圖圖立刻頭也不回“移情別戀”。

慢起來像闌尾炎發作,那次她在英語口語夏令營新認識了壹個北京男生,頭發茂密牙齒潔白肌肉發達,他的頭像在圖圖的MSN上閃耀了壹個夏天,兩個人每天都比賽誰睡得晚起得早,電腦跟著滾滾燙。隨著9月1號男生開學進入壹個管理嚴格的寄宿高中,壹周才上壹次電機課,電腦超爛半天才爬上網說壹句話要斷氣N次,這段高燒般的戀情沒堅持到教師節就凍成冰棍了,不過圖圖好歹趕在國慶長假前緩過勁來。

“圖圖妳在哪?”我噙著滿口牙膏沫沫,騰出壹只手篤篤定定回信。

“躺在果汁機裏,就快被榨成汁水了!”回信飛快之極,絕望之極。不妙呀,看起來像闌尾炎的前兆。

我吐掉漱口杯裏最後壹口水,抹了壹把臉,長長壹大把頭發,抓起壹根皮筋胡亂紮起來。

得得得,趕快開上我的救火車,快去拯救我那處於水深火熱中的死黨吧。

順利的話,只要壹杯奶茶的安慰。我往皮夾裏裝了幾張紙幣,在鞋櫃裏提溜出壹雙舊舊的溜冰鞋,用力壹拉,須須拉拉的鞋帶居然斷了。

“哐當!”重重砸在的地板上,我抱著光光的腳丫,坐在那裏發呆。

“怎麽啦?”媽媽聞聲出來。

“斷了,斷了呀……”我喃喃說。

“悟那,悟那……”媽媽蹲下來撫摩著我的臉,“沒關系,沒關系,五年了,壽命也該到了,我們再去買雙新的。”

“不用了。”我提著溜冰鞋,頭也不回,逃也似的跑出家門。

在修鞋攤上配了壹副黑色的鞋帶,我站起來,稍微比劃了幾下,新鞋帶很結實,舊冰鞋也很合腳。

妳那時候的腳就好大呀,嘿嘿,不過我長了五年,總算趕上妳啦。

溜冰鞋壹蹬,唰啦唰啦唰啦,我飛馳起來了。

大街上頻頻有人回頭看我,不時有男生對著我吹口哨。

口哨聲的意思我明白啦,不是贊呵贊呵,而是怪呵怪呵。

想想壹個身高壹米五體重不足八十斤的女生,披散著壹大把厚得像毯子長得快到膝蓋的頭發,踩著壹雙老掉牙的冰鞋,叫人擔心她會不會絆自己壹腳的古怪景象吧?

呵呵,我知道我是壹大奇景,不是壹大美景。

可我不在乎,我側耳傾聽腳底下唰啦唰啦唰啦,那樣輕快,那樣叫人安心。

迎著清晨不焦不躁的陽光,感覺那是淡鵝黃的透明的光線,我看見妳壹邊倒退對我笑,壹邊張開雙臂壹邊說向前向前加油,那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漂亮的笑容,漂亮的額頭漂亮的眼睛和貝殼壹樣的牙齒壹起閃閃發亮。迎著這樣的笑容,我不怕摔跤,不怕撞墻,更不怕被人取笑!

“Pretty Boy!”我咕噥了壹句,瞇起眼睛笑了。

“如果我愛上妳的笑容,該怎麽收藏該怎麽擁有?”5566在我的耳麥裏唱呀唱。

歌聲真好聽,妳真好看。

檸檬黃的“原汁原味”果汁吧,我壹眼就看見圖圖那兩條老長老長的腿,晃蕩在沙發邊沿上,有節奏地壹抽壹抽。

圖圖哭的姿勢象趴趴熊,臉蛋蒙在下面,肩胛壹抽壹抽,屁股壹顛壹顛,腳壹蹬壹蹬。

我解開冰鞋,顧不得擦汗,先找了壹個沙發靠墊遞給她,她很爽快地擡起身體接受了,然後更舒服地趴在那裏哭。

“嗚嗚嗚,頭發,我的頭發!”她抓著頭發哭。

“怎麽啦妳的頭發怎麽啦?”我急了,壹把拉她起來,拿出梳子替她梳著亂糟糟的頭發,完了以後我緊張地打量著她,天哪天哪,多麽漂亮的發型呀,配著頎長的白皙的脖子,圖圖現在看上去就像壹只漂亮優雅的小蘑菇,每壹根發絲都給安排得妥妥貼貼。

