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添香對於讀書人來說是壹個非常富有誘惑力的詞語。
古語雲:“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鐘粟。”然而,對於大多數的讀書人來說這只是壹種遠景誘惑,只能畫餅充饑而已。於是許許多多的讀書人便企盼著眼前會發生某種奇跡和艷遇,而紅袖添香則是最為理想的壹種。
對於讀書人來說,紅袖添香之所以極具誘惑力,因為除了能找到壹個陪讀的伴兒——而且這個伴兒是壹位可人的紅袖——以消除漫長讀書生涯的寂寞與疲勞之外,更重要的還是紅袖添香所營造的那種溫馨的情調和令人心醉的氛圍。
這就對添香的紅袖有了更高、更完美的要求。紅袖的穿著打扮應該是陳逸飛油畫世界裏的女性樣式:上身是高豎領、斜對襟、鑲著金色滾邊的中式長衫,當然還要有寬舒的露著玉腕的紅袖;下身是壹襲素雅的長可及地的襦裙;柔美的秀發向腦後梳壹個發髻;臉部輪廓分明,活鮮生動,閃動著靈異的光彩,但卻並非是明眸皓齒般的真切,因為太真切了反而就不真實了,就像油畫裏所表現的那種似真似幻的視覺效果。在歷史的燈影下,這種形象經過壹代又壹代讀書人耐人尋味的加工和打磨,最終被定格和貯存在人們的腦海深處。
紅袖除了有姣好的形象外,還必須有高雅的氣質,她既要秀外也要慧中。她是立體的,又是富有動感的。她能知熱知冷,知心知肺,甘苦以沫;她能***和詩畫,***彈琴瑟,***剪西窗。總之,她不是單純的壹幅畫,她是有血有肉,有內涵有思想有靈性的壹位紅顏知己。
有了紅袖這個最重要的前提和最重要的角色,我們便可以打開想象的翅膀,盡情地飛翔在歷史的時空裏。
我們有理由可以設想出這樣壹種情景:壹桌、壹椅、壹盞青燈和滿屋厚重的古卷,映襯著讀書人那單薄而孤寂的身影。窗外,月光如水,或是雨雪霏霏,偶爾有壹兩聲遙遠的犬吠,給這夜增添了幾許神秘的色彩。這時,門軸“吱呀”壹聲,先是閃進來壹只紅燈籠,亮著迷蒙的光,接著便是我們期待已久的輕盈的身影翩然而至。於是小屋裏便有了溫暖,有了生氣,有了活力,有了詩情畫意,有了溫馨的情調。
由於歷史和現實的局限性、殘酷性,紅袖添香對於許多讀書人來說都不能美夢成真。於是人們便編織了壹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小說、戲曲和詩文來安慰讀書人。其中最為著名的要數《西廂記》,張生與崔鶯鶯壹見鐘情,崔鶯鶯待月西廂,張生跳墻赴約;張生夜讀,崔鶯鶯前來紅袖添香,雖幾經波折但最終花好月圓。這故事使許多讀書人為之沈醉,為之癡迷,為之癲狂,為之躍躍欲試。許仙和白娘子的故事雖然離奇怪異,但仍吸引了不少讀書人心向往之。而《聊齋》裏那些“夜半來,天明去”的花妖狐仙,也為許多讀書人平添了不少的希冀和慰藉。
回望歷史,紅袖添香無論是作為壹種真實的存在也好,還是作為壹種鏡花水月中的幻影也好,它確實給歷代的讀書人帶來壹些浪漫主義的情調,給讀書人枯燥的苦讀生涯增添了幾許亮麗的色彩。即便是作為壹種幻想,有時也可以撩起厚重的歷史和現實的帷幔,使讀書人暫時擱下手中沈重的書和心中的累而得以放飛自我、放飛心靈。
然而到了今天,急功近利的價值觀念已把讀書人壓縮和改造成壹種只能按指令行事的模塊,喧囂和浮躁的空間裏再也容不下浪漫主義的情調,煩擾而沈悶的生活已經太久地關閉了通往童話世界的窗口,紅袖添香只剩下了壹個美艷的故事軀殼,壹個遙不可及的且即將幻滅的夢境。
我為讀書人精神空間裏的蒼白感到無奈,更為社會缺少壹種古典文化情調和文化氣質而感到悲哀。