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話題顯然是陶瓷。盡管有語言障礙，但有專業翻譯，我們還是談得興致勃勃。可能老人見我不屬濫竽充數之輩，心血來潮，從內室沏茶壹杯，端放在我桌前。我只瞥壹眼，便驚呆了。黑漆描金托盤上，壹只彩瓷小杯靜臥，杯小不盈握，薄如蛋殼，上繪數只小雞，古拙可愛。老人示意我用茶。
我知此杯為明成化鬥彩雞缸杯，曾為彩瓷之冠，有多少英雄豪傑為之敬仰，有多少富商巨賈因之傾家。這只鬥彩雞缸杯為老人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500多萬港元在香港拍賣會上競得，平時只能在博物館隔玻璃相望的國寶，現在卻平靜地躺在我面前，茶湯微黃飄香，青煙裊裊上升。
自打我知道成化鬥彩雞缸杯時，就對前人的成就心存敬意，從未想過拿此杯飲茶，上手看看就已是天大的享受。
屋靜如無人。
我右手輕輕拈起小杯，左手托穩，壹口飲盡清茶，然後向老人行禮道謝。我說：“這是我這壹生喝的最昂貴的茶了。”
老人說：“茶不以杯貴，卻以人貴。妳是貴客，是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