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也可以留存,就像打開的照片。
在我書櫃的底部,有壹本相冊。這些照片最後都是傻子膠片機拍的。從那以後的幾年,隨著數碼相機的普及,我再也不用擔心膠卷不夠或者曝光後失效了。翻開相冊,壹張張洋溢著青春氣息的面孔,都留在了壹個叫深圳的地方。相冊裏,大部分都是我的單人照或者沒有主題的風景。有些地方已經留白了,我離開深圳後整理了壹下,沒有再補充我拿出來的空白處。我想,人生就是這樣。有些地方,有些人不經意間錯過了,這是壹種嘆息。那些回憶在他們心裏占不了太重要的位置,但那些過往卻無法被別人填滿。
2007年端午節後,我跟隨豎亥從老家江西南昌來到深圳,壹個陌生而不知名的城市。
豎亥原本是深圳壹家西餐廳的西餅師傅。2004年在深圳學習西點。2006年,因為壹個朋友的號召,他回到南昌做糕點師傅。高中畢業後,我在餐廳做收銀員。因為經營不善,西餐廳開了壹年多,入不敷出,最後關門了。拿著我們富余的工資,在南昌的壹個大排檔裏,幾個同事和幾瓶啤酒唱起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二十壹,海這本書是我的初戀。
書海說,我們去深圳吧。
我們兩個下了大巴車,周圍高樓林立,天氣很悶熱,路上的車壹輛接壹輛地飛馳而過,人行道上來來往往的人行色匆匆,我感到無所適從,迷失了方向。我們能在這個城市立足嗎?雖然我們的工作已經定下來了。
豎亥說,“跟著我,不要害怕!我們在這裏會過得很愉快。”看著他堅定的眼神,我相信他。
我們住在德勝小區壹套老舊的壹室套房裏。這是豎亥的阿姨為我們找到的房間。所謂的小區,不過是以前的工廠宿舍,周圍都是樓房,中間有壹個透光的小天井。在壹個小套間裏,住著帶著深圳夢的螞蟻。小區靠德勝路的坡,從房間陽臺望出去,工廠星羅棋布,壹條繁華的街道。我環顧了壹下小房間,擺了壹張小桌子和壹張壹米二的床。房間裏沒剩下多少空間了。
豎亥回到原來的餐廳做西點師傅,我在老鄉的介紹下加入華強北壹家小電子產品公司做物流業務員。站在這條繁華街道的邊緣,我的目的地是壹棟32層大樓中間的小隔間。
壹個40平米的空間隔了10平米,是老板陳先生單獨的辦公室。我和另外五個同事擠在除了壹個衛生間外剩下的空間裏。在華強北這個熱鬧非凡的電商世界裏,每壹個樓層、每壹個房間、每壹個格子,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前來尋求生存和發展,從某地而來,帶著最初的夢想行走在這片熱土上。我和豎亥是壹樣的。我希望這個大城市能容納我們。我在女人世界前面拍了壹張照片,後面是人流。盡管有紅燈,斑馬線上的行人還是通過了。道路兩旁大多是賣手機、電腦等電子產品的店鋪,叫賣聲此起彼伏,或者店員直接站在門外招呼路過的人。豎亥在手機店給我買了壹部手寫屏的摩托羅拉手機。照片很清晰。
這裏沒有朝九晚五的周末工作。每天晚上九點前回到住處是件好事。每個月只有兩個星期天休息。作為壹個物流人,白天穿梭在華強北取貨或者退貨維修,晚上收拾東西送快遞。
出了辦公室,出了大樓,大街小巷燈火通明,女人世界的大樓上,超大屏幕上播放著不同的廣告。我看不到星星和月亮。公共汽車站仍然擠滿了等車的人。擠進公交車,難得的座位上坐滿了人,臉上麻木的沒有表情,甚至充滿了疲憊。我覺得世界各地的人來深圳都是為了美好的未來而奮鬥的。晚飯,我壹個人吃,豎亥還沒下班。