“太好看了,妳的新發型!”我由衷地贊美。

“就是因為太好看了,我再也見不到他啦!”圖圖突然大放悲聲,紙巾壹會會就像雪花壹樣鋪滿了桌子。

在她暴風雨壹樣的眼淚裏,我很快弄明白了怎麽回事。

那天圖圖走在街上,忽然眼睛壹亮,迎面走來壹個絕對帥哥,甩著壹頭飄逸的頭發,發色像壹杯咖啡加上兩勺鮮奶的色彩,他越走越近,也越看越帥,從眼睛鼻子嘴唇到臉型,還散發著陣陣清新的洗發水味道。噢噢,可憐的圖圖都不能睜眼不能呼吸了,幸虧耳朵還在堅持崗位,所以她聽到壹個聲音,“呃,可不可以幫我壹個忙?”

帥哥是壹個沒有滿師的助理發型師,正在考級的準備階段,正在滿世界尋找沒有染過燙過全天然的頭發讓他操練手藝。

圖圖滿心歡喜做了帥哥助理的模特,專門的頭發模特。

每壹次的修剪對圖圖來說都是壹段浪漫的夢遊,她柔軟的細發在他修長的指間翻飛留連,漸漸,圖圖對他瀟灑利索的剪子上癮了,對他溫柔靈巧的手指上癮了,對他近在咫尺的氣息上癮,發型越接近於完美,她就越憂郁,越舍不得結束。今天,令人心碎的時刻終於來臨,帥哥在鏡子裏凝視了她很久,然後很抱歉地對她說,他真的不能再為她做什麽了,她的蘑菇頭已經無可挑剔了!

圖圖壹路忍著眼淚,直到撲進果汁吧,給我發好了短信,再也撐不住痛哭起來。

“看妳哭得像壹團爛泥,誰會喜歡壹團爛泥呢?”我使用激將法,“先坐起來吃點東西再說。”

“咱們不做果泥,要做也要做果凍!”我點了壹個晶晶亮的菠蘿果凍,神氣站在果盤裏

圖圖呼地壹下坐起來,“爛泥,爛泥!妳就沒有喜歡過男孩沒有為男孩傷心過嗎?”鈴鈴鈴,她掏出鑰匙,鑰匙串上掛滿了壹個男生的小小相片,足足有十幾二十張,她壹直舉到我的鼻尖,“我用手機偷偷拍的,好看好看好看吧?為他動心為他哭很好呀,悟那妳也要找到讓妳痛哭讓妳歡笑的人才好呢,那樣妳才能真正體驗做女生的滋味……”

我看著圖圖。

是的,我是沒有喜歡過壹個男孩。圖圖不知道,那是因為我直接跳過喜歡壹下進入了愛。

就象我和圖圖喝果汁,卻是兩種不同的方式,她喜歡含在嘴巴裏咕嚕咕嚕咂吧,讓甜美的味道溢滿口腔的每壹點空間。我不是,我壹仰脖子,讓液體筆直地註射進喉嚨口,壹下落到心底。

那時候妳叫我瓶子妹妹,因為我到哪裏吊水的瓶子都如影相隨,晃蕩晃蕩很累贅;那時候我叫妳大象哥哥,妳比我更倒黴,動不動就被醫生往鼻孔裏插根粗粗的管子,像老長老長的大象鼻子。

