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則史料壹則記載在該書的卷6《山水·泉渠》部分:
另壹則在卷8《山陵冢墓·紀異》中:
《類編長安誌》的作者是長安學者駱天驤,他是在宋人《長安誌》的基礎上類編長安誌的,宋代後的金元史料是他自己采集的。凡是他新采用 的資料,壹律以“新說曰”加以區分。這兩則孟姜女史料就是他采錄的,其珍貴度和意義,最少有三:
壹是補充了元代孟姜女傳說的空白。上個世紀二十年代,大學問家顧頡剛在全國掀起孟姜女研究高潮的時候,元代的史料只借助於元曲中的句子和已經亡佚的曲目來推測,沒有完整的故事內容。所發現零星資料,曲目在《錄鬼簿》上有《孟姜女送寒衣》(今佚),而元曲中人物曲子詞只有八個單句,其曲目曲牌按時間順序分別為:
從這些曲句中,可以推想在元代孟姜女傳說故事模樣,基本的送寒衣、哭長城的情節,已然存在,但是故事全貌不甚了了,而在《類編長安誌》有關“哭泉”的記載中,我們看到了完整的元代孟姜女故事,這是《類編長安誌》的對於我國四大民間傳說特別是孟姜女傳說的文學價值和歷史價值所在;
二是讓我們看到的元代孟姜女傳說的基本故事脈絡:杞梁赴邊城築長城不歸,孟姜女送寒衣到邊關,丈夫死築長城下,孟姜女哭倒長城,滴血認夫,負骨而歸,遂有哭泉。傳說保留了唐代孟姜女傳說的基本故事形態,和同官孟姜女傳說壹脈相承。
元代同官的孟姜女史料也不多,見諸地方史料的僅有壹處,即明《同官縣誌 》卷8“石隙見金”條下記,姜女石洞前“有元至正二年同官縣尹孫彜碑記”,惜未錄碑文。這些稀缺的內容(包括新發現的和元曲中可以讓人讀到的),構成了迄今發現的元代孟姜女傳說的所有材料,不僅填補了這壹歷史時期傳說的空白,還再次證實孟姜女傳說是源於同官的,所以尤為珍貴。
三是同官孟姜女傳說從唐代形成(其萌芽從《魏書》有回女山的記載應該發凡於南北朝)到清代、民國,因其是最早形成傳說的發祥地,傳說故事壹直自成體系,可惜元代是個缺鏈,如今這兩則史料的被發現,不僅鏈接起壹個完整的傳說歷史,也再次證實了我在《孟姜女傳說發祥在銅川》壹文中研究考證的結果。
兩則史料還收錄了當時詩人商左山的兩首詩,也填補了元代孟姜女詩詠的空白。作者商左山,名挺,字孟卿,號左山老人,和元代大詩人元好問是好朋友,元初為東平行臺幕府,後累遷樞密副史(相當於副宰相)。元至元九年(公元1272年)商左山任安西王相,十四年元朝廷改京兆府為安西總管府(治所在今西安),他隨王北征入陜西,受命“關中事有不便者,可悉更張之”,他進十策,並建議練習延安民兵,以防邊患,後果然“禿魯叛,以延安兵應敵,果獲其力”。元代文學家、元好問的學生王惲有《商左山哀辭》,曾贊揚他“佐魯謀酋元克壯,定秦功力更沈難”,說的就是這個時期他的事跡。他過宜君寫下哭泉詩篇就是在這壹時期。《元史》有其傳,雲其“有詩千余篇”,他的詠孟姜女的詩作或許還不少,可惜未能傳世,幸好有駱天驤所編《類編長安誌》為我們保留下來了兩首,這也是元代文學家留下的目前僅能看到的兩首詠孟姜女詩,很是珍貴。到明代中期的嘉靖年間,關中學者馬理編同官《孟姜女集》時沒有收入這兩首詩,說明在那個時候商左山的詩就已經埋入浩如煙海的典籍,不為人知了。
作為長安人的作者駱天驤,他生在金代末年,主要活動於元代早中期,安西王就職京兆路(今西安)時,他任京兆路儒學教授,曾為《皇子安西王盛德之碑》等多種碑記隸書並篆額,是長安名流。而安西王相商左山,《元史》說他“尤善隸書”,兩人嗅氣相投,自然多有交往,當是商左山的詩友,商左山在長安所作詩作,會和駱天驤互贈,才會被駱氏編入《類編長安誌》。《類編長安誌》系駱天驤在大元元貞二年(公元1296年)纂成,大德四年(1300年)刊刻。元代刊刻本在元末即已失傳,傳鈔本也極稀見,而明清兩代,六百多年間沒有重刻重印,所以它所記載的史料尤其是金元兩代的史料,不為人知,也更為難得和珍貴。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華書局點校、出版了壹批珍稀古籍,才使今人有緣壹識《類編長安誌》,這是我們今天能夠發現這樣珍貴史料的原因———這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