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勇
燈調漢
在100年前驚雷奔騰的夏夜
妳的女人被跑路的阿賴偷走
妳緊緊抱著不到兩歲的燙心疙瘩
與那些翻滾的蚊蟲對峙
暴雨驟停的時候,鄰家的老黑貓勾來了壹只母花貓
在房頂的亮瓦上哇哇狂叫。妳女人身上的黑痣
像魔鬼之花開滿了妳的眼眶
轉瞬又消失得無蹤無影
突然醒來的小燙心在妳的懷裏咯咯咯咯笑
燙心長到10歲的時候第999次問妳要媽
妳總是說:妳媽死在屋頂的亮瓦上
燙心說:“從今以後,我就叫亮瓦。”
妳搧了他壹個響耳刮子。吼道:
“亮瓦死了,妳叫燙心!”
燙心滔滔的淚水流進了腳下的鉄香根草
壹個蟈蟈串出來,拉起嗓子唱山歌
妳高大的身子突然萎倒在蟈蟈的須眉下
惹禍的燙心與妳素面朝天並躺著
壹群蟈蟈從妳黑黑的顴骨漫過燙心的五官
第二天,不遠的老觀場上
出現了壹老壹少兩個唱燈人
他們唱的第壹支燈調名叫——《黑亮瓦》
2010/9/14
張打鐵
“張打鐵、李打鐵,打把剪刀送姐姐
姐姐喜歡兩坨鐵……”
張打鐵和李打鐵在魚翅碼頭對街打鐵
他們歇氣的時候
總是坐到壹條板凳上裹旱煙抽
花大姐就送來壹罐酒兩個燒紅苕
兩個鐵匠就死死盯著花大姐瞧
那樣子,放佛要把花大姐的奶水盯出來
花大姐收割谷子的時候兩個鐵匠都停了錘
花大姐立在半桶邊遞谷穗,兩個鐵匠就喊著號子打谷子
花大姐的奶頭溜溜地晃
兩個鐵匠汗珠子像黃谷子簌簌地淌
張打鐵死的那天,姐姐把自己關在黑屋裏
哭了三天三夜。李打鐵關了鐵匠鋪子
跑到蟠龍山了打了三只黃鼠狼
後來,李打鐵娶了花大姐就把鐵匠鋪子命名成“張打鐵、李打鐵”
後來花大姐就壹輩子把丈夫李打鐵喊成張打鐵
後來就把花大姐和李打鐵抓去遊街
李打鐵死後,花大姐把李打鐵埋在了張打鐵的坑裏
然後喝了壹瓶農藥,自己躺進了兩個鐵匠的中間
2010/9/14
曹鎮江
五更時,床上的新娘被妳丟在夢境裏
在壹只大紅公雞的頸血中領著船隊出發
綽號鎮江,名頭響遍嘉陵江
年輕時妳不諳世事在橋墩下弄大了壹個女人的肚子
後來被拉上山,因不忍殺人越貨
妳丟下壹根指頭砍翻三個土匪跑上船
跟著師傅打下沿,幾十年來打成了曹鎮江
水患如匪的日子,妳壹聲怒吼
聲音如刀割破匪小的苦膽
這條時時卷黃浪的江,被妳喊過的號子喊出滔滔傳奇
那壹年硬闖磨兒灘,壹個兄弟變成了水鬼
妳掐來壹捆野薔薇,從飄散的香精中為兄弟守靈
妳頭上的黑發,壹夜之間憑添半坡白霜
76歲大躍進,妳壹無所有
腰掛壹把砍刀,在二老千的深山裏
砍翻了壹只綠眼的餓狼。從此
妳搬出這座老城,住進砍死餓狼的大山
在那裏獨守到死。而狼嚎
還時時穿透雲霧,在這座老城的上空響起
2010/9/15
劉奶娃
從鎖孔裏看壹輩子世界
妳總是說:“就快看出名堂了!”
所有人都指責妳是壹個莫名堂的人
包括從妳身邊走過的女人。壹把鑰匙開壹把鎖
不要鑰匙,妳什麽鎖都能打開
這是妳的定力。定力誕生法力
妳說:“很多高強之人,有時卻打不開壹把鎖”
妳很輕松地玩轉壹把又壹把鎖
可所有人都指責妳是壹個莫名堂的人
連廖瘋子都頂妳的肋腔骨:妳龜兒子
怎麽壹輩子都沒有打開過壹個女人
妳就悄悄把眼淚灌進那些鎖眼
然後在壹個黃水滔滔的夜晚
把壹鐵筐鑰匙像石頭壹樣扔進了嘉陵江
而第二天,妳用銼刀又開始壹絲壹絲地銼
邊銼邊哼小調:
鑰匙撬開鎖,鎖裏藏個鐵蛋蛋
鐵蛋蛋,鐵蛋蛋,蛋蛋裏頭住八仙……
1949年9月30日,妳收藏壹生的金鑰匙
莫名其妙地斷在鎖芯裏,就在那天晚上
妳用死亡這把鑰匙,撬開了屬於妳的黑色棺木
網上抄的 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