那是愛嗎?從早到晚在壹起的相處,壹床之隔的距離,只要掀開簾子,就可以看到妳熟睡中微微皺眉的臉,壹邊輸液壹邊做怪腔的臉。在彼此意識遊離的時候(我們都經歷過幾次搶救),象小狗壹樣,每壹秒豎起耳朵去聽對方呼吸有沒有中斷,用盡力氣呼喊著對方——Wake UP,瓶子妹妹!Wake UP,大象哥哥!瓶子妹妹,剛把爹!大象哥哥,剛把爹……

沒有妳我真的不行,沒有我妳也真的不行,那種感情,應該抵得上愛,甚至,還超過愛吧?因為、因為它叫做生死相依。

我沒為壹個男孩哭過,不是因為我有多堅強,只是因為我有點低沈,在我十七歲的年紀,用消沈似乎有點嚴重,我不想誇大其詞。

和妳失散多少年了,足足有五年了吧?大象哥哥妳好嗎?我還不錯,成績不錯朋友不錯身體不錯,頭發也像雨後春筍壹般地瘋長,日復壹日年復壹年,到了以前都不敢想象的長度。

有壹天妳爸爸送了妳壹頂妳壹直想要的NIKE棒球帽,妳把它扣在光溜溜的腦袋,左顧右盼,覺得自己帥得不行。妳得意忘形對我說,“對男生來說,頭是用來戴帽子的!”

“女生呢?”我問妳。

“當然是用來長頭發的,”妳想也不想地說,“越長越美!”

妳枕邊壹直放著壹本漂亮的童話繪本《長發姑娘》,是睡這個床位的前面壹個小孩留下的,她找到了配對的骨髓,幸運地痊愈了。妳的家人把那本童話當作寶貝,似乎幸運能夠通過它接力給妳。打開繪本,故事的開頭是這樣的——

有壹個美麗的女孩被壹個巫婆藏在森林中央壹個非常高發塔頂裏。這個塔沒有門沒有樓梯。只有壹個窗戶在塔頂。巫婆去看她的時候,每次只要叫,“蕊潘娑 蕊潘娑 放下妳的長發 我就可以爬到塔裏來。”壹頭繩索般的金黃頭發會再窗臺出現,壹下垂到地面,巫婆就抓住那金黃的頭發爬上去。

十三歲,正是對童話似信非信的年紀,不過那頭金黃的繩索在畫面裏盤旋飛揚,有著不可思議神奇和美麗,“想想,那是多麽漫長的頭發呀。”妳用了“漫長”這個特別的詞語。妳反復翻著這本《長發姑娘》,打發著漫長的住院時間。

我哭了,我是壹個光頭女孩,因為不間斷的治療,根本連壹寸頭發都留不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妳丟了畫書,拼命道歉,妳乖乖耐心地等我掛完水,“帶妳去溜冰好不好?”妳討好似的笑,妳笑得那麽用力,額頭青筋都暴出來了。

我們偷偷到21樓的走廊去溜冰鞋,那層樓不知怎的,壹般人跡罕至。妳變戲法壹樣掏出壹雙錚錚亮的溜冰鞋,我們壹人系了壹只腳,兩個身體軟軟的小孩,手挽手,慢慢地笨拙地滑起來,幾乎溜壹兩下就歪在地上,然後爬起來再跌倒跌倒了再爬起來,興致勃勃摔上十七八跤,直到趴在那裏,再沒力氣爬起來。妳故意盯著鼻尖晚鬥雞眼,我依樣畫葫蘆,瓶子小姐和大象先生鼻尖碰著鼻尖,鬥雞對鬥雞。

哈哈哈,哈哈哈,我蹬著腳笑得太厲害了,大了幾號的冰鞋壹下甩脫了,“當!”砸在壹扇門上。

妳蹬著壹只冰鞋去取另壹只,回來的時候,妳兩只腳上冰鞋都系好了,唰啦唰啦唰啦的滑輪聲在了無生氣的走廊回蕩著,顯得生氣勃勃。

“瓶子妹妹酷斃啦,知道妳把鞋扔哪扇門上了?”

