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人的所有的構想都與季節有關,在每個季節的門楣處都在追尋壹份叩問。我所追逐的,是被旁人丟棄在每個季節末的執著,那份執著牽引著我,壹直向季節最深處走去,也許花香四溢,也許遍地荊棘。
或許,人生的故事總醞釀在冬天的寒風裏,要不,雪萊的那句;“既然冬天已經來臨,春天還會遠嗎?”的詩句永遠成不了名言。把冬的韻腳慢慢撫平,留在記憶深處的,是不曾忘懷的過去,詩韻雅漾,平仄有味,也只有這樣的壹份詩意,才能夠抒懷。隨著冬風而去的,是沒有書寫的故事,那些無法用言語表達,無法用文字描摹的情意,最終,也會隨風老去。
散了的,定不是烙上心頭的記憶,最深的記憶,是藏於整個冬季裏飄飛的雪,潔白無瑕,輕姿漫舞。收藏最美的記憶,在那裏,冬是春的情書,風是雨的情書,壹個季節寫給另壹個季節。
寒冷路過春天的路口時,遠方,正有壹首詩在撥亮爐火。
那時,母親用她的胸懷,溫暖著我瘦弱的軀體;耳邊呢喃著她唱給春天的情書“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裏…”父親總會找出去年剩下的.大紅紙,浸上劣質的墨,寫上他每年冬天寫給春天的情書;“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而我的情書,總沾著冬雪的浪漫,在雪地上印下的指紋,仿佛在壹天天數著將要到來的春天!
就那麽,紅壹句,綠壹句,風壹句,雨壹句,句句儲藏著光陰的韻腳,冬寫在春的情書裏。時光在讀,心情在讀,讀給溫暖聽,讀給往事聽。
走在季節路上,壹路撿拾每個季節遺留的痕跡,壹些時光正在剝離被粉飾過的美麗,逐漸顯露出原來的底色。時光如斯,它讓所有的浮躁都懂得了安寧,它讓所有的緘默都充滿了生機。逝去那些枝節末離的繁瑣,讓生命拾起最清澈的本真,歲月所賦予的疼痛和歡愉,都是充滿憂傷的美麗。
冬日的天空,總不見匆忙的剪影,燕子把溫暖背向遙遠。溫暖的地方從來都不缺乏溫暖,荒涼的屋檐只把冰冷收藏。不忍背離的還是要背離,不能停留的還是要停留。天空永遠都是季節的主題,季節永遠都是天空的過往,那些伸向遠方的路,不會因誰的腳步停頓而停止,總有等待在悄然生長;象雪中梅,象懸崖松,把生命中的嫣紅蒼翠換成美麗深情;守候,在時間之流上飄浮,壹朵接壹朵,如蓮。
記得美國人稱“麥帥”的《麥克阿瑟回憶錄》的壹句話:“回憶是奇美的,因為有微笑的撫慰,也有淚水的滋潤。”季節隨杏花紛飛而去,誰能在冬天裏為妳補畫春天?妳能讀懂快樂,妳能讀懂幸福;妳能讀懂憂郁和傷感?“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這是我非常喜歡的李白的壹句詩。當年那個春夜,李白在都城洛陽正倚窗捉月,卻聽得壹陣笛聲突揚。細壹聽,是那曲盡人更遠的《折楊柳》。李白不禁情思暗垂,感嘆世間留人不住!我想此時此刻,都已經臨冬了,卻似乎沒有感到陣陣寒意,只覺得李白已把冬天的情書寫給了春天。道光十九年己亥,飽經仕途艱辛,已經對經世濟國徹底失望的龔自珍辭官南返。壹個深冬的黃昏,他吟出了這樣的千古絕唱:“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詩人的心中,有著難以割舍的舊日迷夢,也有壹絲淡淡的惆悵與失意,只不過詩人已將惆悵與失意的情書寄托給了護花的春泥。哲學家桑塔亞那選定四月的某天結束他在哈佛大學的教授生涯。是日,在哈佛大禮堂講最後壹課,壹只美麗的知更鳥停在窗臺上,歡聲啼叫,桑塔亞那出神相望,打量了許久,轉向聽眾:“對不起,諸位,失陪了,我與春天有個約會。”於是離開了課堂。“與春天有個約會”去承諾寫給春天的情書;相遇總是壹種暖。
溫暖與寒冷之間,只隔著壹個咫尺天涯,雪壹落下,雲朵便顯清瘦。梅花與雪花有約;花朵與蝴蝶有約。梅把情書寫給雪;花把情書寫給蝶;靜靜地傾聽;輕輕地讀出;距離人間很遠,距離人很近。冷極後的暖,輕淡後的重,小弱後的闊,幸福後的疼,不過是從晨光到黃昏;從汪洋到點滴的往事情節,在星稀的冬夜,點上壹堆火,正好讓妳讀到春天…
風在切切地吟,雨在輕輕地下。淡淡的歡喜,淡淡的煙雨。壹朵微雨,清澈的世界;壹季花涼,輪回的四季。思在清風中淺行,念在煙雨間縹緲。半盞嫻語,墨煮時光,拖著長長的音符,壹串串,踩下深深淺淺的句行,依著那段青蔥,反復吟唱。煙火流年,只當是淺笑中的回眸,守壹場花開的寂寞,念壹幕光陰的輪回,抒壹抹紙墨的馨香。時光,妳來是壹朵花隱藏的暗語,妳去是壹首詩輕吟的永恒。心暖,人生不孤,世界不寂。守壹份無塵,落壹筆淡雅,素素開。我想,時光的過客,亦正是等待的歸人。有人問;冬天,誰能拾起雕零的片片落紅?有人說;莫怨昨夜壹場霜;冬的情書已寄往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