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妳在我的記憶裏,是壹只模糊的影子。 聖誕節的同城派對,所有的單身人士皆可參加,只需要帶壹份小小的禮物在晚上八點趕到BLUE。 晚上七點半,我穿著黑色大衣,系著紅圍巾,帶著那份禮物出了門。 大街上有很多成雙成對的情侶,天橋上有人在接吻,女孩子們各個都是壹副不怕冷的楊紫,明明凍得嘴唇發青卻還是壹臉燦爛的笑容,但我不在其中。 我從街邊的櫥窗玻璃上看到自己郁郁寡歡的臉,那是壹張與這個節日的氣格格不入的臉,最慘的是我看見地上我的影子,都好像比別人要可憐。 失戀這回事騙不了人,眼角眉梢都寫著沮喪,何況我本來就不是演技派的。 我包裏的那份禮物是壹個禮拜前買的,壹塊寶藍色的ZIPPO打火機,75周年的紀念版,原本是要送給聶嘉羽做聖誕禮物的。 第二天中午他來接我吃飯,走到壹半,師姐忽然打電話來找我有點事,於是我只能對聶嘉羽說:"抱歉。" 彼時,他穿壹件白色外套,剪得短短的頭發根根立起,笑起來像個小孩子,他寬宏大量的說:"沒事,妳去好了,我自己吃。" 五分鐘後我收到壹條來自他的信息:"親愛的,她臨時有事,我現在過去找妳。"我握著手機壹直發呆,我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壹切,在那頃刻之間,我看不懂那短短的壹句話,我不認識那幾個中國漢字。師姐不明就裏的過來搖我:"闌珊,妳怎麽了?" 當她的目光定在我的手機上時,也忍不住輕聲的驚呼:"是發錯了吧?"發錯了?沒有,他發對了,很明顯,他劈腿了,而我唯壹可以做的,就是接受。多可笑,好幾年的感情,最後連壹句堂堂正正分手的話都沒有,壹切結束時應該上演的禮貌道歉,此刻都沒有上演,全被這壹條烏龍的短信代替了。 他不是沒有向我解釋過,他孤單的站在濃厚的樹影裏,仰起頭看著這棟公寓裏屬於我的那扇窗,我的手機在桌上不死心的壹遍又壹遍的震動著。 我沒有開燈,我在黑暗的房間裏,躲在窗簾背後看著樓下的他,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哭出聲來。 從那晚之後,我們很默契的斷掉了和對方的壹切聯系。 身邊自然有人為我打抱不平。有姐妹問我要不要把那個不要臉的"小三"揪出來暴打壹頓,我想了想,還是算了。 已經失去了愛情,我不想再失去尊嚴。 那只ZIPPO打火機放在抽屜裏也是徒增傷感,倒不如送給有緣人,至於它後來會引出什麽樣的故事,當時的我又怎麽會想到呢。 那天晚上人很多,我坐在角落裏看著縱情歡笑的人們,不知為何,即使置身於這樣喧鬧的地方,我依然覺得孤獨。 我在狂歡的人群中,想起我和聶嘉羽在壹起的第壹個聖誕節,我們在雪地裏的第壹次親吻,我們都很害羞,他很笨拙。 但那是壹個幹凈的少年的笨拙。 我忽然流下淚來。 我連忙起身去二樓的洗手間,想要穩定壹下情緒,可是這個想法被壹個意外打斷了。 妳被月光投射在二樓墻壁上的那只模糊的影子,就是這個意外。二 與壹樓那種好像要把房頂都要掀開的歡騰熱鬧相比,二樓實在顯得太過安靜了,甚至連燈都沒有開,只有窗外的月亮那麽大,那麽白。妳只穿了壹件白色襯衣,坐在木樓梯上,手裏只有壹支筆和幾張紙,不知道在寫什麽東西,妳看上去那麽專註,就連我咯噔咯噔的腳步聲也沒有驚動妳。 我站在樓梯的拐角處看了妳很久,有那麽幾縷月光映在妳的臉上,長長的睫毛撲閃撲扇,妳的側面漂亮得就像壹幀剪影。 我不知道自己站在那裏看了妳多久,就算很多年後我也不能準確的解釋出,為什麽我在那壹刻會對妳產生那麽強烈的好奇心。 但我並不想去打擾妳,直到妳擡起頭來對我笑,輕聲問我:"看夠了嗎?"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妳就伸手打開了樓梯間那盞昏黃的小燈,我這才完全看清楚妳的樣子。 妳的樣子,陳墨北,讓我想壹想,妳的樣子。 