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布坎南
1965年,就在祖父死於癌癥的幾個星期前,祖母為她的五十三歲生日慶祝了壹番。雖然祖父的逝去使她極為悲傷,但是我想,他們為延長祖父的生命而作的***同努力,告誡了祖母:身體好並不是想當然的。她發誓要盡量充實地度過余生,盡量活得長久些。雖然我們總是猜想,祖母在祖父生病的漫長歲月裏,抑制了對生活的熱情,是出於盡職,但是,我們對祖父死後她身上形成的個性,卻幾乎毫無準備。當她宣布決定把祖父的壹部分人壽保險賠償費,用於在弗雷德·阿斯泰爾舞廳(在俄勒岡州波特蘭市——她生活的地方)學跳舞時,我們窘迫地轉動著眼睛,滿心希望她就呆在家裏,象正常的祖母們壹樣烘小甜餅,但這是無濟於事的。祖母上了無數次舞蹈課,許多年過去了,我們才漸漸意識到:有壹個會跳舞的祖母是多麽美妙。
我想,祖母想學跳舞的主要動機是為了社交。她年輕時是個害羞的姑娘,身材又高又大,她的容貌還沒來得及顯現出魅力和自信,她就與喜歡過寧靜生活的祖父結婚了。另壹方面,跳舞使她的生活中充滿了璀璨的燈光、美妙的晚會、漂亮的長裙、精神抖擻的年輕舞蹈教員以及學習的鞭策。雖然每周的舞蹈課並沒有使她那二百磅重的寬大身軀變小,但是祖母充滿活力的表演,使她象參加美國小姐競賽的任何壹個參賽者壹樣,沈著冷靜、優美自如、充滿信心,這使我們都大吃壹驚。
祖母從來不是對自己的決定缺乏信心的人,她壹開始就報名參加了要足足延續數年的、每周壹次的舞蹈課。她輕而易舉地學會了“倫巴”、“恰恰”以及各種各樣的“華爾茲”,不久就開始參加遍及美國西北部的跳舞比賽。我十四歲時,祖母自豪地邀請我,去看她參加在西雅圖紅獅飯店的豪華舞廳中舉行的壹次比賽。那時我對此很不以為然(我常咕噥:“做祖母的是不應該去跳舞的。”),但為了使她高興,我和媽媽觀看了那場比賽。好象是為了證明我錯了似的,祖母所做的每件事,她都幹得很漂亮。我記得特別清楚的壹個舞,是伴有許多令人頭暈目眩的旋轉、傾身、快步回旋的西班牙舞。她的動作跟音樂節奏配合得很好,臉上總保持著活潑的微笑,她那手工制作的漂亮的黑紅相間的服裝,在聚光燈照耀下閃閃發光,隨著每壹個動作有節奏地旋動著。我認為她在跳那個舞時,實實在在是舞會中的美人。不壹會兒,裁判們的評判證實了我的想法:鑒於她傑出的表演,她被授予了壹個閃閃發光的金質獎品。
祖母的舞蹈服裝式樣使人眼花繚亂,大多數都是她自己做的。正因為祖母在選擇色彩和式樣時從不守舊,設計炫耀的、引人註目的舞廳舞服,對她來說就象烘蘋果餅對壹般的祖母們來說壹樣自然。由於很少穿著同壹套服裝參加兩次舞會,因此在她的地下室裏有好幾大箱紗絹裹著的服裝,大多數只穿過壹次。我是在幫她從波特蘭搬到西雅圖去時發現這些箱子的,她即刻讓我私下觀賞了壹下這壹大堆收藏品。當她輕輕地展開每件服裝,拿起來讓我贊美時,她的雙眼閃耀著光芒,表現出她對每件服裝應有的自豪,表現了每件服裝所代表的舞會中栩栩如生地留在記憶中的時刻。
有時,我仍舊渴望有這麽壹個祖母:她坐在溫暖的壁爐旁的安樂椅中舒適地搖晃著,織著軟毛毯,餵每個人吃她親手烘的巧克力片小甜餅。然而我想了,我自己所描述的這個祖母,我情不自禁地為她感到無比自豪。我花了多年時間才意識到,有那麽壹位獨特而又聰慧的女士做祖母是多麽的美妙,我再也不會抱怨她所選擇的人生道路。實際上,也許有壹天我會跟隨她的舞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