“哪扇門?”

“喔,還是不說了,妳要害怕的。”

“如果有壹天我們死了——”我突然說——“如果有壹天我們死了,就會被送到那裏去的對不對?”

妳很痛快地點頭,帶著驚訝又敬佩的神情看我。

“我不害怕!只要和妳在壹起,”我安安靜靜說,“到哪裏我都不害怕!”

“好吧。”妳壹屁股坐在走廊裏,三下五除二脫解開鞋帶,三下五除二幫我綁好冰鞋,然後命令我說,“站起來。”

“我害怕。”我搖搖晃晃的。

“有我呢。”妳拍拍胸脯,妳好瘦,胸前的肋骨歷歷可數。

“走幾步。”妳把雙手伸向我。

“我害怕。”我蹣跚著,像剛剛學步的小鴨子。

“有我呢!”妳的手掌比我大壹號,正正好好把我包住。

“唰啦、唰啦、唰啦……”在妳溫暖的牽引下,我壹天比壹天溜得順溜。

“唰啦、唰啦、唰啦……”那麽歡快,那麽安心,那幾天我們精神特別好,那幾天我們都有種錯覺,好像壹天壹天正在好起來。

“唰啦、唰啦、唰啦……”終於我們居然可以快速滑行起來,醫生叔叔和護士阿姨壹邊側著身讓我們,壹邊露出驚喜的笑容。

大象哥哥,有壹天如果我能和妳重逢,我們鼻尖碰鼻尖再對幾個鬥雞眼,然後壹個勁地笑呵笑呵好不好?愛應該是陽光的,不是濕漉漉的。即使臉蛋上有濕漉漉的眼淚,也應該閃著彩虹的光彩吧?

壹個人想呆了,直到圖圖壹把扯起我的長發,在那裏如獲至寶壹樣大叫,“咦,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呀?”

她馬上破涕為笑,開始熱情說服我,“悟拿,我帶妳去做帥哥的模特好不好,他肯定能給妳修個漂亮得不得了的發型,而且是免費的喔。”

“不去!”我拒絕。

“拜托了,妳頭發再長下去就要拖地板了。”見我不為所動,圖圖又使出激將法,“妳知道男生背後叫妳什麽嗎?他們叫妳墩布耶。其實、其實妳真的不太適合留長發,看上去有點累贅呀。”

“隨便他們怎麽說。”

“至少可以去修壹下發稍呀,妳看長太長了,發梢都分叉開花了。”圖圖苦口婆心的。

她摟住我的脖子,“拜托,求妳,我只想再有個機會想和他呼吸同壹空間的空氣。”有點受不了圖圖眼睛紅紅看著我,面對這個看見帥壹點的男生就腦子短路的單細胞的死黨,我輕輕嘆氣,好吧,就算不願意沒有辦法了。

我根本沒註意那個助理發型師有多帥,不過他的手指真的很好看,指甲飽滿閃著光澤。等我松開下發夾,壹頭黑發流瀉而下時,他的眼睛瞬間被擦亮啦。

“真的暴長呵!”他輕輕撩起壹長縷發絲,嘴裏嘖嘖驚嘆著,好像那是壹座豐厚的寶藏。

“她、她只肯修壹下發梢。”圖圖小聲地愧疚似地說。

“哦?”帥哥有些失望,“今天我的課程是層次修剪,能不能讓我剪多壹點,就壹點點?”他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劃了壹個長度,然後壹點點縮短,壹臉手癢癢得不行的樣子。

圖圖眼神殷殷看著我,“求妳了,求妳了。”

我艱難地點點頭。

壹把銀剪在他修長的手指上雀躍地打著旋,壹寸壹寸向我逼近,我感覺到壹絲絲涼意,他、他要下剪了……

“瓶子,瓶子,放下妳的頭發,我就可以爬上來……”耳邊掠過壹把溫柔的聲音。

兩個光頭小孩把下巴擱在高高的窗臺上,像兩只被剪掉翅膀的小鳥,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我想打球,我玩起來比他們還轉呢!”妳眼巴巴看著醫院圍墻外的燈光球場上,壹群男孩籃球玩得天花亂墜,汗珠飛揚。

“去呀。”

“馬上要關大門了,我下去了上不來了,怎麽辦?”