怎麽說呢,英俊或者漂亮都不足以形容妳,那些用來形容別的男生的詞語用在妳身上只會糟蹋了妳,如果說曾經的聶嘉羽是壹個幹凈的男孩子,那麽妳,不止是幹凈。 妳是壹塵不染。 妳給我的感覺,就像窗外的月光,那麽美麗,卻又那麽冰涼。 我怔怔的看著妳,手裏還拿著那份包的很精美的禮物,妳對我笑壹笑伸手招呼我過去坐。我很拘謹的在妳的身邊坐下來,壹時之間實在不知道要如何開口,請妳原諒我的冒昧,但出乎我的意料,妳並不像外表看上去那麽冷,妳笑著問我:"為什麽不在下面跟大家壹起玩?"要怎麽回答妳呢?我想了壹會兒,是告訴妳"我其實只是害怕壹個人帶著太寂寞,所以來湊熱鬧。最終發現這其實是徒勞"?還是說"我想起壹些讓自己很難過的事情,所以不想坐在下面掃大家的興"? 最終我只是笑壹笑,並沒有答話。 但妳有多聰明,妳看了我壹眼,笑著說:"孤獨的人都是這樣,越熱鬧的節日越容易想起不愉快的事情,妳看,我也是。" 我靜靜的看著妳,那種感覺很奇怪,好像很久之前就已經熟識對方,但我可以確定,我在此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妳。 也許壹切很簡單,就如妳所說的那樣,因為我們都孤獨。 樓下的歡聲笑語不斷的傳上來,我環保膝蓋的手臂壹點點收緊,妳的眼睛在溫暖的黃色光線裏,看上去那麽清亮,妳說:"要是無聊的話,我們聊聊天好嗎?"我點點頭,對妳笑了笑,妳也點點頭:"女孩子要多笑,愛笑的女孩子,運氣就不會太差。" 我們知道了彼此的名字之後,好像還說了很多話,但我只記得妳問我的那四個問題-- "死亡來臨的那壹刻,妳會想起誰?" "我不知道,要等到那壹刻來了我才知道,或許是我自己這張布滿皺紋的臉?" "生命的最後壹刻,妳想要跟誰壹起度過?" "獨自壹人,因為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妳深愛過壹個人嗎?" "當然。" "現在呢?" "不愛了。" 問完最後壹個問題,我們聽見樓下傳來鐘聲,妳側過臉去看窗外的月亮,用幾乎不可聞聲音說:"又過去壹年了。" 那天晚上我把那只ZIPPO打火機送給妳,作為聖誕節的禮物。 妳笑起來露出八顆潔白且整齊的牙齒,說:"謝謝妳。"三 我曾經以為我們應該也就這樣,沒有下文了,除了那番簡短的談話之外,我們沒有留下任何的聯絡方式。直到新年過後,師姐因為腸胃炎住院,我提著水果籃子去看她,卻在病房外看見了迎面走來的妳。 我以為妳已經不記得我的樣子了,正在躊躇著要不要跟妳打招呼時,妳卻再次先開口了:"林闌珊,妳好嗎?" 說真的,在妳之前和之後,我都不曾再見過像妳壹樣風度翩翩的男孩子,妳得體的微笑和言辭,妳舉手投足之間的優雅和高貴,都讓人如沐春風。 我結結巴巴的向妳問好,師姐看著壹起走進病房的我們,蒼白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墨北,闌珊,妳們怎麽認識?" 不待我解釋原委,妳的臉上露出壹個狡黠的笑,妳揚起眉毛對她說:"不告訴妳。" 從醫院出來,妳陪著我在路邊等車,我沒話找話的說:"好巧啊,世界還真小。"妳點點頭:"世界是很小,不過城市卻很大,人跟人很容易失散,林闌珊同學,妳還不打算留下妳的聯絡方式給我嗎?" 我們互相存好了手機號碼之後,我接到了壹幫老友的電話,他們在那頭大喊:"人都到齊了,妳們是不是不打算來了?" 我只顧著應付他們,卻忽略了他們所說的並不是"妳"而是"妳們",所以當我壹個人出現在包廂門口,原本鬼哭狼嚎的損友們忽然就噤了聲,過了幾秒,有人問我:"嘉羽呢?"我這才想起來,往年我和聶嘉羽總是壹起來參加老友聚會,所以經常被他們取笑為"公不離婆",而像是為了應景壹般,下壹秒,聶嘉羽就從打開的電梯門裏走了出來。他是獨自壹人來的,我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他的識趣。 