纜車開動了沒有三分鐘,我就開始後悔起來,為什麽沒有在這個怪人壹跳上車的時候跟著跳下去換乘下壹輛車。導致現在只有我---- 壹個雖然19歲,本應該是最強壯的年齡,但卻並沒有血氣方剛的體格,有的只是纖瘦,文弱,戴壹副金絲邊眼鏡的書生外貌,和這個怪人倆個人被關在壹輛高高懸掛在滑雪場上方的封閉式纜車裏。
- 02 -
纜車是買票後隨到隨上的,所以壹開始看到纜車裏只有我壹個人的時候,心內暗自竊喜,天性就好靜、怕吵鬧的我總是喜歡壹個人旅遊欣賞沿途的風景,討厭旁邊總有人嘰嘰喳喳。可就在纜車馬上要發動的前壹分鐘,這個頭發蓬亂,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幾乎是蹦上了纜車,仔細打量他的破舊的灰色沖鋒衣和布袋都已經掉下了壹半的看不出顏色的帆布褲,我猶豫了壹下要不要換壹輛車,後來壹想還要至少再等個十幾分鐘,這大冷天的,就抱著僥幸的念頭打消了這個想法。
- 03 -
誰知車才開了三分鐘,這個街頭流浪漢和犯罪分子的綜合體就開始了怪異的舉動,只聽他說道:“ ....今天帶妳坐攬車開心吧,看妳高興....,小心些,手要把住....!知道妳最喜歡坐纜車了!”我有些毛骨悚然,不自覺地環顧了壹周,怪人還在繼續自言自語地嘟囔,聲音時高時低,壹口難分辨的當地土話。我努力移到離他最遠的位置,集中精力看著外面的風景,纜車已經經過了滑雪場,繞道了人煙稀少的山的北面,遠處山脈的皚皚白雪在陽光下熠熠生光,要不是車上有這個怪人,我想我會非常愜意地享受這段時光的。
- 04 -
屋漏偏逢連夜雨,突然之間,纜車劇烈地晃動了壹下,停了下來。幾秒之後,我才明白是纜車出了故障,連忙拿出電話報警,心裏暗暗詛咒今天的黴運。才放下電話,對面的怪人似乎也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見他停止了喃喃自語,直接跳了起來,纜車又晃動了壹下,我緊緊地抓住欄桿,更加緊張了,上天保佑這纜車的鋼索足夠的結實。
- 05 -
只見他四處張望了壹下,大約纜車的晃動讓他站立不穩,才又重新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從貼胸口的口袋裏掏出了壹張大概二寸左右的照片,從背面看顏色都已經是懷舊的黃色了應該是張老照片吧,壹雙長滿老繭的手在照片上撫摸著,這個時候的他的眼裏居然有壹抹溫柔,我暗暗祈禱,在救援隊來之前,這怪人能壹直保持這樣的情緒就行!
- 06 -
?怪人又開口了,這次,我聽清楚了他嘟囔的名字,“小軍,別害怕,有爸爸在,什麽都不怕,”他從口袋裏又摸出了壹塊紅色糖紙包的糖果,先放在照片上,“乖,爸爸給糖吃,小軍最喜歡吃糖了!這塊不好吃啊,好,爸爸再給妳買棒棒糖,那這塊爸爸吃了昂,別浪費了!”只見他把照片又小心翼翼得放回貼胸的內袋,慢慢地扒開糖紙,正要往嘴裏塞的時候,壹擡頭看到正盯著他看的我,咧嘴壹笑,我頓時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把糖紙拖著糖果遞了過來:“給妳吃!”
- 07 -
?我機械地搖了搖頭,努力控制住上下牙齒打顫。怪人沒有再堅持,從滿是胡須掩蓋的地方扒開壹個口子把糖果塞進去。我壹陣惡心,低頭看看手機,時間是如此緩慢的前行,就像這滑雪場的救援隊壹樣,怎麽到現在連個影都沒有呢!我覺得欄桿有點發滑,仔細看看,是我的手心在冒汗。
- 08 -
?“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怪人這次是壹躍而起,纜車劇烈地晃動把他壹下甩到左邊的玻璃上,他幾乎是人整個趴在了玻璃上,但仍掩飾不住興奮之情:“小軍啊,妳是不是想爸爸了,妳是不是要爸爸過去陪妳啊!等等啊,爸爸馬上就來!”他用手使勁垂著防彈玻璃,看沒有反應禁不住有點發怒,又開始左右尋找可以錘擊的物品。
- 09 -
?我戰戰兢兢得開口說道:“大....大叔,大叔您冷靜冷靜!”他聽到了聲音,回頭看了看我,仿佛是第壹次發現這纜車上還有別的人,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立刻安靜下來,象個小學生犯了錯誤低著頭坐在了椅子上,嘴裏還嘟囔著:“對,對不起!”說完就嗚嗚的哭了起來。纜車慢慢從晃動中靜止下來,我懸著的心也慢慢放下來,真擔心懸掛纜車的鋼索能經得住多少次的劇烈地晃動,看著嗚嗚哭的怪人,我又有些手足無措。不信教的我也只能暗自祈禱能平安無事的走下纜車了。
- 10 -
?想想還是不行,他哭完後情緒再失控這纜車可經不起折騰了,壹定要在救援隊來之前穩定住他的情緒。“大叔,別哭了好不好?”我主動跟他搭話,抽出壹張面巾紙遞過去以示友好。讓我欣慰的是,他很合作的接過了紙巾,但是很仔細地疊了疊放到了懷裏,“小軍,妳臉上都臟了,擦擦吧!”而他自己仍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和鼻涕。我的胃壹陣抽搐,趕緊看著窗外,救援隊怎麽還沒到呢,能解了困壹定要去投訴他們,不,不,上帝啊,原諒我的想法吧,只要能讓我安全地從纜車裏走出去,壹定要感謝上帝,感恩所有的佛祖!
