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轉山坡,轉來轉去回老窩。這是兔子的生活習性,它出去覓食或“遛彎”,走的是循環路線。時間長了能踩出壹條道來,只要在它走過的道上做點手腳,壹逮壹個準。
下鄉的第壹個冬天,大雪封山,人閑著沒事,就上山逮兔子。兔子四條腿,壹躥多老遠,人攆它,開玩笑。人多狡猾呀,我攆不上妳,我可以半道截妳,山上有兔蹤的壹路,就會見到兔子套兒。
挨著知青紅磚瓦房住得社員名叫吳寶利,這人套兔子很有壹套。那天我們壹時興起,套上膠棉鞋,戴上黃帽子和大棉手悶子,跟他上山。
他手裏拎著幾個18號鐵線做得兔子套,在山上轉了壹陣,就踅摸到了兔蹤,沿著兔蹤,把兔套拴在道邊的樹下面,用兩根小木棍支好後繼續往前走。他說這兔套別看就壹根鐵絲,講究可大了,套大了套不住,套小了兔子鉆不進來,這尺寸,沒個經驗的人弄不準稱。
我們跟著他連滾帶爬,走了壹段,他再拴上壹個。他還隨身帶著兩個葫蘆瓢,小頭用鋸切掉,只留下大葫蘆肚子。他在壹個兔蹤密集的地方,選了壹個小雪坑,把那個葫蘆瓢固定下,然後從身上的黃挎包裏掏出兩把黃豆放了進去。
我們轉了半天,在壹個向陽山坡稍事休息,他又領著我們原路返回。先看了兩個套子,沒有動靜。我們有些失望,蔫蔫地都不說話。可是當我們走到放葫蘆瓢那個位置,見壹個灰色的兔子屁股瘋狂地躥動著,無奈腦袋卡在葫蘆瓢裏,死活掙不出來;那個葫蘆瓢又被固定大樹根上,完了,死翹翹了。
原來這大雪封山,兔子也沒糧啊,冷丁看到壹把金燦燦的黃豆,頓時兩眼放光,來不及想別的,從那個只有拳頭大的口壹頭鉆進去就造,吃完了要出來,得,進去時兩個大耳朵順茬,出來時戧茬,卡住了,甭想出來了。再狡猾的兔子也鬥不過逮兔子的人,上當了。
我們拎著兔子下山時,那個吳寶利牛逼的,歪個嘴,叼了根男知青給點上的煙,開始滔滔不絕。他說套兔子不是誰都能幹得活,那誰誰誰,壹冬天也弄不到壹只。噢也不對,他也套過壹只,可他是在樹林裏下的套,套個兔子讓野狐貍給吃了。
吳寶利把嘴裏的煙蒂把呸地壹吐接著說:“妳在林子裏下套,就要做個挑桿,套下在地面上,壹旦有兔子進套,他壹撲楞,那個挑桿機關就會彈起來,把個兔子彈在樹杈上吊著。懸在半空的兔子,野狐貍看了也只會幹著急。妳就擱在地面上,那不擎等著給野狐貍打食麽?”大黃牙露出來,壹陣開心地大笑。
現在想起套兔子那碼事,還會想起吳寶利當時那副得意的神色。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在窮困鄉間,這也是壹大樂事,既滿足口腹之欲,又娛樂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