第壹個休息日是下班後的第十天,豎亥請假了。他們坐了兩個小時的汽車去了大梅沙。夏天的深圳熱情洋溢,海邊人來人往。面對著我又愛又怕的深藍色大海,我只能坐在沙灘上遠遠地看著,或者漫無目的地用壹個破相機拍幾張照片。在大部分人的手機都能拍照的時候,我的舊相機似乎格格不入。不顧別人的眼光,豎亥像攝影師壹樣給坐在沙灘上的我拍照。
日復壹日,我穿梭在華強北的電子市場。在這裏,大多數人都在冷處理。我去拿貨的時候,買家已經確定了價格和數量。當我報出自己公司的名字,櫃臺上的銷售人員整齊地把準備好的商品拿出來,我只需要點壹下數量,付完現金就走了。即使是很多次交易之後,也沒有過多的寒暄,因為人家還要招呼下壹個客戶。
在深圳工作了幾年的同事肖飛說,深圳這個地方很現實。大家都是為了賺錢,她不敢輕易把心交給別人,怕自己被感情傷害。所以,她壹直單身。我不這麽認為。我覺得相愛和痛苦都無所謂。
在深圳待了三個月,拿了兩次工資。我發現我們那點工資真的沒用。付完房租,除去夥食費,所剩無幾。我認為我們應該做些事情來補貼我們的家庭。於是從網上買了壹些裝飾品和頭飾夾子,準備周六周日晚上擺個地攤。周六周日公司工作少,下班早,可以在德勝小區附近的萬福商場門口擺攤。
商場門口的街道很熱鬧。人來人往,悠閑自在,匆匆從我的攤位前經過,卻沒有多少人停下來看我的小商品。隔壁阿姨賣西瓜,時不時有人光顧她的西瓜。她用壹輛三輪車、壹個小型電子秤和壹包從腰間掉下來的舊錢來運瓜。
正愁賣不出東西的時候,前面商場門口傳來壹陣騷動,隔壁攤位的阿姨喊了壹聲:“鬼,我們走吧。”然後她上了三輪車,使勁蹬。
我明白,城管來了,我趕緊收拾好東西,帶著小櫃臺離開了攤位。我的東西又輕又少。我在路邊慢慢走,讓人覺得我也在逛街。當城管來到我們原來的攤位時,擺攤的人都被搬走了,只剩下壹地淩亂的垃圾。
城管壹走,剛剛疏散到四面八方的群眾又重新聚到了壹起。然而,不到半小時後,他又喊了壹聲:“見鬼去吧。”我朝裏面看,壹個穿迷彩服的人做了個手勢。離他幾米遠,又來了三四個城管,我們收拾好東西準備逃跑。這樣做了兩次已經很晚了,什麽都沒賣出去,很沮喪!
第二天晚上,我在和前壹天晚上壹樣的地方擺好了我的小攤位,賣西瓜的阿姨還在隔壁。今晚我很幸運。我放下不久就賣了壹個十五塊錢的手鐲,然後賣了壹對兩元錢的花夾子。人來人往的樣子終於有人光顧我的攤子,心裏也沒那麽著急了。過了壹會兒,來了壹對孫女。她在我的攤位上拿了壹個兒童花夾,問我多少錢。我告訴她兩三塊錢。她手裏拿著壹雙五雙的,在小姑娘頭上比了比。她也看了看我的小商品,然後笑著拿著花夾子對我說:“我要了。”
然後她從錢包裏拿出壹百塊錢給了我。我想都沒想就收了起來,給了她90元零錢。今天晚上,看起來有點收獲。我很高興回到我的住處,豎亥也下班回來了。他看了看我錢包裏的錢,問我收了多少美元。當他掏出今晚收到的唯壹壹張百元大鈔時,在手中摸了幾下,臉色不太好。
“妳收到了假幣。來看看吧。”他的話讓我腦子壹懵,那個慈祥的婆婆給我使壞。她看到我是生的嗎?書海安慰我說沒關系,但我還是極度沮喪和失落。
又是壹個月交房租水電。我從辦公室拿了壹個月的工資。我頭暈目眩,身體虛弱。我上了公共汽車,但是我沒有地方坐。過了兩站,我受不了了。我靠著門上的壹根鐵條蹲了下來。旁邊壹個男生大概註意到了我的不適,起身讓我坐在椅子上。他問我這是否重要。我搖搖頭,說我感冒了。他什麽也沒說,站在後面。
回到住處,沒吃晚飯就睡覺了。當豎亥下班回來時,我睡得迷迷糊糊,壹直做著壹些亂七八糟的夢。在夢裏,我迷失在五顏六色的漩渦裏,掙紮了幾次。迷迷糊糊中,豎亥說:我發燒了。吃點藥。
直到第二天醒來,我還是頭疼發燒。我不能去工作。豎亥不得不請假陪我去看醫生。到了醫院,醫生說:“重感冒得打點滴!”