我們坐在沙發上,中間隔了壹大幫不明真相的損友,我的余光瞟到他壹直從縫隙裏看我,但我始終沒有正視他壹眼。 終於,我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看見了來回踱步的聶嘉羽。 我得承認,其實在聖誕節那天晚上,我回答妳第四個問題的時候,內心不是那麽坦蕩,但我絕對無意欺瞞妳,即使當時的妳對我來說,不過是壹個萍水相逢的人,但或許我就是要通過那麽壹個形式,做壹個了斷。 此刻,聶嘉羽站在我的面前,就像我們剛剛認識他的時候那樣,整張臉上都帶著忐忑和不安,但當初他是因為羞澀,而如今卻是因為慚愧。 在他剛要開口說什麽的時候,我及時的制止了他:"我很好,今天不說不開心的事情,好嗎?"他的目光還是那麽溫柔,但我想,原來這溫柔的目光並不是我的專屬,我曾經那麽眷戀的少年,他的目光還可以投射在別人的臉上。我回到包廂裏,坐在沙發上,突然很想很想哭,我不去問他壹句他和她的近況,是因為我太了解我自己,我永遠都不可能原諒背叛,就像我不能原諒在我十歲那年選擇了別的女人而放棄了我和母親的那個曾錦被我稱為"爸爸"的男人。 所以這就註定了我和聶嘉羽不可能破鏡重圓,註定了我最初的愛情在經歷了撕裂後,帶著點點心酸的圓滿,回到最初的原點。 像是鬼使神差壹般,我給妳發了壹條短信。 半個小時之後聚會散場,妳在門口降下車窗叫我的名字:"闌珊,我沒有遲到吧?" 我丟下瞠目結舌的朋友和目瞪口呆的聶嘉羽,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上去,後視鏡裏的每個人臉上都是極度震驚的表情。 妳輕聲問我:"就是他吧?" 我輕輕的點點頭。 半個小時之前,我給妳發了壹條字數很多的短信,我說:"想請妳幫個忙,能不能冒充壹下我的男朋友?" 妳回信息的速度很快:"妳在哪裏?我來接妳。"四 愛不是負氣,愛不是戰爭,這是妳原原本本說給我聽的話。 在妳的車開出很遠之後,我的眼淚才慢慢的湧出來,妳默默的看了我壹眼,卻什麽話都沒說,我下車之前妳忽然問我:"林闌珊,要不把冒充兩個字去掉?" 我怔怔的,不解的看著妳,妳有語氣加重的問了我壹遍:"要不要,跟我在壹起?" 壹個禮拜之後我們壹起去接師姐出院,她的眼神裏有太多的迷惑和猶疑,但在妳離開之前她 壹直沒問什麽,直到我們回到公寓,她換好睡衣,終於忍不住拉住我,語重心長的問:"闌珊,妳們在壹起?妳們怎麽會在壹起?" 我微笑著看著她,我在想我要怎麽跟她說清楚這其中的原委呢。 只是第二次見到妳,就決定跟妳在壹起,如此輕率的做出這個決定,到底是為什麽,我自己都說不清楚。 是因為妳出眾的外表能滿足我作為壹個女生的虛榮心?是因為剛剛失戀所以迫不及待的想找到壹點溫暖?還是想讓聶嘉羽知道我不是離開他就活不下去? 這些疑問我在那天晚上壹股腦兒的全甩給妳,我擲地有聲,咄咄逼人,臉上卻帶著嘲笑的神情。 "妳憑什麽問那個問題?憑什麽我會願意和妳在壹起?" 但妳全部否定了,妳看著我的眼睛,那麽深,那麽深,好像要洞穿我的靈魂,妳說:"愛不是負氣,愛不是戰爭。" 妳說:"闌珊,我沒有想那麽多,只是在第壹次見到妳的時候,我就覺得,妳是壹個需要被愛的女生。" 妳還說:"就讓我們試壹試,失去摯愛之後,還有沒有在愛壹次的可能。" 為什麽接受妳的提議,或許答案很簡單,很簡單。 因為我寂寞。 曾經我與聶嘉羽手牽手走在人群裏的時候,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潮,我在想,有多少人是因為愛走在壹起,又有多少人是因為害怕寂寞才在壹起? 我也曾經問過他:"如果有壹天我們真的失散了,妳要怎麽辦?" 那是我壹想起就要落淚的答復,他說:"如果有壹天妳小時在茫茫人海裏,我也會在茫茫人海裏壹個壹個的去找妳。" 妳看,曾經有多溫馨,日後想起來就有多傷心。 所以,我就跟這個世界上很多很多的人壹樣,因為害怕寂寞,所以接受了妳的提議,我們談壹場戀愛,尋找壹種可能。 