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多前,我五六歲光景,那晚山村裏的夜靜謐安好,我笑著看母親將膝蓋貼到耳朵旁,舌尖伸出壹點放在下嘴唇上,全神貫註地給腳趾綁上指甲花瓣,給腳趾甲上色,那是壹幅很美好的畫面,看著看著漸漸我便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壹早起來,我和母親壹起玩完了壹次遊戲:看誰能多長時間不眨眼睛,我小小的眼睛都開始流淚了還不肯閉上。母親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出來了 “是幺妹贏了哈。”然後母親帶我去趕集。
各種小吃吃得肚子再也裝不下了,小腳走得再也走不動了,母親牽著我的手準備回家了。
到了青衣江橋頭,這裏是個十字路口,人很多,橋這頭是城裏,橋那頭就是鄉下。
母親說,“妳在這裏等著。”
“妳要去哪兒?”我問母親,她長長的絲巾垂到在脖子上繞壹圈,和長長的頭發垂到背後,散發著我很喜歡的味道。
“剛才在集市上少買了壹樣東西,我折回去買上吧。”她這樣說著,蹲下身子摸摸我的小臉。我看到母親眼中的我和母親紅紅的眼白。
“我也想去” 我抓住母親的絲巾。
“別鬧了,妳在這裏呆著,妳會好好的。”
“路上我可以給妳講故事。”
“現在我不想聽,長得這麽乖巧,聽話。”母親把絲巾從我手中抽出,深吸壹口氣,仿佛就要壹頭紮進水裏,然後邁開大步走了。
我坐在橋頭的壹個石墩子上,不停地向城裏觀望。突然過來壹群人,都是鄉下來趕集後準備回鄉的,我看見母親在這群人裏,他們轉過街角,我趕緊迎過去,沖過去之後才發現那不過是壹位陌生的阿姨,帶著跟母親壹樣的`帽子,穿著母親壹樣的衣服而已。
我又坐在橋頭的壹個石墩子上,不停地向城裏觀望。突然又過來壹群人,都是鄉下來趕集後準備回鄉的,我又看見母親在這群人裏,他們轉過街角,我又趕緊迎過去,沖過去之後又發現那不過是壹位陌生的阿姨,帶著跟母親壹樣的帽子穿著母親壹樣的衣服而已。
我也不知道自己迎上去幾次,可是我知道太陽已西斜,城裏人已經吃完晚飯出來沿江溜達了。趕集回鄉下的人流已經沒有了。我的心裏充滿了恐懼,我要指甲掐進肉裏才能忍住不要大哭大喊出聲來,我靜靜地坐在石墩子上靜靜地垂淚。
暮色四起,壹條碩大的狼狗走過我的身邊,沖我“汪汪”大叫心裏,是滿滿的絕望,顫抖的小身體再也控制不住“哇哇”大哭起來。
壹位邊走邊織著毛衣的城裏阿姨連忙趕走了惡狗,將我領回了家,家裏有哥哥對我極好,不停地給我擦眼淚,逗我笑。從此,那個小山村便離開了我生活,世界好大呀,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媽媽了。哥哥就是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