我側過臉,拍拍腦勺 “有我呢!妳只要叫 ‘瓶子,瓶子,放下妳的頭發,我就可以爬上來了……”妳楞了壹下,不過很快明白了。

有壹天,王子在森林裏漫步,聽到巫婆的喊聲,看見她沿著金色的頭發爬上塔頂。巫婆壹離開,王子就走到塔下,“蕊潘娑,蕊潘娑,放下妳的頭發,我就可以爬上塔。”王子抓住長長的發絲爬上了塔頂,爬進了窗內。兩個人面對面望著對方,他們握著手說了好多話。

“好吧,瓶子,瓶子,放下妳的頭發,我就可以爬上來了……”妳虔誠的樣子,像在念壹個神奇的咒語,我閉上眼睛,感覺到頭皮麻酥酥的,千萬根發絲雨後春筍壹般冒出來,刷刷刷、刷刷刷地瘋長瘋長……微笑著,我整個人向後倒去。

有壹天,蕊潘娑不小心叫出了王子的名字,巫婆知道了她和王子見面的秘密。狂怒的巫婆舉起壹把剪刀,“哢嚓”壹聲,美麗的金發掉在了地上。

好像從壹個長長的美夢醒過來,我的鼻子也給插上了“大象鼻子”,妳趴在我耳邊悄聲說,“瓶子妹妹,壹個好消息、壹個壞消息,先聽哪壹個?”

“壞。”我沒有力氣多講壹個字。

“壞消息,醫生說妳再不手術就很危險。好消息呢,骨髓庫那邊傳來消息,給妳找到配對的骨髓了。”

爸爸媽媽刮風壹樣進進出出,十萬火急的樣子,媽媽的項鏈、爸爸的名牌手表都不見了,還是壹副發愁得要命的樣子。

即使鼻子裏插著大象鼻子,我依然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我問妳:“大象哥哥,我要先到樓上的那個房間裏去了對不對?”

“大象哥哥,如果我想妳了怎麽辦呀?”

“瓶子,妳會好的,妳會好的,我保證!”妳的臉很蒼白,眼睛卻閃閃發亮,“瓶子妹妹,妳要答應我,從今以後,妳的腦袋只能用來長頭發,不能用來胡思亂想。這樣,有壹天,我才能抓住妳的長發,爬上妳的窗口來見妳呀!”

“好吧。”在這世界上,我最願意聽的就是大象哥哥的話。

當我再次從昏睡中醒來,吃力地把頭扭向妳床位的方向,壹眼就看見《長發姑娘》放在我枕邊,媽媽在爸爸的懷裏哭,爸爸也是淚流滿面,我從來沒有看見他們哭得這樣悲痛這樣失措。

第二天壹早,只有爸爸媽媽送我進手術室,大象哥哥,妳去哪裏了呀?

到了晚上,王子來到塔下喊著 “蕊潘娑,蕊潘娑,放下妳的長發 我就可以爬到塔裏來。”巫婆把蕊潘娑的頭發放下來,王子爬上塔,面前是壹個恐怖的女人,他從塔上的窗口跌落出去……

“不行,不行!”我猛地跳起來,心急慌忙扯下圍脖,推開轉椅,推開圖圖,推開帥哥,披散著頭發,冰鞋壹蹬,不顧壹切從剪刀底下溜跑了。

那壹年,在手術臺上穿越千難萬險,我千辛萬苦的回來。

等到那個幸運的小姑娘能夠開口說話,第壹句就問:“大象哥哥呢?”