墨北,或許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是需要試壹試的吧。 師姐坐在沙發上抱著枕頭聽完我支離破碎的講述,最後她起身拍拍我的肩膀,我看出她原本有很多話想要對我說,最後卻只成了嘴邊壹聲重重的嘆息。 我關燈時,師姐翻了個身,幽幽的說:"闌珊,陳墨北跟妳壹樣,都是受過很大傷害的人,不同的是傷害妳的是妳在乎的人,傷害他的,是命運。" 師姐說完這番話之後,整個房間陷入了沈默,我走到陽臺上,看著天上的月亮,良久,我想起與妳初識的那個聖誕節的晚上,月光也是這麽皎潔。 當時妳坐在木樓梯上專心的寫著什麽,那幾張紙後來被妳小心翼翼地折起來連同我送妳的禮物,壹起被放進了口袋。 那天晚上我們肩並肩走在長街上,燈光昏黃,我側過臉去看妳,妳輕聲說:"節日對我來說是壹個最好的借口,可以合理的打擾壹些平日裏不能打擾的人。" 我沒有問,妳寫的那些,是不是要寄給妳所說的,那個平日裏不能夠去打擾的人。五 和妳在壹起的時候,我總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很慢,周圍的壹切都好像減緩了速度。 因為妳是那麽安靜的壹個人,當妳握著我的手坐在黑暗的電影院裏的時候,我會覺得跟妳說壹句話都是打擾。 我們第壹次壹起去看電影,我都不記得那部電影的名字和最後的結局了,無非是些商業化的噓頭,但那天我記得最深的是我們脫下外套的時候,妳的右手和我的左手上,都系著壹根紅繩。 電影放到壹半的時候我的心思還遊離在外太空,周圍突然爆發的壹陣哄笑聲下了我壹跳,我不動聲色的拉過妳的手,讓妳握住我的手,妳的手很涼,那壹刻,我忽然想起聶嘉羽。 我不知道要如何告訴妳,我依然想念他。 因為父親無情的拋棄了我和母親,所以我從小就是壹個沈默寡言的孩子,初中的時候我在班上沒有壹個朋友,課余的所有時間除了學習還是學習。因為父親離開之後,我唯壹能夠看見媽媽綻露歡顏的時刻就是每個學期期末她看到我的成績單的時候,所以我暗自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辜負媽媽的殷切希望。 升入高中之後我依然跟從前壹樣不合群,知道聶嘉羽轉來我們班。他並不是壹開始就坐在我的後面,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是用"每天壹個漢堡,為期兩個月"這樣壹個條件跟我身後的那個同學私下調換了位子。第二天老師問他"為什麽私自換位子"時,他站起來笑嘻嘻的對老師說:"因為遇到問題可以請教林闌珊同學。"其實哪有什麽問題要請教我,他天資聰穎,從壹轉來我們班就成了各科老師的寵兒,我聽到同學們的哄笑聲後,暗自握緊了拳頭。 喏,在壹開始,我是那麽的討厭他,討厭他將我帶入眾人的視線,成為別人的談資。那幾年,他總是不斷的戲弄我,想盡辦法的跟我作對,我壹直選擇無視他,終於有壹天他把我的頭發剪下來壹撮之後,我崩潰了,午休的時間班上沒有人,我趴在桌子上壹直的流淚。 或許並不是因為壹撮頭發,是我壓抑得太久了,終於找到了合適的理由可以發泄,但滂沱的眼淚嚇壞了聶嘉羽,他站在我的課桌邊向我道歉,壹直重復著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哭了多久我自己也不記得了,後來教室裏有同學陸陸續續的進來,我才收住了眼淚,但自始至終我沒有看他壹眼。 那天下午的自習課,他從後面遞過來很多字條,我壹張也沒看,全撕了,我想無非是壹些道歉的話而已,知道他用手指在我的悲傷寫下那四個字,我才知道我猜錯了。 第二天我向老師提出,我要換位子。 我沒有回頭看他,很久以後他戲謔我說:"那壹刻我真是心都碎了。" 那四個字已知到畢業晚會的時候才徹底揭曉,有人建議每個人都上臺去把自己心裏最想對同學說的壹句話說出來,聶嘉羽是第壹個上去的。 