- 11 -
?上帝壹定是聽到了我的祈禱,接下來的壹段時間,怪人再沒有什麽怪異的舉動,纜車突然開動的時候,他和我壹樣震驚了壹下。他茫然得向四周看了看,又開始了自言自語,“小軍,妳怎麽這麽調皮呢,妳在跟爸爸玩捉迷藏麽?”說著說著他又開始躁動起來,彎下腰來向座位底下張望:“小軍,妳藏到哪裏去啦?”
?“大叔,小軍是您的兒子麽?”我趕緊吸引他的註意力。
?他果然擡起了頭,警惕地看著我,“妳是誰?”
- 12 -
?“我,我是小軍的朋友!”在到達終點之前我壹定不能讓他再起來折騰,既然他是神經病,我也就胡說八道吧。他眼睛壹亮,沖上來抓住我的衣領,?“ 是真的麽,妳真的是小軍的朋友!那妳告訴我,小軍去哪兒了?怎麽不回家呢?”
?“大叔,大叔,妳,妳勒的我太緊了!”我緊張地幾乎說不上來話。
他慢慢得松了手,但仍壹臉期望之情的看著我,“妳知道小軍去哪了麽?”
-13 -
?我心裏暗暗恨自己的多嘴,怎麽給自己設了這樣壹個套子,“我,我不知道啊,他沒跟我說!” “哦,”怪人失望地做回了座位,“他,他也沒跟我說,這孩子,就是不願說話!”
?“ 就是,就是,”我拼命點頭附和,絞盡腦汁想著形容男生的詞匯,“不過他又帥又酷,朋友們都喜歡他!”怪人眼裏出現壹抹奇怪的神色,他從衣袋裏掏出照片來,端詳著,“小軍,長這麽大,除了爸爸,還頭次有人誇妳帥呢!”
- 14 -
?我心裏壹緊,“大叔,能給我照片看看麽?我也很久沒見到他了!”怪人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到了我的手掌上,照片上的男孩兒大概10歲左右的樣子,臉龐有些模糊大概是被摩挲了太多次的緣故已經看不太清楚了,不過依稀能看出臉型瘦小,吊眼眉塌鼻梁,臉上還有不少雀斑,壹看就是發育不良的樣子,我嘆了口氣,這從哪方面也談不上壹個帥字。我也小心翼翼地捧著照片還給怪人,歪頭看了看外面,應該快到終點了吧。還好,我已經成功的吸引了他的註意力,看的出有人和他談的兒子他的情緒平穩多了。
- 15 -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壹直在絮絮叨叨的講他的兒子,有時是在跟我說,但大多數時間是在自言自語,我的心情也由緊張漸漸地轉向憐憫,畢竟,壹個失去兒子的父親即使是神經失常了也是讓人同情的。 離終點還有壹段距離的時候,就看到了站臺上站了不少維修和工作人員,車停下來,我倆安穩地下了車。
- 16-
壹個看上去象是領導幹部的人箭步走上來,先握住怪人的手,結果怪人怪叫壹聲把他甩開了,他壹臉意外,但很快又處事不亂的樣子,轉頭抓住了我的手,連聲道歉,解釋說纜車的供電系統出了問題,經過搶修才恢復了正常,經領導們開會決定給每壹位中途停運纜車上的旅客賠償壹張半年卡,以彌補這壹次的精神損失。他松開手後,我的汗津津地手裏出現了壹張有些褶皺的票據。
- 17 -
怪人手裏也被塞了壹張,他看了又看,終於明白過來,“就是說,我可以隨便帶兒子來坐纜車啦!太好了,太好了,妳們停電太好了!”他狂笑著跑開了去,我聽到旁邊的工作人員在跟領導解釋說這個人每周都回來坐纜車,據說是兒子出事故死掉了有點精神問題,領導似乎大吃壹驚,責備他們說這樣的人怎麽能讓他乘坐纜車萬壹出事怎麽辦......
- 18 -
?我沒有再聽下去,快步走開遠離喧囂的站臺,找了個安靜背風的地方,拿起了電話,撥通了我遠方老父親的號碼......
命題習作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