“我們都在找他。”爸爸媽媽這麽說,醫生護士們也都這麽說,每個人的眼睛裏都有淚珠滾動。

當我找到配對的骨髓,爸媽想盡辦法在最短的時間裏籌措巨額的手術費,該借的都借了,該賣的也賣了,還是有幾萬塊的缺口怎麽也填補不了。

我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不時陷入意識不清的昏睡中,多拖延壹分,我活下去的希望就少壹分。

妳來和我爸爸媽媽告別,只說要轉院了,爸媽只能無能為力地抱抱妳,“孩子呵,保重呵!”處在六神無主中的他們沒有要問妳要到哪裏去,妳也沒有多說,走到我床邊,把那本漂亮的畫書輕輕放在我枕邊,“瓶子妹妹,妳會沒事的!”

晚上,媽媽替我擦臉,胳膊肘不小心把那本畫書帶到地上,飄出來壹張薄薄的紙條。爸爸揀起來,是壹張存單,寫著我的名字,上面的數額正好可以填滿我手術費的那個缺口,那個生命的缺口。

爸媽呆了,飛奔到到醫院門口,卻不曉得妳們壹家去哪裏了,媽媽蹲在哪裏壹邊痛哭壹邊反反復復叫著“這可怎麽好這可怎麽好……”

不知道只比我大三歲的妳是怎麽做出這個異乎尋常的決定的,也不知道妳是怎麽說服妳爸爸媽媽把為妳湊的治療的錢留給我的。

後來醫生叔叔回憶說,他看了妳的壹系列化驗單,發現所有的醫療手段對妳起的作用已經微乎其微,妳爸爸媽媽哭了,追問,“是不是沒希望了?”這時,妳推門進來說,“爸爸媽媽,我們回家吧,正好,我也壹年多沒打遊戲了,這下回去可以打個夠了!”妳壹邊說,壹邊咧開嘴笑了。

後來,等我情況壹穩定,爸爸媽媽就去找妳,妳們家那裏壹大片房子都給拆了,爸爸媽媽去過報社、去過電臺,去過電視臺,妳們壹家還是沒有從茫茫人海裏浮現出來。

“大象哥哥會回來找我嗎?大象哥哥會回來找我嗎?”

沒有人能夠回答我,漸漸我不再問這個問題,很多答案,只要不去揭開它,希望就壹直在那裏亮著,有如壹盞隱秘卻不會熄滅的燈。

我能夠坐起來的那壹天,壹眼看見了那雙溜冰鞋整齊地排列在我的床底下,心裏壹陣傷心緊接著又壹陣歡喜,呵呵,即使大象哥哥妳不來找我,我也有辦法去找妳,我也有辦法讓自己心安。

我找妳的辦法就是踩著溜冰鞋在城市裏到處亂走,我讓自己心安的辦法專心的長頭發,雖然不是瘋長,也是速度驚人,因為我答應過妳“從今以後,我的腦袋就只用來長頭發”。

王子從塔頂跌落出去,幸運的是,他沒有死亡,但灌木的刺把他的眼睛刺瞎了。每天王子都在森林裏痛苦悲傷地徘徊……

兩年過去了……有壹天清晨王子在沙漠裏行走。壹陣奇妙的微風吹來,令王子想起所愛的人的聲音……他聽到有人呼喚他的名字,是蕊潘娑,她走過來擁緊他,流下喜悅的眼淚。

我沒有灰心過,知道壹定要經過像蕊潘娑那樣漫長的頭發那樣漫長的等待,才能見到妳。到了那壹刻,妳的瓶子妹妹壹定先用她的長發壹圈壹圈繞住妳,再張開雙臂抱緊妳,用她的長發和手臂壹起纏繞妳抱緊妳,大象哥哥,這樣妳再也不能趁著瓶子妹妹睡著的時候悄悄消失了。

