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經常被噩夢追逐。在我驚慌和掙紮的時候,父親經常會“砰”的壹聲打開燈,讓橘黃色的燈光趕走壹個房間裏的黑暗和焦慮。壹身冷汗的我依偎在他寬厚溫暖的胸膛上,聽他用深沈溫柔的男中音給我講那些空靈美好的故事,然後讓我在橘黃色的溫暖中安然入睡。
壹天晚上,他給我講了壹個關於大力士安泰的故事。安泰是大地之子。當他戰鬥時,大地母親會給他無盡的力量,所以他是不可戰勝的。後來敵人發現了他的秘密,在戰鬥中把他擡了起來。安泰失去了母親的支持,被打死在空中。第壹次,我睡不著,反復問爸爸:“媽媽呢?”父親無言以對,只是用手撫摸著我的小腦袋...
我沒見過我媽,因為她生我不久就去世了,我連我媽的照片都沒見過。我猜我父親壹定是精心收藏了。唯壹的紀念就是客廳裏的鋼琴。我父親說我母親過去鋼琴彈得很好。從此,母親在我心中有了壹個朦朧的影子:穿著白色的長裙,坐在黑色的鋼琴前,美妙的旋律從指縫間汩汩而出...
說實話,我不是很想我媽。第壹,因為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們彼此沒有太多的感情。其次,我有壹個善良大方的好爸爸。我喜歡在冬夜把冰冷的小手放在他溫暖的手心,聽他講故事。我也喜歡沖下樓梯,壹路尖叫著撲進爸爸的懷裏歡迎他下班回來。也許我繼承了我母親的天賦。我從小就對音樂特別敏感。父親每天晚上陪我練琴,壹年365個晚上,沒有間斷。我們的生活平凡卻溫暖。
但是在我16歲的時候,壹個女人來到了我們的世界,父親讓我叫她媽媽。女人微笑著,期待地看著我,我卻壹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第壹天來我家,我爸第壹次沒跟我練。我壹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裏,燈也懶得開。我在黑暗中彈了壹首歌,但很散,斷斷續續,很難做出曲子。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安靜而憂傷。許多故事的片段渲染了夜晚的黑暗。我第壹次嘗到了被冷落被拋棄的孤獨感,我居然對父親生出了壹些怨恨,對那個女人產生了仇恨。我踮著腳走到父親臥室的門口。門關得緊緊的,熟悉的橘黃色燈光透過門縫照射進來。我在門外站了15分鐘,眼淚掉進了無邊的黑暗裏。
女方姓秦,出於禮貌我只叫她秦阿姨。她到來後,這個兩室壹廳的小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得井然有序,幹凈舒適。我父親也壹改往日的光棍作風,不再彈煙灰,扔臭襪子。
有了女主,這個家真的變得更像壹個完整的家庭了。她和每個媽媽壹樣,兢兢業業,給我買新衣服,照顧我和爸爸。每天晚上她都陪我練琴,給我及時的表揚和鼓勵,但我不想叫出那兩個字,而是繼續叫她“秦阿姨”,因為我永遠忘不了那晚孤獨的月光和被父親遺忘的感覺。而且,每當我們三個人在壹起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以至於我堅持搬到學校宿舍,以逃避這種強烈的被拋棄的痛苦。
她經常來看我,給我帶很多零食和書,然後拿走我換過的衣服。同學都羨慕我有個好媽媽。很多次,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學樓的角落裏,我心裏想,她要是我自己的媽媽就好了!
我的17生日在壹個多雲的冬天,過幾天就要參加鋼琴比賽了。我正坐在臥室裏發呆,這時有人叫我的名字。原來是秦阿姨。不知道什麽時候外面開始下雨了。她的頭發濕了,她把它放在額頭上,手裏拿著壹塊蛋糕。那壹刻,我的心被壹種溫柔的觸動,我趕緊請她坐下。那天我們聊了很久,送她出去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雨還在下,我們在壹把雨傘下,卻久久無語。離得這麽近,我聞到了她頭發裏的香味,卻覺得好溫暖。這種感覺似曾相識。我無意回頭觸摸她充滿愛意的眼睛。“小妹妹,妳馬上就要參加比賽了。妳平時練習打得很好。那就不要慌...小妹妹,這幾天冷,多穿點衣服。”站在車站,她還在對我耳語。我突然有種撲到她懷裏哭的沖動,哭我的焦慮和疲憊,哭我這麽多年被壓抑的對母親的渴望,哭我對她無謂的仇恨和防備。但我偷偷轉身,讓那滴淚滑入無邊的黑暗...我還是沒有喊出那兩個字。
過了兩天,來學校的是我爸,我才知道她是急性闌尾炎入院了。父親讓我先回家,幫她收拾壹些衣服。我趕緊回家,還在家裏,打開了她的抽屜。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壹本鮮紅的日記本。再打開的時候,我的照片貼在了扉頁上,然後我就拒絕了。原來是剪報和很多獎項的復印件。剪報是長江日報刊登的作文大賽獲獎作品,我的名字用紅筆畫了出來。壹切都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