他的目光掠過所有人直接落在我的臉上,我怔怔的看著憂傷的他,他用了並不洪亮但足夠讓每壹個在場的人都能聽的很清楚的聲音說:"林闌珊,我喜歡妳。" 那恐怕是我這壹生中最引人註目的時刻,在所有人的尖叫和掌聲中我的臉漲的通紅。 我們是在最純真的歲月裏走在壹起的人,我怎麽都沒想到他會背叛我,到底是這個世界誘惑太多,還是我高估了人性中叫做"堅貞"的那個部分? 散場的時候頂燈亮了,妳看著我,然後遞給我壹張紙巾。 我問妳:"幹什麽?" 妳說:"闌珊,妳哭了。"六 時光不溫不火的流逝,我們如同聖徒壹般恪守著倫理規範,其實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我們之間,不想情侶,倒是像知己更多。 過往多少不能對別人說的話,全可以對妳說,我的家庭,我的成長,我的孤獨,還有我失去的聶嘉羽。 但妳從來都只是傾聽,妳對自己的過去從來都是緘默。 我不了解妳,除了妳的姓名,妳的容貌,妳的電話號碼之外,妳的壹切對於我來說都是陌生的。 每當妳看天的時候,我覺得妳離我很近,但當妳看我的時候,我卻覺得妳離我好遠。 終於忍不住跟師姐提起妳,在某個下著大雨的下午,我們壹人捧著壹杯檸檬紅茶,看著雨滴打在窗欞上,我輕聲的嘆了壹口氣。 師姐是何等聰明伶俐的人,沒有等我問起,她主動開了口:"闌珊,我不是壹個愛搬弄是非的人,所以關於墨北的過去,我壹個字沒有對妳說過,因為當初妳說有些感情需要試煉,所以我樂見其成。""我不對妳說他的事情,是因為我覺得如果要讓妳知道,也是應該由他親口告訴妳。""但是闌珊,妳回答我,妳跟他在壹起的這麽長的時間裏,妳快樂嗎?" 我是在那壹刻忽然驚醒過來。 我跟聶嘉羽牽著手在雪地裏浪遊的時候,我是快樂的,我跟聶嘉羽壹起參加老同學的聚會,聽大家打趣我們什麽時候結婚的時候,我也是快樂的,我和聶嘉羽在假期壹起爬上山在大佛前虔誠的跪下去的時候,我也很清楚的知道我是快樂的。 但他離開我走向另外壹個人的時候,我的心是明明白白的感到鈍痛的。 但我回憶起跟妳在壹起的那些片段,我忽然覺得很迷惘,那種情緒是什麽,不是悲傷,也不是喜悅,那是平靜的,就像波瀾不驚的湖面看不到壹絲褶皺。我試煉出了什麽?越跟妳在壹起,越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情,越是知道難以舍棄的是另外壹個人,另外壹段感情。 師姐輕聲說:"我爸爸是那個女孩子的主治醫生,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認識了他們,在那個女孩子在世的最後壹段時間,無論墨北如何哀求,甚至是連壹直反對他們在壹起的長輩們都動容了,都幫著他向她求情了,她還是執意不肯見他。""那麽堅定,那麽執拗的拒絕,我也不是沒有問過她為什麽,她在病床上笑著對我說的那句話,色衰而愛馳,愛馳則恩絕。""所以,不讓他見到她難看的樣子,要永遠在他的記憶裏美下去,用死亡這種最霸道的方式,做他心裏永不過期的居民。""妳可以說她聰明,也可以說她自私,但無論怎麽說,她成功了。""她病逝於那壹年聖誕,走得很安詳,最後墨北自己都放棄了去看她最後壹眼的機會,他在家裏寫了壹整夜的信,最後在她的墓前燒掉了。" 我壹直很安靜的聽師姐說著妳的過往,沒有插嘴,沒有問任何問題。 我心裏壹直以來的那些疑惑終於解開了,那麽恰巧相識的時間,那連同我送給妳的聖誕禮物壹起妥善收藏的白紙,妳問我的那幾個問題而我恰好給予妳的答案...... 或許在某壹個時刻,妳也很想能夠愛上我,即使是把我當做壹個替身來愛,但最終妳也沒有辦法,師姐說得很對,死亡太霸道了。 墨北,其實我也壹樣,我也壹樣沒有辦法,我們互相陪伴,互相溫暖,卻始終不能回避壹個事實,我們無法愛上彼此。 有些人壹生只有壹次愛情,交出去就收不回來了,我想我們都壹樣。 最後我忍不住問了師姐,為什麽長輩們要反對妳們在壹起? 她說:"因為那個女孩子,是妳後母跟妳父親結婚的時候,帶過來的女兒,也就是妳的姐姐。" 