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相貌醜陋甚至有點可憎。平常人們對那些習慣罵人的總以“撩牙耙齒”而稱呼。它有壹排棱形的長齒,那是啃泥土之用。前面壹對撩牙是用於套牛軛鉤鏈子的。壹根橫臥兩柄之上的木質扶手是用於操作的。結構簡單合理,沒有壹樣是累贅多余,耙齒、撩牙、柄和橫桿都缺壹不可。
耙雖不美可在後來自己對耙的使用後,突然覺得它那壹生都是在填平坎坷,化解矛盾,疏理糾結的秉性讓我蕭然起敬。它與犁是壹對親兄弟,可犁嘴尖不過榨,每每挑起事端後就溜之大吉,都是耙毫無怨言地壹壹給予擺平。 經年都在農民手中提來肩去。特別到了農忙階段,更是風吹雨淋日曬,壹整年都在外面,像遊子壹樣很少歸家。耙完早稻田又去耙中稻地,接著再耙晚稻田。即使到了終天,耙也沒閑著,還要去耙油菜麥苗土等。其它農具都閑下了,它還被婦女們常提出來放倒在地上,幫助她們疏理墊鋪床用的稻草衣。到了三九嚴寒,那些食狗們為尋個好口味,也把耙扼倒在地,把宰好的壹整條狗放在耙齒上,再在底下生火承受著高溫的灼烤。這種寬闊大度的情懷更讓我敬佩有嘉。
耙雖古老又簡陋,卻是農民安身立命向自然乞求生活的重要勞動工具之壹。對於農村小夥子來說,更是人人都必須具備的壹項生活本領,否則會讓人不齒。媒人介紹對象時總會對姑娘說:“這後生呀!不但人長得帥,而且扶犁掌耙樣樣在行……”意思是有了安身立命之術,能挑重擔撐家,可托付終身。
我村裏有壹小夥子,因父親身患重疾,兄弟分居。這年他僅十二歲就開始扶犁掌耙挑起家庭的生活重擔,曾壹度成為村裏年青小夥的榜樣。受到七裏八鄉人的'誇贊。到十七八歲時,果然鄰村有壹位姑娘暗暗愛上了他。經人壹說合兩人就牽手走進了婚姻殿堂。 而我比起他就遜色許多。十二歲那年我還在父母膝蓋邊撒嬌言歡。真正接觸到犁耙這些農具時,已近而立之年。
記得那年剛從部隊退伍回來,家裏的幾畝責任田也就收回自己耕種(在部隊時責任田轉給他人)。因不會犁耙操作,剛開始是與人換工,就是別人幫我耕地,我幫他人做收割栽插之類的農活。但必竟耕地是門又苦又累含金量高的技術活,在大集體時會扶犁掌耙可是個十分底的最高級勞動工。人都有自知之明,換工次數多了,別人不說自己也在心理上有些不安起來。於是,秋收農閑後就兀自牽著牛,肩著犁耙去練習。扶犁好學,只要控制好耕牛,不讓犁往深處鉆或往地面跑就行。我只用了壹個上午就學會,可掌耙卻不是那麽好學:有時泥耙爛了田未平,有時田平了泥又未爛。要達到“泥爛如漿,田平如鏡。”非得修練個十年八載不可。就像莘莘學子高考壹樣,參考的人無數真正中榜提名的沒幾人。當我苦苦向人討教時。光陰推著耕整機來了。我喜出望外就把犁耙給甩了。
有了這機械,農民壹下就從這笨拙繁重的原始耕作中解脫出來。解放了的農民也都築起了高樓大廈,和城裏人壹樣睡上了席夢思彈簧床,婦女們再也不用給床鋪墊稻草了。那食狗們都全擠在大街小巷的火鍋店裏,再也不自己動手且味道更鮮美。耙也退出了應有的市場。我們無法扼住太陽和月亮,卻也能靜靜地在歲月裏用手去撫摸壹下沈澱在耙上那段艱辛而又充實的快樂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