感冒的時候,我幾乎花光了我應該付房租的錢。吃著書的米粥,想到現在的困境,又酸又郁悶。
豎亥用他的新諾基亞在華強北的壹個市場買家手裏換了壹個月的房租和水電。在這樣壹個繁華的深圳,似乎我們是如此的膽小。
豎亥說如果他換工作,他會得到更高的薪水。當我問他是什麽工作時,他說是壹家夜總會的經理。我不想讓他去這麽復雜的地方上班,但是我又不能反駁他,因為他的工資是原來工作的壹半以上。身高1.8米的豎亥曾經學過壹些拳擊技巧。我覺得他應該能很好的保護自己,但是在未來,我們的生活將是非黑即白。
在豎亥去夜總會工作之前,他曾和我壹起爬吳彤山。已經過了中秋節,但對深圳來說仍然是壹個漫長的夏天。上山的路上,有樹蔭遮蔽,終於不那麽熱了。和豎亥牽手的時候休息了壹下,感冒之後還是有點累。豎亥說我們可以只去山腰上的亭子,不要再往前走了。他說很累。豎亥讓壹個小妹妹幫我們在山坡上拍照,並讓我依偎著他。我結實的胸膛讓我片刻安心。
我們都很累了。我們已經在深圳呆了幾個月了。這是壹個快節奏的城市,這裏有各種各樣的生活。這座城市不相信眼淚。每個人都收藏了脆弱,在夢想和現實的邊緣努力。
我已經熟悉公司的相關業務,知道我們賣的產品。陳老師說,如果不影響我現在的工作,我可以嘗試自己創業,不管是線上還是線下,只要能以公司的價格賣出去,我就能拿到5%的提成,不會只是拿固定工資。
剛開始做生意不容易。在這個深圳市場,感覺無從下手。我只能把從網上得到的相關信息賣給人。經常是電話聊到壹半對方就掛了,我覺得很緊張,不知所措。無論如何,我必須努力工作以獲得更多的薪水。
可能是氣候的原因,可能是壓力的原因,臉上的青春痘壹直從臉上冒出來。下班等車的時候,旁邊壹個大姐和壹個美女送來壹張宣傳單和壹張名片,是玫琳凱的業務員。名片上寫著經理的頭銜。我笑著接受了。她說:“漂亮的女孩,妳穿的衣服很漂亮。”
我想,做銷售的人真的會說好話。我笑著說:“地上賣貨不好!”"
“漂亮姑娘,妳真會開玩笑,可是壹個女人可以有幾千件衣服,但皮膚只有壹層,需要好好保養。”心裏不痛快,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對妳來說不是什麽大問題。看看我的產品,可以壹起用,也可以有空來聽聽。我們有專門的皮膚專家給妳指導,比如護膚……”她說個不停,我等的車來了。我說了聲對不起,就上車了,可沒想到的是,她居然和我同坐壹輛車,然後壹直在我身邊說,怎麽關心女人這麽重要,等等。我不知道怎麽做。誰知道,我看了她發的宣傳單,壹套護膚品的價格是三個八。以我現在的水平怎麽買得起?她不顧車上其他人的眼光,壹直在給我洗腦。直到我在後面有點煩了,才不去理她。
“哎,有的女人就是傻,二十歲的年紀,三十歲的皮膚!”
壹股怒火沖上腦門,想發作還是忍住了。想起來還挺納悶的。業務員消息不靈通嗎?為什麽要在我這種寒酸的人身上浪費時間?周圍像是壹雙陌生的眼睛,無聲無息。她太籠統或者太無聊,然後就下了。
自己壹個人默默回住處不是個滋味。這裏是深圳!如果妳是壹只無知的小綿羊,任何人都可以是狼。在愛上它之前,我想逃離。
真正讓我後來離開的,是對愛情的背叛。
可能我們的工作時間黑白分明,交流的時間少了。我晚上下班回來,豎亥已經去上班了。晚上,我壹個人睡到天亮去上班,他還沒回來。如果不是偶爾看到他用的東西,或者他吃的東西,我有壹種錯覺,我壹個人住久了,男朋友只是壹天打兩次電話打個招呼聊聊天。
如果不是那次身體上的疼痛,我提前下班回住處,怎麽會看到那壹幕?
當我拖著自己回到住處,打開房間的門時,壹個奇怪的景象映入我的眼簾。兩個人光著身子躺在我睡的床上。當舒海靜坐起來的時候,另壹個也起來了。我盯著他們看了很久,然後把房間裏的東西都看了壹遍,確定沒有走錯房間,沒有弄錯。女生只穿了壹條內褲,在我面前也不怕穿上胸罩和裙子。我連質疑的精力都沒有。女孩起身離開。她說,“在深圳這個地方,不要把什麽都看得太重。認真就輸了!”
我覺得不管我有沒有認真思考,這壹切都說明我輸了。心裏唯壹的想法就是告訴自己,我要離開這個地方,離開深圳。我沒有得到我應得的,但我想逃避它。
沒有任何解釋,這座城市,熱情地來了又悲傷地走了,看著天上的雲,風靜靜地從它身邊經過。不是深圳不好或者冷,而是我不夠強大,不能在這個繁華的城市裏做壹個逃兵,成為深圳的壹個小小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