呵,那又是另外壹個傷心的故事了。 我放下玻璃杯,輕聲的說:"茶涼了。"七 茶沒有喝光早變酸,沒能愛上妳,卻仍然覺得溫暖。 我與妳說分手的那天,妳送給我壹束帶著水珠的馬蹄蓮,妳的臉上有慚愧的神色,妳說"闌珊,我很想說壹聲抱歉。" 其實大可不必是不是,妳在我的眼裏和心裏,都依然是這個塵世裏難得壹見的人,妳有壹具澄凈的靈魂。 我擁抱了妳,妳也順勢環住了我。 可能曾經我們都以為,兩只殘破的半圓就能夠組成壹個契合的圓,但半徑不同又如何能夠天衣無縫,最後的分別,我竟然淚凝於睫。妳拍著我的頭,輕聲說:"妳說過想去威尼斯,我本想帶妳壹起去壹次,沒想到最後卻要獨自成行。" 眼淚鋪天蓋地,我哽咽著說不出壹句話來,墨北,我好難說清楚,為什麽這壹刻我是如此的不舍。如果我不知道妳的故事,如果我不知道妳有壹段那樣刻苦銘心的過去,我是否可以狠下心來自欺欺人與妳執手做這世界上最普通的壹對貌合神離的戀人? 這個答案,我不敢問自己要。 這世上有些事情不能深究,陷得深了,心就會疼。 跟妳分開回公寓的路上我壹直在流淚,像是關不住的水龍頭,直到聶嘉羽擋在我的面前,他像那年剪掉我的頭發壹樣,帶著孩子般的虔誠和委屈,拉著我說"闌珊,對不起......"坊間流傳的關於他們的故事我也略有耳聞,那個女孩子最終還是出國了,所以他們分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我擡起頭看著他,我不知道眼前這個人還是不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聶嘉羽。多少年了,除了他奶奶去世的那壹夜他哭過之外,我從來沒有看到他流過壹滴眼淚。可是這壹刻他的眼睛紅了。 他說:"闌珊,不是妳以為的那樣,只是因為她要出國了,只有半年的時間,她唯壹的心願就是跟我在壹起半年......闌珊,妳明不明白,我沒有變過心,我只是想成全她的心願而已。" "闌珊,我喜歡的人壹直是妳,從很多年前到現在,壹直都是妳。" 我看著他焦急的樣子,忽然間我失去了所有的主見,我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我不知道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他的行為還算不算是背叛。 我蹲在地上,腦袋裏是陣陣轟鳴,我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那年畢業晚會上,他站在講臺上說"我喜歡妳"的樣子和神情。 墨北,妳能不能告訴我,破鏡重圓,算不算圓? 我與聶嘉羽重新再在壹起,但我們都很默契的沒有去提起壹些人,他也從來沒有問過關於我和妳之間,到底是怎麽壹回事。我想這樣也好,也許我們都不需要對方給之間壹個交代,這個世界上,誰的內心又沒有秘密? 妳出去旅行的消息是師姐告訴我的,我只是"哦"了壹聲之後就再也不知道說什麽了。 秋天來臨的時候,我收到壹份快件,拆開信封,那張照片掉了出來。 那是壹張用拍立得拍下來的照片,冷色調,灰蒙蒙的天空,妳坐在船尾,手裏用我送給妳的那枚zippo在點煙。 照片的背面有壹行黑色的字,闌珊,威尼斯壹直在下沈,這世界沒有永恒。 我久久的註視著妳被定格的容顏,這壹刻,城市驟然空曠如同荒原。八 聖誕節的時候我獨自壹人去了BLUE,壹樓還是很熱鬧,但是二樓再也沒有壹個少年坐在木樓梯上給他思念的人寫信。 我從口袋裏掏出白紙和筆,還沒寫壹個字,眼淚就大顆的砸落在紙上。 這年的冬天,由於地心引力,全世界有好幾架飛機自空中落下來。 其中壹架上,載著正要回國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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