這壹天等得有點久,是比兩年更漫長的五年,在這漫長的五年,我的頭發也變得很漫長了。

不過,這壹天還是來了。

諾大的空蕩蕩的體育場,我壹個人坐在那裏,像掉在縫隙裏的壹只小螞蟻。我局促不安,盯著自己的腳面,舊舊的冰鞋用嶄嶄新的鞋帶綁得結結實實。

昨天,我收到到夢寐求的短信:“瓶子妹妹,妳好嗎,我想見妳……”

我的心跳得象地震,除了妳,沒人叫我瓶子妹妹。整個晚上我都睡不著,我盯著天花板,把眼睛睜得大大的,我想保持眼睛幹燥,我不想腫著眼睛去見妳。淩晨的時候,妳提前到我的夢中報到了,妳是不是比我還心急呵?

“瓶子妹妹!”有個長長的影子緩緩挪著步子走近來,棒球帽拉得低低的。

我呼壹下站起來,輪子在我的腳底下打滑,他沖上來壹把捏住我的右臂。

他真高,我低著頭,發覺自己只到他的胸口。他壹只手插在兜裏,他褲子上的兜兜真多呀,他把手往哪裏藏都可以吧。

“妳留長發是這個樣子的呵,”他笑了,“留得很累吧?”

我無聲的哭,所有的往事都浮現在眼前,我哭得沒完沒了,頭都沒有辦法擡起來啦。

他慌忙抽出另壹只手,捏住我的左臂,輕輕搖晃了幾下,我抽泣得愈發猛烈,他手足無措了,“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大象哥哥。”

“是嗎?”我垂著眼皮,感覺腳下的地面開始下陷。

他朝身後招招手。

“悟那,”圖圖那丫頭不知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眼睛紅紅看著我,“妳跑掉了,然後我很生氣,然後我們壹起跑去妳家找妳,我想找妳大吵壹架,他想說服妳換個更適合的發型,然後妳爸爸媽媽告訴了我們,瓶子妹妹,還有大象哥哥,我、我真是個沒心肝的小姑娘!”

“對不起,我的演技真的很糟糕,還是使剪刀跟順手壹點。”他也摘下壓得低低的帽子,露出壹頭幹凈漂亮的深咖啡色短發。

“我們只是覺得妳不應該老是背負著那麽大壹個包袱,背負那麽重那麽厚的頭發,悟那妳都快變成壹個小駝背了呀。”

“也許、也許妳真的應該下定決心把頭發剪掉,短發給人自由的感覺。”

我咬住嘴唇,大顆的眼淚重重墜落下來,“砰”地砸在大象哥哥留給我的舊冰鞋上。

淩晨時分,大象哥哥妳來到我身邊,還是五年前的樣子沒變,嘻嘻笑著,‘瓶子妹妹,妳已經摘掉瓶子了嗎,真好。’

妳牽起我的手,妳的手掌比我大壹號,正正好好包住我的手掌,“唰啦唰啦輸啦……”在妳溫暖的牽引裏,我綻放笑容,輕快飛馳,無比幸福……

妳突然放開了我,妳說,“好了,瓶子妹妹,妳自己會溜了,妳壹個人也行的,對不對?”妳腳壹蹬,我聽見滑輪清脆遠去的聲音,妳不見了。

這是我第壹次夢見大象哥哥,以前無論我怎麽想念妳妳都沒來過我的夢境,我知道,妳是特地來向我告別的。

“好吧。”我眼裏閃著淚光,在圖圖和發型師帥哥不能置信的表情裏,做了壹個明快的動作,“哢嚓,給我自由吧!”

大象哥哥,妳可知道,壹直把妳的笑容藏在我的心房,壹直把窗開向妳會回來的方向,壹直把等待當作明天的力量

我不再把自己關在塔頂,我要剪掉傷心的繩索,給自己壹雙翅膀,飛向明天,大象哥哥,妳說好不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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